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体内住着猫》过期焦糖泡芙

64、好死不如赖活着

　　回到S时还不过9点，May已经走了，宇文中一头扎进浴室，通宵的寒气积聚在体内，她冻到牙齿打颤。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衣服，宇文中呆立在镜前，看着自己的黑眼圈。
　　外面传来响动，宇文中连忙戴好眼镜，几秒钟之后发现不是客房打扫，而是蒲潇和May，他们似乎在争吵。宇文中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我很忙，该说的已经说完了，你回去收拾行李吧。”收拾行李？May为什么要小伙子收拾行李？
　　“姐姐，你不觉得这样做太过分了吗！”蒲潇几乎是用吼的。
　　“好了，你去冷静一下，我要换衣服了。”
　　“不，不说清楚我不会走的！”
　　“还要怎么说。赛制写得很清楚了，一个团队只能换一个人，否则算作弃权，现在王师傅的名额空缺，找到替补，就已经消耗掉了名额，就算最后你们拿了冠军，你也不是主厨……”
　　“我根本不想当主厨！”
　　“想不想，由不得你，你能来这里参赛的前提，就是决赛之前让宇文中退出，你去当冠军。”
　　“我累了，不想再比了。”
　　“你的积分还不够，明年需要拿到大满贯，这次比赛已经没有意义了，你现在回日本，备战三月份的北海道黄金杯。”
　　“王师走了，你们现在让我退出，有没有想过宇文中？我走了，她就只能退赛！我要陪她，我一定会陪她。”
　　“机票订好了，别让我为难。”
　　“现在是你们，在为难我！！！”咣一声，门被关上，蒲潇应该是跑了。宇文中站在浴室里，呆呆地望着镜子。调整好呼吸，她打开门，对上May惊讶的眼神。
　　“抱歉，我早上回来的……蒲潇真的应该，让你先换衣服。”
　　“你听到了。”May停下手边动作，盯着宇文中。
　　“是。”
　　两人沉默，最后宇文中开口“我去上班了，很多事情没做。”

　　先回更衣室换了衣服，到办公室查看资料，写工作日程和安排。如果她猜得没错，S集团很快会指派一位新厨师长来坐镇。新工作的交接很重要，宇文中仔细忙碌于各种文档表格间。等都做完，已经接近中午，胡乱吃了点东西，她侧身进了厨房，忙完下午的事，快到时间了，宇文中和房屋中介约了看房。
　　匆匆赶回老宅，中介派了两个人过来，宇文中带他们转了两圈，让他们测量拍照，忙完一通后，她又把之前跑好的手续给他们过目，领头的中介是个经理，西服革履梳着油头，老宅的事一直由他处理，所有情况他比宇文中还熟悉，买家也联系好了，宇文中看眼时间，想早点结束回去休息，只是事与愿违，中介经理在滔滔不绝了二十分钟后，突然话锋一转，开始在价格上做文章，宇文中累了一天，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只是茫然地听着他信口开河，讲到最后，他下了结论，希望宇文中降价，不然卖不掉。
　　宇文中问降多少，对方说了个让她肉疼的数字，虽然这个数字和总价比起来微不足道，但宇文中知道，GM现阶段是个无底洞，所以她拒绝了。中介经理兜兜转转又说了一堆，大意就是全款买家可遇不可求，过了这村儿没这店。宇文中不想废话了，只说考虑考虑。
　　送走中介，她关上院门，觉得整个世界都崩塌了，这一整天，坏事接踵而来，谈不拢的房价，就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哭她是哭不出来，她的船再不救就要沉了，师傅的葬礼还没安排，酒店一堆事等着，蒲潇是走是留她也不清楚，所以，这赛还要比吗？所以，这人生，还要不要继续。
　　不如，死了算了。
　　宇文中坐在水缸沿上，嘴里念叨着，唉，日子没法过了，一点儿盼头儿都没有，那个女人大概也不爱她，爱她能见天儿烦人不理？爱她能设计她退出比赛？爱她能在她面前夺走最心爱的GM？靠，真不如，一死了之。回头辛苦一下孙耀军，送师傅的同时再送一下她，稍带手的事儿，追悼会可以合并，反正自己也没什么朋友，正好和师傅就个伴儿，黄泉路上也能有个说话的人……
　　歪心思一旦动起来，就再也停不住了，宇文中越想越绝望，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寒风中，她浑浑噩噩地走进偏房，捡出一块碎玻璃，握在手中。
　　如果说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值得留恋，宇文中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给May拨出了电话。响了好几声，那女人才接，对面很嘈杂，宇文中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没有开口。
　　“宇文中，你在哪儿。”清冷，带着细沙砾质感的声音传过来，她想起第一次见面，May问她要一杯咖啡时的声音，也是这么动听，仿佛一下子，流到她心底深处。
　　“宇文中？”May声音提高了些，她深呼吸，温柔地说“莫岚，你的标记，是焦糖的味道。”关掉手机，她自言自语“这味道，我永远不会忘记。”
　　左手用力划过，玻璃的锋刃割破了手腕，宇文中背靠着水缸，望向夜空，可惜今夜没有星星，师傅，中中来了，麻烦您等一下……

