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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1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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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里是麻雀和鸽子匆匆飞过的无边森林。
种植着钢筋混凝土的巨大植株。
在人类缔造的这座庞大城市中生活了十六年后,感到的是一种习以为常的安逸。
就如同出生在笼子里的小鸟,虽然禁锢,但却没有想过逃离。因为从来就没有见到过天空。
每天六点钟的晚间新闻,总会报出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消息。哪里的煤矿又爆炸了,哪里的地铁又停运了,哪里哪里的小区又被水淹了……婆婆妈妈得不行。
自己身处的世界永远不会有那些奇怪的事情发生,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十六年。像白开水一样的十六年。
十六岁。不知为何,隐隐地在意识中成为生命的一个截点。心里逐渐堆积起从未有过的彷徨与不安,笼罩在青春最精彩的章节。
十六岁。分不清自己将在那之前灭亡还是将在那之后复生。
十六岁,还有整整一个月。
未来永远是一个无法弄清的命题。哪怕是咫尺的未来。
生活依旧每天地朝朝暮暮,周而复始。渐渐地才发现,夜晚越来越漫长了。
十月的最后几天。气温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骤然转凉。
在这座法国梧桐与高大杨树争晖的北国城市,树木叶片的颜色被秋风吹得炫烂。
这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也是最短暂、最容易遗失的时光。因为很快气温就会逼近冰点。
清晨七点钟,城市在薄雾的弥漫中阻塞得像一条缓慢蠕动的青虫。无比慵懒而又黏腻的感觉。
坐在公车后排的女生,身着好看的黑色制服,胸前的位置上印着俣浩中学的金色校徽。是俣浩中学的学生。周围的人忍不住频频侧目。
全秀俣市最优秀的俣浩中学,身着俣浩的制服便成为旁人心中景仰的对象。
不同于其它学校会在制服上印“XX中学”的全称,俣浩中学的制服上只印着特别醒目的“俣浩”二字便足够了。不会觉得不明了,更不会有任何歧义。就如同麦当劳永远不会画蛇添足地在招牌上写“麦当劳快餐厅”一样,甚至用M就可以代替了。
俣浩中学的学生即便是在放假的时候也偏爱于穿着学校制服游走于城市的大街小巷。因为那是一种身份的象征。
女生的视线此时正落在对面一排靠窗的少年身上。
那个清秀干净的少年,拥有着让女生都忍不住嫉妒的白皙面庞。乌黑的头发从额前斜垂下来恰到好处地遮盖了眉毛的边缘,在耳侧汇聚成整齐的鬓角。
少年静默地将目光长时间地投向窗外,在周围乘客喧闹的交谈中仿佛隔离了整个纷扰的世界。偶尔回过头来,可以看到他那冷俊的神情以及眼睛里透射出的深邃而迷茫的光线。
女生知道这个少年。其实不只是她,学校里很多女生都知道这个成绩年级第一且相貌英俊的少年。少年的名字叫蓝煊。
女生差不多每天都能在公车上遇见蓝煊。她每次上车的时候,蓝煊已经在车上了。他总是挑一个靠窗的位置坐着,一言不发地望着窗外。
女生对这个充满神秘色彩永远面无表情的少年有着无限的好奇。她觉得至少能和他像普通同学那样说几句话,这也并不过分。但她显然对自己缺乏信心。她本人只是一个凭借舞蹈特长才得以进入俣浩的艺术特长生,学习成绩中等偏下。在女生心里根深蒂固地认为,对于这样优秀的男生,只有拥有同样优异成绩的女生才会被他所关注。
