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两个黛玉》青豆三明治

26、凤姐儿的赌约

　　“原来竟是琮儿给的，我就说那孩子是个最孝顺的。”老太太看了邢夫人一眼，琮儿一个半大孩子，又离家在外的，手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做母亲的不说惦记衣食寒暖，反倒惦记上琮儿送回来的东西了，还当着外人的面这样说，难道传出琮儿不孝的名声，她和大老爷就脸上有光了？见王熙凤站在跟前剥螃蟹，遂嘱咐了她一句，“琮儿一个人在外头，跟前连个服侍的人都没，你们作哥哥嫂子的，可要常打发个人去瞧瞧，若是短了什么，只管和鸳鸯要去。”

　　王熙凤听了后忙笑道，“老太太只管放心，他哥哥作梦都惦记着呢。六月里不是下了一回冰雹子么，惊得他哥哥半夜里坐起，让人给琮儿送伞去，说长安县淹水了，我和平儿两个叫醒他笑了半天。”说着将剥好的一壳子蟹肉奉与老太太。

　　老太太听了后点头，“兄弟姐妹，原该如此。”一时将蟹肉吃了，和身边坐着的薛姨妈笑道，“他们常抱怨我偏疼孙子孙女，实在是这些作小辈的，说话行事原比他们老子娘都强些。”

　　薛姨妈正自个儿剥螃蟹吃，听了这话后强笑道，“俗话说青出于蓝，更胜于蓝，自然要一辈更比一辈强，才能兴旺发达呢。等琮哥儿后年应考，怕是来府上说亲的人，能把门槛给踏破了。”

　　大房和二房暗地里相争，老太太虽睁只眼闭只眼，但见一家人和乌眼鸡似的，到底是有些伤心，如今见贾琏还知道照应弟弟，便说了那么一句，谁知姨太太却扯到说亲上。忽然想起玉儿及笄时，姨太太曾给玉儿和琮儿两个作媒，真是痴心妄想，难道玉儿嫁出去，就能轮到宝丫头了么？

　　“姨太太这话倒是。”邢夫人自知失言，听了薛姨妈的话后笑道，“自他们兄弟从金陵回来后，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说亲，有说给琮儿的，也有来求娶迎丫头和林丫头的，我们老爷嫌烦，一概都推了，只说琮儿读书要紧，她们姐妹要多留两年陪着老太太呢。”

　　老太太听了后皱眉，“这是什么糊涂话？若是能长长久久留着也就罢了。迎丫头今年有十六了罢，也该相看人家了，难道为我一个老婆子，耽搁了她的青春不成？”

　　邢夫人本意是替贾赦奉承老太太，谁知拍马屁拍到了马腿了，一时倒不知怎么分辨了，忙抬头看了一眼正在跟前张罗的王熙凤，王熙凤便笑着走到了老太太跟前，“一家有女百家求，咱们有什么可着急的。听我们二爷说，来提亲的人一家比一家强呢。等我们琮儿再考个状元回来，她们姐妹还愁嫁不出去么？”

　　“话虽如此，他们老子娘到底也要上心些。”老太太听了这话才罢了，回头又取笑凤姐儿，“你当是看戏呢，状元哪里有那么好考的呢，琮儿若能中个进士，便是咱们祖上烧高香了。”

　　“老太太既如此说，我们打个赌可好？”王熙凤听了后忙道，她可是见贾琏把礼单子都拟好了，单等琮儿考中了后，便送贾雨村他们呢。

　　“怎么个赌法？”老太太忙问道。

　　“若是我们琮儿考中了，便和老太太要一个人。若是琮儿没考中，但凭老太太处置如何？”

　　老太太听了这话，看了邢夫人和王熙凤一眼，难道她们婆媳两个，到如今还想算计鸳鸯去？罢了，若是琮儿真考了状元，别说是一个鸳鸯了，就是十个百个鸳鸯，又有什么给不得的？“这倒也罢了，只盼着你们后年，真和我要一个人去。”

　　“既如此，这赌约便成了，到时姨太太可要作个见证，免得我们老祖宗说话不认账。”

　　众人听这话都笑了，薛姨妈也笑着应下，王夫人见这里风大，又加上吃了螃蟹，怕老太太着了凉，便服侍着回房了。

　　“二奶奶刚说的是什么人？”见老太太回房了，邢夫人和姨太太也各自回去了，琥珀和彩霞她们几个大丫头，便拉了王熙凤问她。

　　“这么着急作什么？横竖等后年就知道了。”王熙凤打趣琥珀道，“难道你要急着给我们琮儿当姨娘去？”

　　王熙凤故意和丫头们闹了一回，又看了一眼林黛玉，见林黛玉慌忙别过脸去，正要笑出声来，却见薛宝钗也在一边看着，不由又暗叹了一声。

　　平儿剃了蟹黄来，王熙凤就着醋吃了，见史湘云忙着招呼众人，林黛玉去河岸边钓鱼了，迎春独自在花荫下穿茉莉花，宝钗一个人去折桂花，便跟着她到了山坡上的桂花树下。

　　“凤姐姐？”薛宝钗把玩着手里的桂花，见王熙凤跟了过来，料想她必有话说，不由心里戒备了起来。

　　“这桂花虽香，可到底香过头了，闻久了便觉得齁得慌。”

