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Letitia汤圆

9、未亡人

　　【四】
　　等我到了狩猎场时才发现，柳盈然也来了。“笙妹妹来了。”柳盈然朝我行了个礼，“景琰和皇上在里面谈事，不如你先坐在这里等一会儿吧。”这叫的可真够亲热的，听得我后背直发麻。
　　我和柳盈然还有其他的小姐夫人一同坐在观赏区看着宫人布置场地，我对这中原的狩猎向来不感兴趣，不就是将一个地方给围起来，然后在将些野猪家兔给放进来，最后比比看谁射得多。哪像我们大草原，宽阔无际，想何时狩猎就何时狩猎，想骑多远就骑多远，不知比这有趣了多少。
　　在我百无聊赖之际，李景琰终于出来了，脸上的表情极不好，估计是被那皇帝老儿给训了话。我一个箭步就冲到了他的面前，也不顾旁边的那些夫人小姐窃窃私语。
　　“你怎么来了？”李景琰看到我似乎有些惊讶。
　　“李景琰，我有事找皇上，大事。”我朝他认真说道。
　　“什么事？”李景琰好像被我唬住了，我压低声音继续说道，“我要和你解除婚约。”
　　李景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去吧。”脸上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其实我是不敢的，也只敢唬唬他，我可不想那皇帝老儿不高兴了就让我阿爹不痛快，吃了鳖的我只能又悻悻地回到看台，为了防止闲杂人误闯狩猎区，大门已经被关了起来，走自然是走不了，只能乖乖坐下和他们一起看狩猎比赛。
　　今天的李景琰不知道为什么无比生猛，也不知道那天上飞过的鸽子做错了什么，只是路过而已，也被李景琰当成猎物给射了下来，惹得皇上直夸赞他不愧是名门将后，有他爷爷当年的风采。
　　可李景琰的脸上却看不出有丝毫开心，可真是个怪人。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我才知道李景琰今天为什么会这么反常。
　　为了庆祝狩猎大会圆满举办，皇上特地在园里举办了烧烤宴。吃到一半时，皇上突然向众人宣布了一件事，他要将柳盈然许配给秦之霖。皇上刚一说完，就有人在下面道贺，说这简直是天作之合，称赞皇上英明神武，这些中原人可真会拍马屁。
　　我抬眼看了看坐在我对面的柳盈然，心里纵有千般不悦，也只得谢主隆恩。我又转头看了看坐在我旁边的李景琰，面无表情的脸上看不出一点的情绪，不知是难过还是开心，只是不停地喝着酒。
　　看着李景衍这副模样，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股莫名的失落，这种感觉真难受。
　　元帝十年，一共发生了两件大事，这第一件是太后驾崩了，第二件就是柳盈然嫁给了秦之霖，我虽不喜欢柳盈然，但也觉得怪可惜的，秦之霖根本配不上柳盈然。
　　因为太后忽然病逝，本因如期举行的婚礼往后推了三个月，柳盈然大婚那天整个京城热闹的不行，皇帝将柳盈然出嫁视为公主出嫁，所有的一切规格都按公主出嫁来操办。
　　城门口的烟火放了三天三夜，喜糖不知道发了多少，结婚的花车在京城里游行了一天一夜才停了下来，好不气派。
　　我忽然有些羡慕柳盈然，不是羡慕她嫁给秦之霖，而是羡慕她可以嫁的这样近。不用像我这样远嫁。
　　柳盈然大婚那天李景琰将自己关在房里，当年我离开阿爹阿娘我都没有这么难过，所以他到底是有多喜欢柳盈然。
　　李景琰不肯出来，也不肯让人进去，要不是看奶娘都快急哭了，我是绝对不会管这个王八蛋死活的。
　　我拎着饭盒绕到了李景琰房子后面，直接跳窗翻了进去，里面漆黑一片，连个蜡烛也没有点，我手撑着窗台，差点摔了下来。
　　里面黑到我完全看不到李景琰在哪里，只能摸黑朝前走，终于找到了烛台，我赶紧将蜡烛给点上。这才看见李景琰半人半鬼地坐在床边，旁边还放着几个空瓶子。
　　我一边打开饭盒一边同他说道，“这个是油焖茄子，这个是红烧肉，还有这个是奶娘特地烧给你的。我把菜名一一报给李景琰听，李景琰原本垂着的双眼忽然抬了起来。
　　他朝我伸出了手，我本以为他是要起来吃饭便伸手去拉他，他却反手用力，失去重心的我顺势跌进了他的怀里。
　　“阿笙。”我一阵恶心，这六年里他从不曾喊过我的名字，第一次唤我乳名却是因为自己心爱的女子要嫁给他人了，真是可笑。