此刻的蓝煊正将双手缩在暖暖的大衣里,倚靠在公车的玻璃窗上。他丝毫没有觉察到对面那排和他同年级的女生。
窗外是若隐若现的散乱人影以及向后倒退的模糊街景。
蓝煊伸出两根手指将车窗上的哈气涂抹出一个圆圈。透过这个圆圈望出去,外面依然是模糊不清的世界。
雾丝毫没有消散的意思。
汽车在城市交错的马路上走走停停。
无数马路分割的城市。无数马路拼凑的城市。
会有人在诺大的城市中迷失方向吧。尤其是在这样一个有雾的清晨。在路口处不小心选错了方向,结果与目的地背道而驰也说不一定。
蓝煊就这样想着,心里庆幸自己不需要去找路,只要乘公车就好了。
蓝煊承认自己是路痴。对于这座生活了十几年的城市,他基本上和一个初来此地的人一样陌生。除了自家附近的几条路和学校以外,蓝煊想要到城市的其它地方都比较困难。
车厢中忽然传出电子报站的声音:“俣浩中学站到了,请下车。”
蓝煊立刻从座位上弹起来。不知不觉就到了学校,原来今天公车的速度要比想象中得更快一些。
在公车的后门,蓝煊看到那个和自己穿同样制服的女生站在扶手旁。
大概从开学到现在,每天都能在公车上看到她。蓝煊心里想。竟然从来都没有说过话,甚至都没有留意过她是从哪一站上车的。她是哪个年级的?好像在学校里也没怎么见过她。
女生看见蓝煊走过来,出于礼貌地微笑了一下。
蓝煊觉得应该回一个微笑或者问候一声。但无奈表情已经僵掉,一时间难以调控,只好将头转向另一边,躲避尴尬。
蓝煊心里极为懊恼,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内向已经发展到了近乎病态的程度,连和别人打招呼这样简单的事情都很难做到。
公车停下来。车门打开,女生下车后快步离去。
公车站在俣浩中学的西侧。
穿过一条小街后右转,俣浩中学气势恢宏的正门在雾中影影绰绰。
曾经无数次隔着黑漆大门仰望的伟大学校,真正融入其中却还是被它的规模所震撼。
正对大门的喷泉后面,屹立着上世纪初由法国天主教会捐建的宏伟建筑。这座被称为“光复楼”的西洋建筑,现在是俣浩中学的校史馆。作为学校悠久历史的象征,显得弥足珍贵。巴洛克式的拱门与立柱,巨大的钟楼以及雕饰着精美纹样的窗户,无处不彰显着深厚的文化底蕴。
一座拥有九十年历史的学校在一个十六岁少年面前散发出的隐隐光芒足以使这个少年灭绝了所有年轻的气焰而变得无比虔诚。
正是怀着对俣浩的憧憬与向往,蓝煊可以在整个初三忘却了生活中的所有烦恼,心无旁物地将全部精力投入在学习上。那种执著像一剂吗啡般使人持续着兴奋的状态,即便体力透支也在所不惜。这就是可怕的人的信仰与追求。
一个人可以活着没有真主,没有上帝,但绝对不能活着没有信仰。没有了信仰,就可以堕落到放弃一切,就可以不必再活着了。
蓝煊就是坚守着这个信仰,完成了他的追求。
蓝煊初中时的班主任曾经这样说过,考进俣浩就等于一只脚已经迈进了重点大学的大门。
这样地说法并不是夸大其词。毕竟,百分之百的本科上线率以及百分之九十的重点上线率并不是全市其它的重点高中可以做到的。因此,俣浩成为整个城市所有中学生梦寐以求的学府。
蓝煊还能依稀回忆起自己拿着录取通知书到俣浩报到时那种无以言表的激动与自豪。
用一整个上午才参观完毕的庞大校园,仿佛从每个角落都渗透出强大的吸引力,使蓝煊深深地为之倾倒。
然而,蓝煊现在再也无法找回那种欣喜的感觉,就好像所有的美好都失去了其原有的光泽。
时间像潮水一样抚平生活中那些令人喜悦或悲伤的突起。任何看似难忘的心情都会被慢慢地稀释进平淡的时光中,成为浅浅的一抹印迹。
仅仅是一个多月的时间,蓝煊已经渐渐遗忘了当初到底是什么让自己对俣浩产生那样迫切的渴望。
是那些拥有硕士甚至博士学位的资深教师么?是那些存在了近一个世纪的西洋建筑么?是那科学楼第十二层上的天文台么?是那彰显身份的俣浩制服么?
