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人她在睡梦中》独尾红狐

1、第一章红妆十里 洞房花烛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送入洞房
　　婚书一纸，盟约已定，不得反悔。”
　　记得往昔，幼时在家乡的月老祠旁，一起玩的过家家。他拾一张邻人婚嫁的喜纸，用爷爷遗留的毛笔，轻蘸墨汁，歪歪扭扭写下一行字迹。
　　“两性联姻，一堂缔结，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次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他写好，抱在怀里，奔跑到在人群中看热闹的她身边，把她拉到一旁，红着脸，郑重地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惊喜地看着那一页红纸，鲜艳的喜色映照的她面如桃花。
　　他学着谦谦君子模样，躬身作揖“姑娘你好，小生这厢有礼。此乃小生写与姑娘的婚书盟约。”
　　“婚书盟约。”她眼里含着笑，红晕染上了双颊，轻声附和。
　　刚见证一对新人完婚的喜婆奶奶路过他们跟前，看着他们调皮的样子，严肃说，
　　“婚书盟约不是一张红纸，是一辈子的契约。一旦许诺，一辈子都得遵守。”
　　“喜婆奶奶，我会的。”他认真地说，拉着她的手。
　　“小娃娃，童言无忌。”喜婆奶奶皱着脸上的皱纹，眼里笑着说。
　　虽是童言，可我偏要一诺千金。
　　他牵着她的手更用力抓住她。她看着他的侧脸在甜笑。
　　他的脸上，还有写字时染上的墨迹。

　　时间的分割线。
　　是夜已深，更寒露重。古镇的夜，静的过份。
　　喧嚣热闹的嬉笑声如退潮的浪花，早已离场岸的海滩。
　　他着一身红衣，静默立于木制窗前。心中默念婚书上书下的字“一堂缔结，良缘永结。瓜瓞绵绵，尔昌尔炽。白头之约。”
　　窗外，夜幕暗淡，微风凉凉。夜空苍凉如水。
　　灰蓝的夜空，几颗微弱的星子忽明忽暗，小心翼翼地点缀在高远辽阔的天幕，像是少年怀了心事，不敢贸然向自己心仪的姑娘诉说，只好闪躲着眸光。一弯如钩新月清清浅浅隐在薄云里，像蒙了一层乳白面纱的怀春少女，不敢将因心事羞红的脸颊展露，娇俏忸怩作态。
　　转身环顾，红烛成双对，不遗余力地燃着黄色的火苗，照耀着沉默不语的屋子。烛身已红泪点点，斑斑驳驳。
　　红绸缎在空中轻轻摇摆，在火光的照耀下，镀了一层慵懒的金色。舞了一整天的喜悦，撑着疲倦的眼，为这千金难买的春宵一刻继续歌颂。
　　几步之遥的红幔帐下，大红锦缎鸳鸯被上，着一身红嫁衣的新娘，红绸盖头盖在她的头上，遮住了她的绝世风华。她微颔首，正襟危坐，双手交叠在并着的双膝上，一动不动，静谧美好，如暗夜里一朵出水芙蓉娇花，孤芳自赏遗世独立，令人我见犹怜。
　　身上的娇艳大红，如一簇烈火中熊熊燃烧不灭的红莲，将满屋烧的滚烫，烧到了他的心里。就像置身火海中，他炙热难耐，口干舌燥，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掏出手帕，擦掉汗水，喉结上下动了下，他咽了口水。
　　十二年的期盼。少年人已长成男人。
　　少年心事，盼望将有一日，将那阳光下回眸一笑，揉进怀里，点成胸口的红色朱砂痣，一生一世，温柔缱绻。
　　盼一日，良辰节日，亲手为她着嫁衣，领她回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然，天若有情天亦老，纵然红烛成双对，洞房花烛夜，和她之间，虽近在咫尺，却如远在天涯遥不可及，触不可及的恋人。
　　银河迢迢，两相遥望的鹊桥仙人，尚有天长地久的深情，一期一会的聚首。
　　和她，何时才有跨越鸿沟，紧紧相拥的时候。
　　他仰头，深深叹了口气。转身缓步向她走去。在离她有些距离的床沿落坐。他的心跳声加重了。她下意识地往另一侧挪了挪，离他更远些。头上的朱钗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床旁边的小桌，铺了大红的绸布，上面的小托盘，按照婚礼风俗，照旧放着一壶酒配着两枚小酒杯。旁边放着一只挂着红丝线流苏的喜秤。
　　他弯腰取过喜秤，用喜秤一头轻轻撩起她红盖头的一角，露出她饱满嫣红的双唇。他的手不由得一下颤抖，便停止了。目光紧紧盯住它看，恨不能上去一亲芳泽。
　　应是感受到旁边人的心思一般，她轻轻别过头去，侧颜下颚凝脂般的肌肤被红盖头掩映的娇艳，像未熟透的春桃，让人欲罢不能。他的心如擂鼓电击，轰隆隆直响。