　　“你可曾后悔认识我。”不知道他到底是喝了多少酒，满嘴的酒味差点把我给熏醉了，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我只得配合地说，“不后悔，不后悔。”
　　“那就好。”像是得到了一个心满意足的答案，这才肯将手撒开，“喂我吃饭，阿笙。”
　　此时我只想把这些菜扣在他的头上，刚被他吃完豆腐，现在又被他当成老妈子。我在心里拼命和自己说，忍一忍，忍一忍就好，为了奶娘忍一忍。
　　李景琰已经将嘴巴张得大大的，像是一个随时准备被投食的小雏鸟，我心里就算是有万般不情愿，也只得照做。
　　等他酒醒了我将他做的这些混事讲与他听的时候，他不信，还说我讲故事骗他，这李景琰的皮简直比城墙还厚。

　　【五】
　　自从柳盈然大婚以后，他看我和阿七也愈发的不顺眼，他先是不许阿七进后院，只准在门口站着，后来他竟找了个理由将阿七带去了军营。
　　我跑去质问他的时候，他还义正言辞地和我说什么一个男人整天和一个女人在一起成何体统，会有什么出息。
　　虽然有些生气，但又觉得李景琰的话不无道理，阿七跟我这几年确实埋没了他的才能，他本就是属于战场的，若是能在军营里谋个一官半职也比待在我身边强。
　　阿七不在的时候，日子过得也愈发无聊起来，有时我偷偷地去找阿七却总能被李景琰撞见，我总觉得他肯定是偷偷派人监视了我和阿七，不然怎么那么巧每次都被他瞧见。
　　阿七被我从军营里叫回来陪我过生辰，李景琰刚好从外面回来，一副醉醺醺的模样。那天他不知道又发什么疯，竟将奶娘做好的长寿面打翻在地，还说阿七罔顾军中法规，扬言说要军法处置阿七。
　　我气地直拍桌子，指着李景琰的鼻子说道，“李景琰，有本事你去找皇上啊，说反对这门亲事，在这儿撒泼有什么用。还有，阿七是我的人，你凭什么罚他。”
　　他并不理我，只是径直朝房间走去，想着这个王八蛋这两天做的王八蛋事情，越想越恼，我干脆直接追了上去。
　　“李景琰，我在和你说话，你到底听到没有。”
　　不知道是哪句话激怒了李景琰这头沉睡的狮子，嗜血的目光透露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李景琰伸手将我拽进了房间里，扔到了床上，我还没反应的过来，李景琰已经压了上来，我才意识到现在的李景琰很危险。
　　李景琰将我反抗的手压在头顶，我想喊奶娘过来救命，嘴巴却被李景琰死死堵住，咬的生疼。
　　李景琰咬完嘴巴以后又去啃我的脖子，并腾出一只手移到我的腰间去解我的腰带。
　　“李景琰，你看清楚，我不是柳盈然，我是顾笙！”我声嘶力竭地朝李景琰喊道，希望他可以停下来。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奏效了，李景琰动作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知道，顾笙。”
　　我本以为他会停下来，没想到换来的却是李景琰更加粗暴的对待，所有的衣物都被李景琰扔在了地上。在最痛的时候，我死死咬住了他的肩膀，拼命捶打他的背部，李景琰也只是闷哼一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景琰才停了下来。
　　第二天早上饭桌上奶娘见我们两个不说话，以为我们两个是昨晚的气还没消，“这小夫妻哪有不吵架的，俗话说床头吵架床尾和嘛。”奶娘的话还没有说完，一直低头吃早饭的李景琰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呛着了，干咳了几声，耳朵也瞬间变得绯红。
　　“奶娘，我吃饱了。”说罢擦了擦嘴便朝书房走了过去。
　　下午的时候，奶娘领着几个下人将我房间里所有的东西都搬去了李景琰的房间，连我养在窗边的蝴蝶兰都没有放过。
　　等我知道的时候，房里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搬空了，奶娘笑着朝我说道，“昨晚的事儿，我可都知道了，这生米都煮成熟饭了，还不搬过去。”
　　见我不答话，奶娘又继续说道，“你看今天小少爷吃脸红的，我可从没见他这个样子。”我的脸一阵红一阵绿，奶娘的话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接。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硬着头皮去敲李景琰房间的门，李景琰打开房门看到是我后并不惊讶，并侧身让我进去。