　　听王熙凤这么说，薛宝钗暗自猜测，难道是嫌她做过头了么？云妹妹年纪小，凤姐姐可是精明又多心的，便笑着试探道，“从来都是人夸桂花香，被嫌弃还是头一遭儿听。”

　　“各花入各眼，自然萝卜青菜，各有所爱罢了。”王熙凤本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薛宝钗却想歪了，“薛妹妹喜欢这桂花，自然就有人不喜欢。”

　　“看来是凤姐姐不喜欢了。”

　　“我又不住园子里，喜欢不喜欢的，倒也说不上，想必林妹妹不喜欢。”王熙凤看了一眼钓鱼的林黛玉，见迎春将串好的茉莉花给她戴在了手腕上，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乐得前俯后仰的。

　　薛宝钗更不明白了，“原来林妹妹不喜欢，我倒不知道呢。”

　　“我想着林妹妹若是喜欢，早就过来折了，她如今不来，自是不喜欢的。”鬼知道林妹妹到底喜不喜欢桂花，我只知道她不喜欢宝玉。王熙凤本是个急性子，这会子也懒得打哑谜了。“虽然林妹妹不喜欢，可难保有别的小姐喜欢。”

　　“别的小姐？”薛宝钗这才明白过来，王熙凤这是什么意思？宝玉这棵桂花树，除了林妹妹还有谁能争得过她？

　　“正是呢，我们二爷听老爷说，迟早要把这桂花树送了人呢。”王熙凤心想，难道以为太太愿意了，这亲事就能成了么了？太太虽能说动宫里的娘娘，可宝玉的婚事，到底是要二叔和老太太作主。

　　娘娘自端午节礼后，便不再提什么金玉良缘了，定是知晓府里的老太太和老爷们不愿意，连娘娘都撂开手了，薛妹妹何必还死守着呢？

　　“常言人挪活树挪死，这么大的桂花树，哪里是能送来送去的呢。”薛宝钗听了后笑道，“若是栽不活了岂不可惜？”

　　薛宝钗想起曾和母亲盘算过，能和宝玉作亲的也就那么几家，这一二年老太太动不动就两个玉儿，那几家岂有不知道的？连云妹妹也早早定亲了呢。如今林妹妹退出，整个人的心思都移到了琮哥儿身上，薛宝钗心想，那她自然就志在必得了。再说宝玉又不用袭爵，她薛家哪里配不得？更何况是亲上加亲，她们母女经营多年，除了死守着宝玉，孤儿寡母的又能去哪里呢？

　　林妹妹心性极强，她若是不愿意，总有法子能说动老太太。到时宝玉无人可配，她老人家又要个模样好性子好，知根知底亲上加亲的……到时在老太太眼里，还有谁能比得过她？

　　王熙凤听见这话，便不肯再劝了，“横竖不干我的事，他爱栽哪里栽哪里去。”姨妈性子软和，又和太太好，只怕听不进去，她才直接提点薛妹妹的。如今薛妹妹既不肯听，她又何必多事？只叹女孩儿家的青春，又能耽搁几年呢？遂一转身便走了。

　　薛宝钗却怔住了，痴痴看着手里的桂花发呆，一时又暗恨凤姐儿，方才那些话，哪里是她一个闺阁女孩儿能说的？一时想着，若是家业未败，父亲尚在就好了，亲事自有父母作主，何必要寄人篱下受这般奚落呢？

　　“宝姐姐怎么了？凤姐姐和你说了什么？”史湘云把诗题别起来，过来寻薛宝钗作诗，却见她满面泪痕，难道是凤姐姐欺负她了？“你只管和我说，我让老太太给你作主。”

　　薛宝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你又充什么英雄好汉呢？再说……”王熙凤说横竖不干她的事，那她这番话又是为了什么？薛宝钗正要细想，便被史湘云拉去作诗，她心不在焉勉强作了两首，最后评点名次，是林黛玉所作的三首为尊。

　　“可恨！林姐姐问菊，真把菊花问得无言可对了。”史湘云气恼道，“明明是我和宝姐姐出的诗题，竟又被你比过了。”

　　“我这几首到底伤于纤巧，若是琮表弟在，我未必能得第一呢。”林黛玉轻叹了一声，也不知他中秋可能回阿里，上回添福送信回来说，带去的衣衫都短了一截，才大半年就长这么多呢，他是施了肥么，林黛玉有些不忿，难道如今竟高过她了不成？

　　“常说你不会作诗，我瞧这首就很好呢，竟真正是诗中有画了。”

　　听探春这么说，林黛玉忙回过神来，“正是呢，四妹妹往后不许推脱了，我记得娘娘省亲那日，你作的那首也很好，‘山水横拖千里外，楼台高起五云中’，可不是像看画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