蓝煊说不清楚。
当一个人发现自己就生活在曾经无数次渴望的梦想中,该是一种怎样的满足感?当热情随季节一同冷却,一切又归为平常。
蓝煊在这个乳白色清冷的早晨突然间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他觉得自己又重新陷入一种机械的没有信仰的生活。
但他并不在意这些。现在的蓝煊已经不再是一年前的那个有着简单理想的少年了。
他现在认识到,很多时候人们顶礼膜拜的对象不过是被雕刻成神像的腐朽木头,而所谓的信仰更是在人们了解真相后才发现其实是用来麻痹自己的工具。
或许,当初将一切精力都投入在考进俣浩的目标上,不过是为了躲避生活上那些更加难以应对的麻烦。
又或许,只是因为过度专注于这个目标,才会对俣浩如此的向往。
在俣浩的一个多月教给了蓝煊许多事情。这些事情很多都是蓝煊闻所未闻的,也是难以想象的。它们在一定层面上帮助蓝煊更加客观全面地认识了这个世界,却也令蓝煊开始怀疑起自己曾经的努力是否有实质的意义。总之,蓝煊在俣浩成熟了不少,也变得更加的稳重。
最让蓝煊醒悟的事情是,自己一直以来崇敬的学校其实并不是什么神圣的地方,倒不如说是一个神秘的地方。
蓝煊觉得,俣浩就象是一潭深不可测的湖。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湖水底层,永远会有不明来历的鱼类和自己生活在同一片水域。
就是这样一个鱼龙混杂的地方,鱼和龙都使出浑身解数争相前往。
学习好的凭成绩要进,学习不好的凭权力要进,学习不好又没权力的凭大把的钞票也要进。
蓝煊当然是靠自己硬梆梆的成绩考进俣浩的。他家里没有权,也没有钱。中考之前蓝煊根本就没想过除了考过分数线以外还有什么其它的途径可以进入俣浩,因此,蓝煊打心眼里看不起那些凭权凭钱进俣浩的学生。但其实,一句“看不起”背后的酸涩隐喻极有可能是“嫉妒”这个词汇。
蓝煊心里当然嫉妒那些不需要学习好就可以进俣浩的学生了。一个中考战死了那么多学生,蓝煊也是拼了命才活了下来的,踩着遍地的尸体进了俣浩,却发现几个被自己打死的人竟然也在里面。那种感觉除了对死而复生的巨大惊讶以外,也只剩下暗自的嫉妒了。
让蓝煊明白“死而复生”这件事情的,是坐在蓝煊后排的一个叫做欧源的男生。
欧源是学校的钢琴艺术特长生,学习成绩一直倒数。他家里倒是没什么权力,就是有钱。但他爸爸是搞房地产的,这个行当如果不是官商勾结是很难发家的,所以也就因此结识了不少酒桌上的高官。
蓝煊刚遇见欧源的时候,心里暗想这些暴发户连给孩子取名字都要和钞票沾边。而后来细想,欧源出生那会儿还没有欧元这种货币呢。
本来,对于欧源这种纨绔子弟蓝煊应该充满鄙视与不屑。但蓝煊慢慢地发现,其实欧源除了成绩不好以外,为人还是蛮直率仗义的,最重要的是,他帮助蓝煊改变了固有的、片面的世界观。所以,从一定意义上讲,欧源帮助蓝煊成长了。
欧源对成绩优异的蓝煊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常对蓝煊说,以后有很多事情都要拜托你了。
蓝煊当然清楚这里的“很多事情”指的是什么。
此时,从蓝煊身旁的马路上驶过一辆银白色的奥迪A8,在蓝煊前面十几米处停了下来。蓝煊注意到,那车牌的尾数有四个8。
车的后门打开,欧源从里面钻了出来。
被染成略带金色的头发。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庞。耳朵里塞着mp3耳机,乳白色的线缠绕过胸口延伸进单肩的耐克书包。不修边幅的制服上衣,裤子被以黑色牛仔裤替代。帅气而又痞性的少年,眼睛里永远闪烁着玩世不恭的光点。
欧源关上车门,向车窗里随意地挥了挥手,奥迪车旋即打着左转向灯驶去。
欧源习惯性地四下看了看,见到不远处的蓝煊,然后笑嘻嘻地走了过去。
“来得很早嘛!”欧源一面摘下耳机,一面关掉了从书包里取出的iPod touch。黑色的触屏,很好看,而且价格不菲。
“嗯,还好,”蓝煊答道,“你也很早啊。”
欧源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呃,昨天留的作业太多了,英语卷子我还没写呢,所以就早来了一会儿……”
“呵呵,是这样啊。”蓝煊心里暗想,早就被我猜到了。
“呐,蓝煊,”欧源将右手勾在蓝煊肩上,故作亲昵地说,“你的已经写完了吧?”