　　“那个，我的东西都被……”
　　“我知道，奶娘今天和我说过了。”话还没说完，就被李景琰给打断了。
　　“那我们怎么睡啊？”我看着床不知道怎么又想到了昨天的事，简直是太荒唐了。
　　“当然是睡床啊，如果你要睡地也可以。”李景琰一脸智障的看着我，仿佛听到了什么愚蠢的问题。
　　李景琰似乎并没有理解我话里的意思，我当然知道是睡床啊，但是这个床给谁睡啊。
　　“李景琰，凭什么我睡地板啊。”
　　“那就睡床啊。”
　　我也不知道我在变扭什么，和李景琰呆在这逼仄的空间里感觉喘不过气，心都要蹦出来了。
　　晚上的时候，李景琰似乎睡得很好。而我躺在地上辗转反侧，转身的时候发现我的阿七竟被李景琰吊在了天花板上，难怪我在我房间里找了两日都找不到。
　　第二天早上，我气势汹汹地跑去问他我的阿七怎么回事，他却只是淡淡地回道，“辟邪。”
　　“…………”

　　【六】
　　不知道是朝中的事越来越忙，还是李景衍故意想避开我，他回府的间隔越来越长，以前讨厌他的时候，他像个苍蝇一样围着我打转，现在却半个月都见不到一面。
　　在中原一年一度最喜庆的节日——春节的时候，我却忽然病倒了，高烧不退，我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着胡话，喊着阿爹阿娘的名字。
　　来中原六年，我几乎都没有生过病，大夫给我开了几贴散热的中药，可这要极苦，奶娘将煎好的药送到我的嘴边我却不肯喝。
　　以前在草原我生病的时候阿娘总是会给我煮一碗糖水，哄我吃药，不论药有多苦，我都能直接将他喝下，可现在人大了，却变得愈发娇气起来。
　　药不知何时被渡进了我的嘴，迷迷糊糊地只觉得药没有先前那么苦了。
　　等我醒过来的时候，烧总算退了一点，发现床头放着一碗芋圆，还有一串冰糖葫芦。奶娘将我扶了起来并，将芋圆端给了我，“小少奶奶，你睡着的时候满嘴说胡话，说要吃芋圆，这还是小少爷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做出来的。”
　　“你不知道，你病着的这两天小少爷有多担心你，喂给你的药都被你给吐了出来，只能一点点的让你往嘴里抿。”
　　我看着碗里歪歪扭扭的芋圆，包的并不好看，中间的糖馅都漏了出来，我舀了一颗放进嘴里，甜味甜到了心里，我专心致志地吃着碗里的芋圆，却没注意到站在窗口看着我的李景琰，如果当时我肯抬一下头，我就会发现李景琰的眼神是有多绝望。
　　病刚好的那几天，李景琰并没有来看过我，我问奶娘他去哪儿了，奶娘只告诉我李景琰被皇上派去剿灭叛军，我心里隐隐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七日后，李景琰大获全胜的消息传遍了整个京城，传到了我的耳朵里，东吴国企图谋反，被李景琰一举歼灭，为皇上平定了外患。
　　我几乎不敢相信我的耳朵，阿爹阿娘怎么可能会谋反？这不可能！我想去找李景琰，想进宫找皇上理论。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涌在胸腔里的那股血腥的味道迅速充斥在我的嘴巴里，是血，耳边是奶娘的哭喊声。
　　此时，将军府内忽然涌入了很多的官兵，说要缉拿叛徒的余党，不分青红皂白地将我抓住关进了天牢。我在天牢里急得团团转，却毫无办法，我不是怕死，只是担心我阿爹阿娘的安危。
　　晚上的时候，牢门忽然被打开，阿七穿着一身夜行衣，脸被黑布蒙去了大半，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拉着阿七问道，“我的阿爹阿娘怎么样了。”我想只要阿爹阿娘还活着总有解决的办法，
　　阿七并不回答我，只是拉着我往外冲，“公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阿七带着我一路杀出重围，冲出城外，跑到断崖桥那边，那是去东吴国的必经之路，士兵发现有人劫狱已经追了上来，阿七将我送到了桥的对岸，又折了回去，并将桥的那头砍断，断了后路，“公主先走，属下殿后。”
　　后面追过来的弓箭手已经站成了一排，其他的士兵将阿七团团围住，我大声地喊着阿七的名字，阿七只是拼尽最后一口气朝我喊道，“快跑啊。”
　　我眼睁睁地看着阿七被弓箭手万箭穿心，最后滚入悬崖，却没有一点法子。
