《[红楼]两个黛玉》青豆三明治

27、林妹妹要开私塾了

　　自古以来，吟咏菊花的佳作数不胜数，难得姐妹们此番再作，竟都不落俗套，好句频出，林黛玉誊抄了一遍后，搁下笔，笑着朝跟前的史湘云道，“姐妹们的诗虽好，却比不上这题目拟的巧，唐时有劝醉，忆醉，病醉，羡醉，同醉的组诗，咱们的问菊，访菊，忆菊也颇有唐风了。”

　　“这都是宝姐姐的主意，想来宝姐姐是读过林姐姐说的这些什么醉的，才想到了菊花上，我就说宝姐姐最有学问了。”史湘云拍手笑道，又问林黛玉，“那日二姐姐不是誊出来了么？林姐姐你又抄来作什么？”

　　“林姐姐定是寄给琮哥儿的。”见诗稿墨迹未干，惜春一张张摆开在桌子上，“也不知道他上回说的案子如何了。”

　　“什么案子？”史湘云忙问道。

　　“是那桩无头悬案么？”

　　林黛玉听了后一哆嗦，顿觉阴风阵阵，忙伸出手指点了点雪雁的额头，“一个女孩儿，听见死人的案子，还兴致勃勃的，非要催我问琮儿，到底是谁杀了人，难道你就不怕么？”

　　“听多了就不怕了，三爷不是也说，他第一次看见尸体时，恶心的连隔夜饭都吐了，后来还能守着死人睡觉了么？他们办案子可有意思了，三爷要是能带我去就好了。”

　　见雪雁一脸神往，惜春颇有些无语，这丫头也忒心大了，“我才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桃香那个案子。”

　　“桃香又是谁？”史湘云忙问道。

　　“就是乡间一个女孩子，今年不是下了好几场大雨么，她们家发了水灾，桃香她爹娘都被水冲走了，只剩她一个到长安县投奔亲戚，和亲戚邻家的一个男人好上了。”

　　“四妹妹，我来说罢。”迎春听着不像话，站起来将惜春推坐在椅子上，“桃香投奔的亲戚是个歹人，将桃香卖到了那腌臜地方，那邻家公子倒是有情有义的，为桃香一张状纸告到了衙门，琮儿和捕头们去和老鸨要人，谁知那老鸨却说，桃香是自愿卖身的。”

　　史湘云听了不信，“一个女孩儿，谁会自愿去那种地方呢？桃香必定是被骗了。”

　　“云妹妹猜得不错，但凡桃香能识得一两个字，也不会被哄骗着在那卖身契上按手印了。”迎春轻叹了一声道。

　　“后来怎么样了？衙门是怎么判这案子的？”史湘云追问了一句，又想起惜春方才说，不知这案子如何了，遂嘱咐了林黛玉一句。“林姐姐，你不是给琮哥儿写信么，可要嘱咐他一定要给桃香讨个公道。”

　　“这是自然。”林黛玉颇有些惆怅，“可他救得一个，还有许多和桃香一样的女孩儿呢。”

　　“若是女孩儿都识字不就好了？”史湘云拍手道。

　　“云姑娘说得容易，穷人家连男人都读不上书，更不用说家里的女孩儿了，连我们都不识字呢。”晴雯笑着从门外进来，“老太太说今日要给云姑娘还席呢，顺便带昨日来的刘姥姥逛园子。如今已先去宝二爷的潇湘馆了，说午饭预备在了三姑娘的秋爽斋，请姑娘们都过去一起吃饭呢。”

　　迎春听见晴雯这么说，忙起身和林黛玉她们赶到了潇湘馆，见老太太已领着众人出来了，正在石子路上捧腹大笑，跟前扶着的丫头们也笑得前俯后仰，一问才知道是刘姥姥错把怡红院当成了哪位仙女儿的闺房呢。

　　老太太领着刘姥姥在秋爽斋吃了饭后，便又领着她逛到了林黛玉的暖香坞，“这定是哥儿的书房了。”刘姥姥信誓旦旦，这回总不会出错了吧？

　　“这是我这外孙女儿的屋子。”

　　刘姥姥听了后颇为诧异，“这哪像小姐的绣房，竟比那上等的书房还好呢。”

　　林黛玉见刘姥姥看过来，想起她昨日在老太太屋子里讲的那些故事，姐妹们都爱听，比说书还好听，定是哪里看来的，便笑着问她，“姥姥可识字？”

　　“姑娘说笑了，我们家连本书都没有，哪里能识字呢。”刘姥姥忙摆手笑道。

　　“街上不是有许多书坊么，你为何不买一本去？”惜春忙问刘姥姥。

　　“我的好姑娘，我们不认字，买来书作什么呢？再说一本书动辄大几十个钱，够买一正月的鸡鸭吃了。”

　　“你们庄上不请先生么？”林黛玉奇道。

　　刘姥姥听了后笑道，“我们庄稼人，饭都吃不起，哪里还有钱去请先生呢，我们方圆三十里，只听说有一家私塾，还是一个辞了官的老爷家开的。那老爷极是个善心的，我们村的王九儿，小时候从地上捡了有字的纸，便宝贝的和什么似的，赶集时逢人就问，后来偷偷趴在私塾的窗户上去听，那老爷不但没打他，还给他取了个学名，叫什么王敏中。”