“嗯,写完了。”蓝煊说。
“哈,我就知道你肯定写完了,爱学习的好学生嘛!那一会儿借我看看吧!”欧源一脸愉快的神情。
蓝煊低下头,扯着嘴角笑了一声。
“行。”
回荡在体腔内的声音:“我就知道你肯定写完了,爱学习的好学生嘛……”
被别人理所当然认定的好学生,没写完作业时就成为救命的稻草。
蓝煊无法想象,自己如果变成像欧源那样子,会是怎样的一种结果。
但心底里确实萌生了一种想要让自己堕落一回的想法。这使得蓝煊非常不安。
新建综合楼前面宽阔的五十五级巨型阶梯直通向建筑的第三层,夸张地衬托着凌驾之上的校长办公区。
象是山颠之上的庙宇,在气喘吁吁之时看到,更显得神圣崇高,咄咄逼人。
威严得如同金銮宝殿的学校,让每一个攀爬的学生看起来更象是虔诚的朝拜者。
蓝煊每一次爬上这五十五级阶梯时,心里都在想,美国国会大厦前的楼梯大概也不过如此了吧。
位于综合楼六层的高一三班,只来了不到半数的学生。
蓝煊在自己的座位上放下书包,取出一个很厚很厚的资料夹。
“给,你要的英语卷子。”蓝煊将一张卷子递给后面的欧源。
欧源笑嘻嘻地接过蓝煊手中的卷子,“多谢啦!”
于是立刻开始将长串的英文单词复写在空白的卷子上。
蓝煊回过头去,打开一本《高中物理奥赛解析》,在折着角的第九十七页开始了演算。
7点30分开始的早自习,没有班主任盯班,所以留在教室里的无非两种学生。一种像蓝煊这样中规中矩的好学生,还有一种就是和欧源一样来补作业的。
大多数男生利用这段时间去操场上打篮球,而一些女生干脆等到八点钟正是上课之前才匆匆赶到。
俣浩中学的老师永远信奉一切靠自觉的原则,上课铃来,下课铃走,从不早到,更不拖堂,除了上课时间很少能在教室里见到他们。
所以,即便是高一的新生,也会在入学不到两个月的时候放肆到不上早自习的地步。
同桌的女生黄佳在7:30早自习铃声响起时刚迈进教室。
“哎哟,才子蓝煊,又在研究什么呢?”黄佳看见奋笔疾书的蓝煊问道。
“没什么。”蓝煊没有抬头,手中的笔在纸上拖出复杂的物理公式。
黄佳好奇地将蓝煊敞开的书微微掀起一角,见到封面的书名后惊讶地说道:“你都已经开始学竞赛了?!”
“嗯。”蓝煊随口应着。
“我都奇怪你怎么有这么大精力,难以想象。这是什么呀,我看都看不懂。”黄佳的话语中充满了对蓝煊的崇拜。
“蓝煊,卷子还给你,我抄完了。”欧源在后面叫嚷着,将卷子向前伸着。
“哦,好。”蓝煊一面答应着,一面还忍不住写完了最后一行数字。正要转身取卷子,旁边的黄佳已经把卷子从欧源的手中拿了过来。
“咦,欧源,今天怎么没去打球啊?”黄佳漫不经心地问道。
欧源盖好笔帽,说:“得补作业啊,学习要紧嘛。”
“切,亏你说得出口。你看看人家蓝煊,都开始做竞赛题了!”黄佳欧源一副不屑的神情。
欧源倒是满不在乎地说道:“蓝煊当然厉害,可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蓝煊最受不了自己成为别人斗嘴的话题,于是跳出来说道:“好了好了,谁会愿意做这些破题啊?”
黄佳反问道:“那你还做?”
