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明夺走的记忆》菜馍馍

7、第 7 章

　　季宁音在医院躺了两周，前一周被当成药罐子，除了辗转在各个科室做检查之外，就是捏着鼻子把各种不辨名字，不辨颜色的药把嘴里塞。

　　为了做检查方便，她特意跑去剃了个平头。

　　人家说，生一场大病就是重生一次，既然如此，这次季宁音决定活得潇洒一点。

　　她留了十几年的长发，腻得不能再腻了，理平头的当天，还去打了个耳洞，穿着破洞牛仔裤回来医院的路上，回头率第一次突破百分之五十。当然，季宁音一回病房马上就被苏青青骂了一顿。沈嘉莹看到第一反应也是皱眉。

　　好在还有三个站在她这头的。

　　许茉莉爬上床就要摸她的板寸，说她像电影里炫酷的大反派，激动得要命。她那位亲弟弟则是人生头一回和她站在了同一战线，和苏青青据理力争这是一种合理行为。最后奚时成功平息了苏女士的怒火，在把人送出去的同时冲季宁音做了一个口型。

　　虽然喉咙哑了，但是季宁音的眼睛依旧十分好使，奚时出去之前做的口型是“很酷。”

　　算是很让人心动的称赞了。

　　第二周病情稳定，头痛和身体上的不适基本得到控制，季宁音在沈女王手下补了三天课，利落地吸收完毕所有落下的知识。

　　大学和高中不同，知识体系松散，教授要求也各有不同，大家通常及格万岁，所以无论是平时上课还是考试，都水得很。

　　季宁音虽然住院一周，但是有沈女王在，大事小事都无需操心。总之，在第二周结束的时候，季宁音就得到特许，白天能回学校上课了，只是她免疫能力太低，破个伤口都要一周才能好，像喉咙大面积烫伤这种情况，除了吃饭只能吃流食之外，说话也像个破锣，基本上不能开口。

　　哑了的季同志重返校园，正是四月的开头，暮春时节，樱花满地，夏天未到，满枝都是鲜嫩的绿色。

　　季宁音和舍友喜相逢，靠着打手语和微信聊天，连猜带比划，完成了圆满的交流。

　　周一的课不多，下课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季宁音背着一书包的书，匆匆往校外走。

　　尽管成功复课，她其实依旧没有出院，放风时间一结束，还是要回来做检查。

　　季宁音大病未愈，走路两条腿都打飘。女生剃平头，效果威震八方，上午嘚瑟完，惮于过高的回头率，下午季宁音还是乖乖戴回了小毡帽。

　　回去的路走到一半，路过一块极大的校园展板。这里是属于校园三角地带，聚集了各种活动信息，从社团聚会到明星演出，不一而足。

　　季宁音好久没接触到这样的新鲜气息了，当下就走不动道了。展板上画的是几个最近刚刚火起来的几位小歌手，靠选秀节目出道，因为排名中等，所以只能算是略有人气。

　　海报上的几个人穿着统一的队服，碎刘海，脸庞涂得很白，虽然是男选手，但是眼线和眼影一个不落。

　　季宁音盯着看了一会儿，即便不说话，那点儿心思也被旁边舍友察觉到了。

　　“演出就是今天晚上，要去看吗？”舍友姜丽问。

　　季宁音一回头，满眼的亮光。她在手机上打字：“咦，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要是沈女王或者苏青青在这里，这个问题立马就得到了答案。然而问题是，她们不在。

　　姜丽是个留着温柔卷发的胖女生，脸颊两边常年带着高原红，她见季宁音活蹦乱跳，只当她病好了一大半，于是犹豫道：“但是你晚上还要回医院，这个演出九点才结束呢。”

　　季宁音嗯了一声，点了一下头，但是眼睛还是念念不忘地盯着展板。

　　要知道，在出事之前，季宁音一个月可以连爬四五个墙头，看小鲜肉节目孜孜不倦的追星狗。现在人都送上门来了，岂有不看之理！

　　“医院当然是要去的。”季宁音字打了一半，意思一转，下一句就变成了：“我听说，常看帅哥，有利于长寿。”

　　姜丽也被她这个神转折弄蒙了，说：“啊？”

　　季宁音一本正经地胡扯：“所以我觉得，去看演出，有利于我健康的恢复。所以，我们去吧！”

　　姜丽看了一眼屏幕，被她逗笑了，季宁音亲热地挽住她的肩膀，继续蛊惑人心：“丽丽，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姜丽：“嗯？”