　　我朝着悬崖哭得撕心裂肺，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眼泪滴到地上又被迅速风干，阿七是为我而死，我是一个罪人。
　　马蹄声随风声传到了我的耳朵里，我抬头看到对面的弓箭手不知何时已经自动站成了两排，李景琰骑着白马走到了前面，就像是个冷血动物一样，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已经没有时间去悲伤，我哭着继续往东吴国跑，忍受着腹部的剧痛。我跑啊跑，不知跑了多久，跑得满嘴都是血腥味，跑到鞋子都磨破了皮，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

　　【七】
　　我被李景衍抓回了牢里，听候发落。
　　那日我逃出京城，却看见阿爹阿娘的头颅被挂在城门口当街示众，阿爹的眼睛还没有闭上。阿爹曾经是草原的王，万人敬仰的王，现在却被人用这种方式凌辱。
　　我心心念念的东吴国，思念的阿爹阿娘，陪在我身边的阿七，都被李景衍连根斩断，我就这样成了没有根的浮萍，漂浮的尘埃。
　　李景琰，我要你不得好死！
　　元帝九年，中原公主大婚，声势浩荡，就连一向死气沉沉的牢房里竟然也挂上了红灯笼，整个京城热闹了整整三天三夜，而她要嫁的人正是李家少爷李景衍，整个中原最骁勇善战的将军，一个人灭了东吴国的王。
　　知道消息的时候，我胃里忽然一阵翻涌，急火攻心，一股鲜血直接从嘴巴里喷了出来。
　　我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的我坐在悬崖边上的秋千上，周围一片漆黑，可我并不害怕，我就这样荡啊荡啊，我听见阿娘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却分不清是在哪里，我想去回应阿娘，可梦里的我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我看到奶娘一边哭着抓着我的手，一边抚着自己的胸口，“小少奶奶，你终于醒了，吓死我了。”
　　我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将军府，我不知道李景琰是怎么说服皇上肯放过我的。大夫说我已经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真是可笑，李景琰杀了我的阿爹阿娘，灭了我的国，但我现在却怀了他的孩子。
　　晚上的时候，李景琰忽然端了碗粥走到了床边，才几日不见，所有的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今天宫里的人刚派人来宣了圣旨，说李景琰剿灭叛军有功，被皇上封为护国大将军，并赏了黄金万两，好不风光。
　　叛军？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把它喝了。”李景琰将粥碗递到我的嘴边，看着门窗上还是崭新的喜字，不禁觉得可笑，我伸手将碗打翻在地上。
　　李景琰又端来一碗，连续几次后，李景琰终于被我给惹恼了，他掐着我的脖子说，“顾笙，你就算要死，你也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在死。”
　　我不禁哑然失笑，“李景琰，你杀了我全家，还要我替你生孩子。不可笑吗？”
　　李景琰听到以后抓着我脖子的手松了下来，“顾笙，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杀了我。”他将一把匕首放在我的手中，“朝着这里捅，你就可以报仇了。”
　　我颤颤巍巍地拿着刀，对准了他的心脏，仇人近在眼前，可是却没有杀了她的勇气。
　　我把匕首转向了自己，李景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我的手，并将我手里的匕首扔了出去。
　　眼睛里似乎有些愠怒，但他不说一句话，只是走到房门口朝下人命令道，“你们将少奶奶给我看好了，人若是没了，我砍了你们的脑袋。”

　　【八】
　　李景琰再也没有来过，我和李景琰似乎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他不肯瞧我，我也不同他说话。