蓝煊:“我妈非得叫我做,不做不行。”
黄佳惊奇地问道;“你妈逼你做竞赛啊…?”话说到一半突然觉得不对劲,便将尾音吞了下去。
后面的欧源最先反应过来,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你妈逼,黄佳你真强,哈哈哈哈…”
蓝煊这才意识到,也忍不住低声笑了笑。
黄佳见蓝煊也跟着笑起来,脸腾的一下就红了,忙不迭解释道:“我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哎呀,欧源你真讨厌!”
“解释就是掩饰,哈哈哈哈...”
上午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了。由于下雾的缘故,课间操也取消了。整个上午就一直闷在教室里没动地方。
12点时蓝煊和欧源下楼去食堂吃饭。忽然听到黄佳在背后叫蓝煊的名字。
两个男生转过身去。
黄佳跑过来,问道:“蓝煊,慕容老师通知你中午参加学生会的纳新了吧?”
“嗯,通知了。”蓝煊答到。
“那,你会去吧?”
“当然会去。”
“好,我也会去的。”
欧源好奇地插嘴道:“什么学生会纳新?我怎么不知道?”
“去,有你什么事。”黄佳瞥了一眼欧源,转而又对蓝煊说道:“那到时候见喽!”
黄佳说完,转身向身后的办公区跑去。
蓝煊自言自语道:“她每天都不到食堂吃饭么?”
“她和她妈妈去教工食堂吃啊。”欧源说道。
“怎么,他妈妈是咱们学校老师?”蓝煊问道。
“呵,这你都不知道,他妈妈就是教务处的殷主任。”欧源回答道。
蓝煊沉默了一会儿,淡淡说道:“是这样啊。”
学校的食堂位于B教的后面,是一座三层的纯白色建筑。
虽然有三层,但还是难以容纳俣浩中学三千多学生。所以,大部分的学生都会选择到校外去吃快餐。于是,俣浩中学附近的餐饮业非常兴盛,连周边写字楼里的职员也跑到学校这里吃午饭。
蓝煊一直坚持在学校食堂吃饭,他妈妈是医生,不允许他到校外吃排荡。
蓝煊和欧源排在食堂三层,通常来说这里的人会相对少一些,但也不得不等五六分钟才能买到饭。
排在蓝煊前面的女生刚好买完饭,转身的时候不小心将托盘撞在了蓝煊的胳膊上,碗里的汤溅出来在蓝煊制服的袖子上印出一片油渍。
女生有些不知所措,一连说了好几个“对不起”。
蓝煊忙摆摆手说:“没关系的。”
女生一只手托着托盘,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心相印递给蓝煊。
蓝煊接过纸巾,说了声“谢谢”,从里面抽出一张,准备把其它的退还给女生,女生做了一个“不用还”的手势,说:“都给你了!”
售饭窗口里的大师傅不耐烦地用盛饭的铁勺敲打着不锈钢菜盆的边缘。白色的大口罩下面传来瓮声瓮气的催促:“好了没有?!后面还有人等着呢!”
站在蓝煊身后的欧源调侃地对大师傅说道:“没事,我不急的!”
女生对蓝煊浅浅一笑,然后离开。明亮的眼睛,好看的酒窝,束在脑后清爽的马尾。蓝煊回过头,对里面说道:“半份小排,半份烧油菜,三毛米饭。”
蓝煊和欧源买好饭在食堂最靠边的地方找到一个空桌。
之前这一桌的学生显然没有擦桌子就走掉了,留下斑斑点点的污迹。蓝煊用刚才女生给的纸巾将桌面擦了一遍。
欧源掰开手中的一次性筷子,说:“你知道刚才那女的是谁么?”
“谁呀?”蓝煊一面把用过的纸巾团在一起一面问道。
“她就是林雨晴。”
林雨晴这个名字无比熟悉,它反复地出现在俣浩中学的校刊上,前不久似乎还在秀俣市的五校地理竞赛中拿到了第一名。蓝煊怎么也没有想到刚刚那个平易近人的女生就是林雨晴。
蓝煊抬头看了看欧源,十分诧异地问道:“你怎么谁都认识?”