　　季宁音指着指沈嘉莹的微信头像，然后打字给她看：“嘉莹肯定不同意我去，你知道的，她这个人比较严格……你能不能帮我和她说……就说今晚有一场学术讲座，我们要去听。”

　　姜丽脸上浮现出犹豫的神色，但是很快被季宁音晃散了，她一边做口型一边打手势：“求你了，不这么说她肯定不同意，这样，结束了我请你吃烤串好不好？丽丽你最好了。”

　　姜丽脸上笑得很谦和，还带着一贯的内敛。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手：“烤串就不用了，不过你身体真的没问题吗？还有，演出结束得比较迟，你要提前回去哦，不然我可没法和嘉莹还有阿姨交待。她们今天特地叮嘱我照顾你的。”

　　“放心！我身体可棒了！你看，”季宁音跳国标舞一样，站在原地火速地站了一圈，然后满脸灿烂的笑容，嗯嗯啊啊地比划：“好！你放心！”

　　看她一脸灿烂，姜丽心里一松，也跟着笑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位坑了。

　　季宁音把自己跌得满头是血，根本不是一两个星期就能出院的程度，这事要是让沈嘉莹知道了，估计能把两人一起扒皮抽筋，放医院门口当做不听医嘱的典型展示两星期。

　　事情成了，季宁音还不想走，这栋楼是各个社团的聚居地，常年活跃大批艺术生，比如今年刚刚入学的一批学弟妹，单就容貌来说，就十分地赏心悦目。

　　季宁音正站在展牌前犹豫，就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声音：“”哎呦，稀客啊，两个星期不见，我还以为你终于放弃了呢。”

　　放弃？放弃什么？

　　季宁音正一头雾水，就看着一位穿红色超短裙的摩登女生走到她面前。对方似乎是刚刚做的水晶指甲，有意让人看见，所以说一句话就指一下人的鼻尖，几颗亮钻闪来闪去，看得人头疼。

　　陌生女生个头很高，高傲地睥睨了季宁音一眼，然后轻哼一声，将目光投向姜丽：“唉，这年头，丑人多作怪啊。二位，你们说是不是？”

　　季宁音心中一股无名怒火，冲上去就要理论，结果身后一只手被姜丽紧紧拖住，姜丽用的力气很大，季宁音挣了一下，竟然没挣开。

　　“你，”季宁音一回头，看见好友一张窘迫的脸，愣住了。

　　“啊，我都忘了，牛皮廯不用力铲是铲不走的。”女生笑了一下，然后自嘲似的说：“可惜我没有那么多时间，二位，下次出门还是先收拾一下吧，免得吓到别人。而且，这位季小姐是又在玩什么新花样？街头新时尚？出门头还用白色套子罩起来。”

　　季宁音一伸手，果然摸到了一块露出来的白色纱布，她刚刚动作幅度太大，包扎竟然从帽檐翘了出来。

　　“宁音受伤了，但是依旧带病来上课，秦燕，你不要欺人太甚。”姜丽突然上前一步，将手忙脚乱把纱布往里塞的季宁音挡在后面，强硬道：“在学校做什么是我的自由，你管不着。”

　　姜丽性格内向，公开场合，说话声音常常小到忽略不计，这次突然发火，倒是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

　　秦燕讪讪笑了一下，似乎不想触霉头，哼了一声，没回答。季宁音一只手被姜丽握着，一只手扶着头，同样也没出声。

　　两方对峙，等到一方先示弱，或者先走开，对峙就算是结束了，姜丽拉住季宁音的手，说：“宁音，我们走。”

　　就在这时，秦燕背后的大门，多了几个同样穿着风格的学生。一共四个女生，视线全都有意无意地停在她们身上。

　　“是季宁音吗？”
　　“绝对是她，这么长时间没来，还以为她不会再出现了呢。”
　　“秦燕不都说过了吗，丑人多作怪，你看柏以南学长理她吗？我要是她，早就没脸见人了。”
　　“行了行了，你们呐，留点口德吧，人家追了这么年，也不容易。可惜啊，就是热脸贴冷屁股，越贴越不要脸了。”

　　四个人之间爆发出一阵大笑，季宁音怔在原地说不出话来，她想不到，那段已经被忘记的喜欢曾经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羞辱。而现在她站在这里，四个人的目标像是小箭头，毫不避讳地在她身上扎来扎去。

　　这次不等姜丽再说什么或者做什么，季宁音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领头女生的脸上。啪地一声，极为清脆，大堂穿风，声音随之放大。