　　第一次被宇文中挂电话，May此刻正伫立在酒会现场，今夜一切都很完美，宾客脸上无不洋溢着满足的喜悦，只是她心头，没来由得紧了下，宇文中那没头没尾的话，像一把小锯，割得她心神不宁，应付一阵，May闪进洗手间，回拨时发现宇文中关机了，她回房间，去厨房，进更衣室，所有呆子可能出现的地方，都没有她的踪迹。
　　强烈的不安感侵袭着May，她索性去保卫部调取了录像，傍晚时，宇文中出现在酒店后门，随后上了辆出租，May通过车牌号联系上司机，得知宇文中的下车地点。这一切做完，距离那通电话，已经过去了两个多小时，May喝了酒，不得已叫出蒲潇，两人开了车直奔目的地。
　　下车之后，果然和出租司机说的一样，胡同中间有一处加了栅栏的老宅，门上的颜色都剥落了，May登上台阶，门关着，隐约透条缝，蒲潇越过她，一下推开大门，院子里很黑，当中坐着一个人，听见响动，那人站起身来，只是还没站稳，又一屁股坐回地上。
　　“中中？！”蒲潇冲过去，将她扶起，May跟上，看见宇文中惨白的脸上，勉强挂着笑容。“你怎么了中中？”蒲潇搂着她，只觉得宇文中身子软绵绵的。
　　“我……没事，哭了一会儿，没力气了。”宇文中低声说，May打量一番，发现她紧紧握着右手腕，刚要查看，宇文中突然瞪了她一眼，这眼神再熟悉不过了，眼前人是那个炸毛的。May知道她想遮掩，于是顺她的意，替她握住手腕。
　　宇文中解放了左手，恢复成自然的姿势，在两人的搀扶下往大门走，临出门前，她回头望望，对他们咧嘴“不好意思，两位贵客第一次登门造访，连杯热茶都端不出来，恕在下……招待不周。”
　　“这里，是你家！？”蒲潇环顾一圈，有些差异。
　　“对啊，目前还是，不过我已经把它卖掉了。”
　　“为什么？这么好的院子？”
　　May一怔，即刻猜到了宇文中的意图，宇文中看着她，笑嘻嘻地对蒲潇说“这院子是我曾祖父留给我的嫁妆，我想着自己岁数也不小了，趁着房价上涨，就卖掉了。”
　　“好可惜。”蒲潇摇头，宇文中打趣“不可惜，我马上就身价千万了，到时候追我的人，恐怕要从这里排到天安门城楼，怎么样，要不要给你加个号。”
　　“不……不用。”蒲潇看着May，神色复杂。
　　出了门，宇文中倚着May坐在后排，蒲潇把后视镜调了调，又把空调开得很热。May一直紧握着宇文中的手腕，另一只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宇文中在发抖，她的气息也越发急促，May附在她耳边悄声问“怎么样。”宇文中闷哼半声，用唇语回答她“死不了。”
　　车子开了半程，宇文中跟蒲潇说“前面右拐，有个超市，我想去买点吃的。”蒲潇照做，停好车后转过身问“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不用，不用，我想吃很多，怕你记不住。”宇文中假意起身，蒲潇赶紧掏出手机“我可以，我可以记下来，你说吧！”
　　“牛奶，全脂的，一升装的，我要四桶。薯片，原味的，一大包，巧克力威化……”宇文中林林总总说了七八样，小伙子又跟她确认一遍，随后跑去了超市。
　　蒲潇的身影刚消失，宇文中立刻就推开了车门，May愣一下，宇文中瞥她“还不快点儿！想等我死了继承我的千万遗产吗？”
　　从来没人这么跟May说过话，她当下就想弄死宇文中，冷着脸跟上，宇文中钻回车里甩给她外套“穿上！你病了谁照顾我！”May将外套搭在胳膊上，走了两步，宇文中回过头来“扶着点我。”
　　May强压怒火，搀着宇文中拐进超市旁边的一条小巷子，又走了一段，公厕边有一户民宅，窗户上挂块儿牌子，写着五个大字“祖传挖鸡眼”。宇文中敲敲窗户，回头对她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