“是我高三的一个哥们儿指给我的,”欧源说道,“林雨晴在高三人气可高了,一堆男生追她。”
“哦,这也难怪。”蓝煊应道。
欧源笑着说;“不用羡慕哦,追你的女生也不少!”
蓝煊皱了皱眉,回道:“没有的事儿。”
欧源不肯善罢甘休,说道:“怎么没有?黄佳就是一个嘛!”
学生会的纳新活动每年都会在这个时候举行。
在图书馆一层的报告厅里坐着五十多个学生,他们都是新高一和新初一各班选出来的优秀生。
蓝煊四下看了看,也没有找到黄佳,于是就找了个靠走廊的座位坐了下来,将外衣脱下来放在旁边的位置上给黄佳占了座位。
“哎,没想到在这儿又见到你了,真巧啊!”
蓝煊循声看过去,正是林雨晴。
“嗯,我来参加学生会的纳新,原来学姐是学生会的啊。”
“是啊,呃,中午在食堂真是不好意思啊。”林雨晴笑了笑,略带歉意地说。
蓝煊忙说:“没关系的,都是因为食堂太挤的缘故嘛。”
林雨晴点点头说:“是哈,学校食堂太小了。这一点学生会确实应该向学校反映一下。诶,维权部部长刚好在这儿呢。”
蓝煊顺着林雨晴的目光望过去,一个身形高大帅气的男生正从后排的入口向这边走来。
“乔恒!”林雨晴喊道。
乔恒向林雨晴招了招手,说道:“不好意思,来晚了。我们班主任盯得太紧,没办法。”
林雨晴笑了笑说:“我了解,理科实验班的老师,必然要严厉一点的,呵呵!”
“是呀,对了,这个小学弟是谁啊?”乔恒问道。
“来参加纳新的,”,林雨晴说,“学弟,都忘了问你叫什么呢。我叫林雨晴,这位大哥哥叫乔恒。”
乔恒对蓝煊笑了笑。
“我叫蓝煊。”蓝煊答道。
“哦,你就是蓝煊呀,我见过这个名字,”林雨晴翻阅着名单说道,“之前我看到这个名字还以为是个女生呢,哈哈,找到了,高一三班,跟黄佳一个班的呀!”
“嗯,对,学姐认识黄佳啊?”蓝煊惊讶地问道。
“认识啊,”林雨晴抬手看了一下时间,“哦,我去后台了,乔恒,你们聊啊。”
林雨晴说着向后台跑去。
乔恒微笑着指了指蓝煊旁边的位置,问道:“那个座位我可以坐吗?”
蓝煊这才想起了身边还有一个给黄佳预留的空位。这么久都还没来,大概是不会来了。于是赶忙把外衣拿起来,搁在自己腿上:“当然可以。”
乔恒坐下来,问道:“蓝煊,你打算加入学生会哪个部门呢?”
“嗯,组织部吧。”蓝煊答道。
乔恒:“进我们权益部多好,维护学生权利,给学校提意见,哈哈。”
蓝煊沉默了一会儿,说:“我也没想好。”
乔恒:“其实哪个部门都是一样的,组织部也不错。”
蓝煊:“学长,高三学习那么紧张,你们还可以在学生会工作,真厉害!”
乔恒笑了笑说:“高三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重,不过现在学生会中高三的学生就剩林雨晴和我了,大部分的都是高二的。下学期我们退了,到时候学生会就交给你们了。”
蓝煊听乔恒这么一说,突然觉得责任重大,于是说道:“嗯,以后遇到不懂的事情还需要学长多指教呢。”
乔恒笑了笑:“哈哈,没问题。我就住在学生公寓311,以后可以随时来找我。无论是学习上,工作上,还有感情上,哈哈,遇到什么困难,能帮的我都会尽量帮助你的。”
“哦?学长住读啊,家不是秀俣的吗?”蓝煊问道。
乔恒说:“嗯,我是从青岛来的。青岛听说过吧?嘿嘿。”
蓝煊点了点头。
这时主席台上的扩音器响了,一个女生站在台上讲道:“同学们,2007-2008学年的学生会纳新活动现在正式开始……”
蓝煊听着女生的声音十分耳熟,抬头望去,竟是黄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