　　“你们要识字，竟是这么难么？”惜春托腮叹道，“我还以为不识字的人，都是不爱读书呢。”

　　老太太一边笑着听她们说话，一边打量林黛玉的屋子，见除了满架子的书，和满桌子的纸笔外，帐幔陈设俱都不俗，不由暗暗点头，刘姥姥方才说的极是，这两个玉儿的屋子，是该换个过儿。幸得从小儿便将他们兄妹放在一处养，一处读书，一处写字，这耳濡目染的，自然比先生教导要容易多了。

　　“我还只当是府里解元老爷的屋子呢。”见老太太左右张望，刘姥姥忙上前凑趣道。

　　“刘亲家既想看，咱们便逛逛去，只是我那孙子不在，只有两个丫头看屋子。”老太太有些迟疑，宝玉和黛玉的屋子，她倒是常来，可琮哥儿的屋子并没去过，想着邢夫人克扣，琮哥儿也没什么体己，若是太过寒酸了，岂不是叫姨太太和刘姥姥看着笑话。

　　王熙凤忙笑道，“老太太放心，明珠是个懂事的，琮哥儿虽不在，他屋子里却干净着呢。”说完后便扶了老太太起身，领着众人到了琮哥儿的屋子，见一应陈设，竟和暖香坞差不离，“果然是举人老爷的屋子。”

　　刘姥姥欲要摸一摸那满架子的书，又缩了回来，在腰间擦了擦手。贾宝玉见状，欲要伸手去架子上取书，却被惜春悄悄拽了拽袖子。

　　王熙凤闻得一阵清香，见架子上的官窑白玉瓶里插着几枝芙蓉花，便笑着和明珠说，“琮哥儿不在，你还折了芙蓉花在瓶里，竟难为你费心了。”

　　老太太微微倾身，打量凤姐儿说的芙蓉花，见了白玉瓶后，不由眯了眯眼，见瓶身通身细腻，并无一字一画，这不是敏儿最爱的那个么？还记得赦儿小时候淘气，见白玉瓶光溜溜的，非要往瓶身上画个蚂蚱，把敏儿都气哭了。

　　敏儿最爱的白玉瓶，怎么竟在琮哥儿屋子里呢？老太太也不好问，又仔细打量屋子里的东西，竟又瞧见好几件眼熟的，那帐子上挂的白玉钩，不就和玉儿屋子里的是一对儿么？老太太不由仔细思量，常听丫头们说她们姐弟两个投缘，想着琮儿年纪小，玉儿只怕拿他当幼弟教导了，却没成想竟是这般看重，连敏儿的花瓶都送了他。

　　“老太太，这是薛妹妹的屋子。”见老太太又出神，王熙凤忙扶她跨进了门槛，难道是今儿个逛累了？

　　老太太回过神来，自出了琮哥儿的屋子后，她老人家便颇有些心神不宁，如今见薛宝钗的屋子和雪洞一般，心里不由有些忌讳，便笑着和凤姐儿说，“你也太过小器了，该给你妹妹送些玩器来才是，倒显得我们家薄待亲戚们了。”

　　王夫人忙说，原是送了来的，只是宝钗又都退回去了，薛姨妈也笑着分辨，说女儿在家也不爱这些。

　　“使不得，年轻的姑娘们，屋子里可不能这么素净。”老太太摇头，李纨的稻香村，都比这屋子里有活气呢。“我有两件体己，拿了来给她摆上。”

　　刘姥姥一句话也不敢说，王熙凤怕老太太累着，忙服侍着出了园子去歇息了。

　　薛宝钗呆坐了半晌后，想了想往暖香坞来，听说林黛玉还在琮哥儿屋子里，便又赶了过去，在窗外听见贾宝玉说，“原来你们也看这个。”

　　“什么叫我们也看这个，这么说二哥哥是看过了，怎么不拿来给我们也看看呢。”

　　薛宝钗掀帘进去，见惜春从贾宝玉手里夺过一本书，便笑着问他们，“你们兄妹两个抢书看呢，宝兄弟竟知道上进了？”

　　惜春忙把书塞架子上，“是林姐姐要教丫头们识字，我和二哥哥抢着当先生呢。”

　　史湘云见薛宝钗进来，忙同她说了林黛玉要开私塾的事情，预备把丫头们分个几等，像雪雁，侍书，翠墨，司棋，紫鹃她们是第一等，还有秀橘，入画，彩屏，连平儿也要抱了大姐儿来学，她们是第二等，其余是一个字也不识的，现下愿意来学的有晴雯，琥珀，春纤和几个小丫头，其余还不知道呢，她们是第三等，若是学的好了，只管升到二等一等去。

　　林黛玉和探春两个拟了半天章程，最后暂定是她两个教一等的丫头，贾宝玉和史湘云教二等的丫头，迎春和惜春两个，先教三等的丫头认字。

　　薛宝钗听了后不解，女孩儿以贞静为主，做做针线也就罢了，诗书文章可学可不学的，若是移了性情反倒不好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呢，只是见众人都在兴头上，便想着等往后再劝阻吧，现下可还有要紧的事呢，“妹妹明日能到我屋子里瞧瞧么，眼看要入冬了，我想着帐幔都该换了，只不知什么颜色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