　　我被李景衍整日囚禁在后院里，不允许我出去，也不准外人进来，照顾我的也只剩奶娘一个人，其他的都随李景衍一起搬了出去，搬到了东院，他和公主的婚房。
　　奶娘每日都为我煮一些补品，和我讲一些宽慰我的话，我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随着孩子的月份越来越大，有时竟然会在肚子里踢人。
　　“这可真像小少爷小时候，以前少夫人怀他的时候也吃了不少苦。”奶娘说完以后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不再说话，李景琰的名字在我这里似乎成了一个禁忌。
　　我的肚子在一天天变大，孩子八个月大的时候，我已经无法下床，只能日日在床上呆着，我坐在床边和奶娘用孩子准备要用的东西。
　　“公主嫁到。”门口通报的丫鬟话还没有喊完，便看到一只穿着用金丝绣的绣花鞋的脚踏了进来，我知道，她就是李景衍娶的妻子。
　　她上下打量着我，“你就是叛国的余孽？”语气中有些不屑，“我父王饶你一命，你也不知道感恩戴德。”
　　“叛贼？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们中原人总说我们草原人野蛮，我看真正野蛮的是你们吧，颠倒是非黑白，无中生有。”
　　“你！”公主气极，用手指着我，“都说你们草原人蛮，我今天算是见识了，怪不得会李景衍会向父王告密说你们东吴国叛变。”
　　我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耳边蔓延开，我不知道公主后来说了什么，又是什么时候走的，我脑子里只有她说得那句话，李景衍向皇上告密说我阿爸叛变，还亲自请兵去攻打东吴国。
　　腹中忽然一阵绞痛，一掀被子才发现羊水都破了，奶娘看情况不对，赶紧叫来了大夫还有产婆。
　　因为我气血不足，所以孩子还没有足月就出来了。接生婆抓着我的腿朝我喊道，“少奶奶使劲啊，用力啊。”一盆盆热水被奶娘端了进来，身下的床单也不知道换了几套，屋子里到处弥漫着一股血腥味。
　　从没有人告诉我生孩子这样的疼，我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孩子也没有出来。接生婆站在床头和大夫不知道在说些什么，都只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无力回天了。”大夫朝奶娘说道。
　　也好，死了心就没有那么痛了。
　　我的眼皮子变得越来越沉，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在变模糊，外面的鸟叫声让我又回到了那个下午，那个第一次见到李景琰的那个下午，那个遗世独立，坐在窗边读书的翩翩少年，那个只看一眼就没有办法移开眼睛的少年。
　　李景琰，我这一生中最后悔的两件事，一是来到了京城，二是爱上了你。

　　【番外】
　　奶娘告诉李景琰顾笙难产的时候，李景琰几乎是冲回了府，他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顾笙，却没有一点办法。
　　“阿笙，我求求你。你不要死好不好。”声音哀切而绝望，像极了很多年前，他被父亲叫到母亲床边，让他送她母亲最后一程。”
　　元帝三年，皇上将顾笙许配给李景琰只不过为了牵制住李家的势力，平衡朝中的局面，所有人在皇帝眼里都只是一枚棋子。
　　但在李景琰心中顾笙是不同的，从她那次为了替他出气，将秦之霖一脚踹进了河里时，顾笙在李景琰心中就变得不一样了。
　　在以后的那六年里，他因为顾笙而被爹爹罚跪过无数次祠堂却从未有过怨言，那都是他心甘情愿的。
　　皇上派他攻打东吴国，他知道，若是不出兵，那他们李氏一族就会被当成叛军余党，株连九族，他没有办法，没有办法。
　　他不知道怎样去面对顾笙，那个住在他心里的女子，他用了三军的兵符，还答应皇上娶了公主来制衡李家，才从皇上手里换来了顾笙的一条命。
　　她就算恨他也好，他只要她活着，只要活着就好。
　　可现在，那个让他拼尽全力的人却再也不会回来了。
　　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