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两个黛玉》青豆三明治

25、贾琮送的枕头

　　王熙凤含羞带愧，虽知她作下的那些事，有贾琏和林黛玉遮掩，府里众人并不知道，但总觉心里不自在，告病了几日，不往人前去了。

　　“二爷叫你去外书房作什么呢？”见平儿从门外进来，王熙凤忙从炕上坐起，将捶腿的小丫头打发了出去。

　　平儿从袖子里取出一叠银票，“奶奶你瞧，这是二爷给我的，说是放出去的银子，俱都折半要了回来，将字据也都烧了。”

　　“唉，原指望吃些利子钱，如今竟折了本。”王熙凤接过后，轻叹了一声，又递给了平儿。这本钱原是府里的月例银子，她过个手放出去，每月凭白就能得许多利银，往后这一项就指望不上了。

　　“前日林姑娘不是说，盘剥重利，国法不容，奶奶只当是花钱消灾呢。咱们先前虽不知道，但也偷摸着战战兢兢的，往后就不用操这个心了。”平儿从箱子里拿出个小匣子，从身上取了钥匙打开，将银票放进去后锁上，又放到原来的箱子里了。

　　“这原是我不知道厉害。”王熙凤听了后点了点头，“女孩儿还是认字的好，咱们两个看帖子看账本，虽识得几个字，到底不如她们正经读书的强，等再过两年，就让大姐儿跟着林妹妹读书……也不知道这个是弟弟还是妹妹呢。”

　　王熙凤说话间摩挲着肚子，“平儿你说，我犯下那么大的事，若不是肚里这个孩子，二爷是不是会休了我？”

　　“奶奶说什么呢。”平儿将王熙凤扶到榻上坐下，“王太医不是说了么，这回十有八九是个哥儿。等哥儿落了地，看那些杂七杂八的人，还怎么在老爷太太跟前说嘴，奶奶可定要仔细保养。”

　　王熙凤听了后笑道，“这个不用你嘱咐，我自然不敢大意，免得二爷秋后算账呢，若是没了哥儿，他指不定要休了我呢，到时我有什么话说？等满三个月再告诉老太太和太太她们，如今只得悄悄躲懒，许多事，少不得要劳烦你替我做了。”

　　“奶奶这是什么话？”平儿听了不解，她帮奶奶管家，不是分内的事么，即便劳累些，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这原是我分内的事，更何况是为着小哥儿呢，我为奶奶高兴，再忙再辛苦，也是愿意的。”

　　王熙凤微微踟蹰了片刻，“你的心，我自然是知道的。府里的事有你帮着，我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往日二爷离了我，便要在外头生事，有咱们管着，他到底还收敛些，如今换二爷辖制咱们了，我如今有孕在身，只怕他要乐不思蜀呢，若是再添人进来，到底看着堵心。”

　　见平儿低头不应，王熙凤忙哄她道，“当初逼你作屋里人，原是我的不是。只是我的心你也知道，不过是舍不得放你出去罢了，咱们两个总是要长长久久的。这几年来没名没分的，也不是我故意不抬举你，只是若你作了正经姨娘，自然带着丫头别房另居，行事说话都要避嫌，哪里还能帮着我管家呢？”

　　府里的姨娘，都是不管事的，平儿自然知道，众人口里的平姑娘，可比平姨奶奶有分量多了，何况她本来也不争这个。

　　“二奶奶在家么？”

　　“在呢。”听得窗外是鸳鸯的声音，平儿忙亲手打帘子请她进来。

　　“这两日不见二奶奶，老太太让我来瞧瞧呢。”鸳鸯进来后先打量了王熙凤一眼，见她虽不像生病的样子，但总觉得和往日不一样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一样了。“昨日云姑娘来，今日要请老太太，太太和奶奶们去园子里赏桂花吃螃蟹呢，老太太便打发我来问一声，看二奶奶是去，还是不去呢。”

　　“云丫头请咱们吃螃蟹？”王熙凤听了后，先看了平儿一眼，见平儿微微摇头，显然是不知道的样子，她心里略有些疑惑，史家的情形她是知道的，如今螃蟹虽好，可贵着呢，请这么多的人去，少说也得二三十两银子，云丫头哪来的这些钱？

　　鸳鸯自然知道她想什么，“二奶奶可是要去的了？听说那几篓子螃蟹又大又肥，是从薛家铺子里送进来的。”

　　见鸳鸯起身要回老太太去，平儿忙把她送了出去，回来服侍王熙凤在妆镜前梳洗，“不是说云姑娘请客么，怎么又说什么薛家的螃蟹，我倒听糊涂了。再说云姑娘常来住，怎么偏今日要请客呢，若是她们姐妹们玩笑也罢了，怎么连太太奶奶们也叫上了？难不成她们家有什么喜事？”

　　“去了就知道了。”王熙凤看了一眼镜子，“若是她们家有喜事，请咱们过去便是了，又怎么跑到园子里来呢？我倒要瞧瞧是怎么回事儿。”