　　片刻的停顿后，他又缓缓开始，撩拨那遮住她娇容的红盖头，目光如猎人捕食一般，直勾勾地凝视着她。仿佛在进行一个庄严的仪式。
　　盖头轻轻跌落在锦被上，露出她的花容月貌来。新娘是女人一生最美的时刻，诚不欺人。平时的她容貌芳华，清丽绝俗。此刻的她，杏脸桃腮颜朝华，蛾眉凤眼，烈焰红唇，羞媚娇滴，风情万种。
　　少女的羞涩，参杂着嫁与人妇的妩媚端庄和温顺。他的心头一阵热浪袭来，像是溺水的人感到窒息，他在自己的一片似水柔情里沉沦。
　　她似一支盛放的红玫瑰，摇曳生姿高雅绝伦，诱人向往又心生敬重。不知是害羞还是别的，她微微颔首，低垂双目，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眼眸，如彩蝶之翼翩飞，闪着亮光的眼睛就像是银河大海里的星辰，为她营造梦幻的美。腮上微微泛起一层层动人的天然红晕，果然最爱是心上人那抹天然胭脂红。头上的珠钗轻轻抖动，像调皮的小雀儿不安分地在枝头嘀咕嘀咕。拨乱了他的心弦。
　　他挪过去，凑近她坐着。她像受惊的兔子见了猎人，慌忙向外不停挪让。他及时抓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郡儿，求你了。就此时此刻，就今天晚上。”
　　他的声音温柔沙哑，柔情而悲戚。他爱怜地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放在自己的胸口。那双手柔嫩洁白，像是用凝脂白玉精雕细琢而成。天生冰凉，他用自己的温度覆盖住它们，温柔地抚摸着。
　　“乖，别动。”
　　她感受到他的心跳和来自胸口和大手的温度，心头潮热袭满她的全身。她平静的心湖，被他的抚摸和温情撩拨起了层层不羁的涟漪，一阵玫瑰色的氤氲迷茫了她的双眼。她试着从他的温柔里抽出手来，他按住它们，就像是从前在老家池塘里抓住调皮的小泥鳅，紧紧握在手心不让它们逃跑一样。
　　“手多凉。”他用左手覆盖住她的双手贴在自己的胸口，右手抚摸她别向别处的脸蛋。她像倔强的孩子，撅着小嘴别着脸，半点不肯迁就他。
　　“郡儿，求求你。”他几乎哀求她。将她的脸面向着自己。
　　她总算顺从了他。她看着眼前人清秀的脸庞，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红烛照耀下，更添了几多柔情。这如梦幻的时刻，他离自己那么近，那么真切，做了12年的美梦，终于成了真。
　　那个夏天，桃树下少年阳光般温暖的笑，就像给自己生命天空里抹上了一层蜜糖。那时候，好想一辈子，在这样的温暖里，一直笑到老，一直甜到老。一直做着玫瑰色的梦，永远幸福，生生世世，不灭不休。
　　红绸映照中，她望着他，眼里的一汪秋水，倒映着红绸下的他，那是她曾经许下的一身一世命定的爱人。
　　鼻息相闻，他的脸潮红，眼里燃起一片红莲业火。他轻轻闭上眼，向那处红唇靠拢。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感受着他呼出的热气，他身上浓浓的气息，她紧张地呆住了。
　　电光石火间，四唇像命定的爱人，终于不负等待，碰撞在了一起。那炙热而柔软的香甜，袭满他们的全身。
　　“不要。”她轻轻别过头。脸红到了耳根。
　　“对、对不起。”他慌忙后退，低头道歉。
　　时空仿佛静止凝固了。
　　“太重了，累着了吧。”
　　过了很久，他站起身。试着去帮她摘下头顶的凤冠珠钗。她挪了下身子，摇头示意。
　　“放心吧，我保证不碰你了。除非……”他温声言语，欲言又止。
　　轻柔地帮她摘下头饰，又替她脱去脚上的绣花鞋，握住她的双脚，温柔地按摩。她的脚冰冷柔软，在他的掌心酥痒。她试着抽出来他却紧紧握着，一直替她捂暖和了才送她上床，伸出修长的手指，解开她嫁衣的腰带，替她脱去外套。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平躺在床上，拉过鲜红的鸳鸯被盖在她身上。
　　“睡吧。”他坐在床沿，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脸庞，用柔软的手指将她额前的头发拢在耳后。那目光里的柔情，就像一轮月华，洁白温润，洒在她脸上，眼里，唇边。在她的心头，洒下了一把种子。
　　她慢慢闭上了眼睛。
　　看着她安睡的容颜，浅浅的匀匀的呼吸，他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落下浅浅的吻。
　　晚安，我爱的新娘。
　　他拿来备用的被子，吹灭了红烛，在她床前的地上，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