　　领头的女生似乎没料到，捂着脸站在原地。季宁音没停手，跟着又甩了第二个女生一个耳光，然后破口大骂，她的嗓子根本没有恢复，骂出来的声音支离破碎，极为难听，几个人吓傻了，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她。

　　“我们走。”骂完，季宁音一把拉住姜丽的手，扭头就走。她的嗓子火辣辣的疼，从喉咙到口腔都是一股血腥味，刚刚那一下虽然痛快，但是好不容易痊愈的伤口估计全又崩开了。

　　回去肯定又要被沈女王念叨了，季宁音在心里苦笑。

　　姜丽挽着她的胳膊：“宁音，你好勇敢。”姜丽的声音小小的，但听得出来，有一种出了一口恶气的感觉。

　　春天的晚风扑面而来，季宁音感觉自己突然理解了沈女王在拳击场上的快乐。一拳击倒对方，没有一句废话，实打实的对抗。

　　以前面对这样的场面，自己是如何应对的呢？像缩头乌龟一样，一句话都不说吗，大概是这样吧，不然这群人也不会这么放肆。

　　季宁音想着，嘴角就浮现了一个微笑。

　　“宁音。”姜丽突然把她一拉，像是再次受到了惊吓，目视正前方不说话了。

　　季宁音望着迎面走来的，几个高瘦的影子莫名其妙。

　　这几个人明显是刚刚下课的艺术生，每个人身上都背着一件乐器。这段路灯光昏暗，只能看清一个轮廓。季宁音很认真地盯着对方望了几秒，还是没认出谁是谁。

　　“小迷妹来啦，这次怎么不打招呼？”

　　快要擦肩而过的瞬间，其中一个男生突然吹了一声口哨，扭头说。

　　季宁音简直莫名其妙，她刚刚的火气尚未完全消下去，又被这声轻佻的口哨重新勾了起来。她翻了一个白眼，不想回答，要拉着姜丽继续往前走。

　　“哎呦，这怎么就不好意思了。晚上要不要不一起玩吗？”

　　这次季宁音没躲，她转身站到说话的男生面前，冷冷问：“你什么意思？”

　　还是支离破碎的嗓音，但是因为语气不善，所以像锋利的金属，一开口就能割伤人。

　　那个男生愣了：“哎呦，小学妹今天好凶啊。”

　　“我问你。”季宁音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重复：“你什么意思？”

　　说话的人是个胖子，青春痘还没完全消退，一脸的坑坑洼洼，似乎没想到季宁音会是这个反应，他有些招架不住地捅了捅身边的人：“我开玩笑呢，你说是吧。”

　　那人也有些尴尬，将视线抛给了站在他们身边的第三个人。

　　看他们的反应，那人就好像是名为‘季宁音克星’的病毒，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他站在最里侧，灯光黯淡，只看清一个俊朗的侧脸。这么多人看着，他并没什么反应，甚至都没看季宁音一眼，只是淡淡道：“走了，回去吧。”

　　季宁音：“啧。”听听这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君王在号令天下呢。

　　她绕过两个惹人厌的路人，走到对方面前。这个人的身量很高，季宁音是一米六的小个子，站在面前顿时矮了一截，但是气场一点不差。

　　她站在和对方两步距离的地方，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一出，周围气氛瞬间变了。

　　最先说话的胖子没绷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结果被季宁音一个眼刀望过来，又勉强收住了：“小学妹，你跟我们开玩笑呢。”

　　季宁音递给姜丽一个疑惑的眼神。

　　似乎被她接二连三的举动吓傻了，姜丽呆呆道：“宁音，那是柏以南啊。”

　　听语气，似乎她不认识柏以南是什么不可思议的奇事。

　　季宁音没兴趣弄清楚，她一仰头，继续说：“你是谁我不管，不过你最好管好自己的朋友，别随便骚扰女生。还有，无论你是什么校园名人，别太自恋了，不是每个人都喜欢你的。”

　　她的一番忠告说得义正言辞，不过似乎只是取得了反效果，胖子和身边几个人面面相觑，都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不过最震惊的似乎还是季宁音面前的这位，他冷淡的态度终于有了一丝裂缝，直视季宁音问：“你说什么？”

　　季宁音简直懒得理他，她虽然是颜狗，但不是什么狗都舔，像是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一见面就连基本礼节都不懂的，她简直一眼都不想多看。

　　季宁音：“没什么，请你让开。”

　　这回，她冷淡的态度切切实实地激起了对方的兴趣，柏以南没动，而是问：“你不认识我？”

　　经过这么多回合，季宁音的忍耐已经到达顶点，她翻了个白眼：“在我说脏话之前，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