　　王熙凤和平儿到园子里时，见藕香榭已摆下了，山坡上两棵桂花开得正好，河里的水也碧清，有两三个丫头在扇风煮茶呢。

　　“这地方倒选的好，又干净又敞亮。”听王熙凤这么夸，一个媳妇忙凑上来，“这都是宝姑娘预备的呢。”

　　“薛妹妹到底大几岁，果然又细致又妥当，凡事想的周到些。”往常府里饮宴，都是王熙凤亲手安排布置，上到老太太，下到丫头媳妇们，没有不夸赞的，如今见薛宝钗预备的竟也挑不出错儿，王熙凤不由暗叹了一声，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姑娘，有那么一个亲哥哥在，这亲事上可就难了。

　　王熙凤冷眼旁观，府里这么多姐妹们，最出挑的就数薛妹妹和林妹妹了，如今云妹妹已说了人家，二妹妹也频频有人说亲，只是大老爷一概不许，要留到后年再许人，到时只怕三妹妹和四妹妹，也有人家来求娶了。本来薛妹妹这个年纪，正是议亲的好时候，偏偏没什么人来说亲。

　　如今林妹妹心许琮哥儿，薛妹妹和宝玉倒也相配……只是若薛妹妹成了宝二奶奶，那婶娘未必还倚重自己，王熙凤想到这里悚然一惊，怪不得婶娘和姨娘一定要金玉良缘，可真到了那时候，老爷太太必定是要闹的。再说二爷也说过，就算宝玉不袭爵，娶媳妇不计较门第根基，可有薛大傻子那么一个个哥哥在，老太太和二老爷是不会让薛妹妹进门的。

　　婶娘倒罢了，姨太太和薛妹妹实在糊涂，往后要怎么提醒一声儿才好呢，这女孩儿的青春，哪里是耽搁得起的。

　　“奶奶叹什么气呢，老太太来了。”见老太太从竹子桥上咯吱咯吱走过来，平儿忙提醒了王熙凤一声，王熙凤这才回过神来，忙走了几步过去，扶着老太太在亭子里坐下。

　　“林丫头作什么呢？”

　　老太太坐下后，见宝玉和她们姐妹都在，只有林黛玉在栏外，看着丫头们煮茶煮酒，还和一个丫头要了扇子，亲自蹲在炉子跟前扇风。

　　“林姐姐说，她要学烧火做饭呢，昨日琮哥儿遣人送了信来，说他如今会煮菜蒸包子，还有刚刨出来的地瓜烤着吃可香甜呢。”惜春忙站起笑道，昨日林姐姐去稻香村，非逼着让大嫂子也种地瓜，还是婆子们说，要春天插秧苗下去才罢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快叫你林姐姐进来，仔细眼睛里吹了灰。”老太太听了后忙道，又让人叫园子里的小厨房送些烤地瓜来吃，才又问王熙凤道，“你回去问问琏儿，琮儿在长安县可好？这中秋可是要回来的。”

　　“老太太问他，还不如问林妹妹呢，琮儿让添福和添寿两个送信送东西回来，但凡有我们二爷的，必定也有林妹妹一份子，有时单给林妹妹，没有我们二爷的，我们二爷还不自在呢。”

　　“琮儿还打发人送东西？”邢夫人听了后冷笑，“我和老爷跟前，可连一句话都没呢。”

　　“要么是些小玩意，要么是平常人家的吃食零嘴，要么就是些字啊画啊的，也就哄哄我们大姐儿，哪里能入得了太太的眼。”王熙凤听了后忙道，“琮儿常说惦记老太太，老爷和太太，还有家里的姐妹们，让我们二爷带个好，怕是我们二爷忙起来竟给忘了。”

　　林黛玉从栏外进来，问老太太跟前的鸳鸯，“五月里最热时，我让紫鹃送了荞麦枕来，老太太枕着可好？”

　　鸳鸯忙笑道，“好着呢，又软又凉快，老太太偏要枕那个，连什么玫瑰花，艾叶茶叶，还有玛瑙枕一概不要了，到现在还枕着呢，连枕头上的夹纱都换了好几回了。”

　　“我正要问你是哪来的呢，本想多要几个，又怕你那里没有了。”老太太听了后也道。

　　“这荞麦枕便是琮表弟托我给老太太的，说是上了年纪的人，天热了枕这个最好呢，老太太既喜欢，我便再要些荞麦皮，让雪雁她们多作几个。如今快入秋了，琮表弟说等天冷了，再送谷枕给老太太。这荞麦皮和谷子皮，都是乡间最常见的，虽比不上咱们的玉石玛瑙，还有玫瑰花芍药花的，可上了年纪的人，枕着是最舒服了。”

　　贾琮在长安县作小吏，办差时常去农家借宿，见上了年纪的老人，都爱这个荞麦枕舒服，便也记挂着府里的外祖母，林黛玉心想，贾琮送的，和她送的有什么区别，所以没和老太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