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月心》玉有荣嫣

131、死心

　　夜子阑和霍月心忙快步走了出来，只见夜莺双目紧闭唇色青白，一张惨白如雪的小脸上泪痕交错，已经人事不省。夜子阑吩咐一旁侍立的小太监道：“安排软轿来送长公主回玉桐宫，着太医去瞧瞧！”
　　小太监不敢耽搁，一路小跑去安排软轿。一通忙乱之后，终于将夜莺送了回去。霍月心于心不忍，说道：“咱们干么要这样骗她？瞧她伤心的……”
　　夜子阑却不以为意，微笑道：“世上之事，易得易失去，难得难失去。只有千辛万苦得到了，才不会轻言放弃，不是吗？莺儿自出生至今十七岁，皆过得顺顺遂遂，得父皇母后万般宠爱，一向任性惯了，一直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从不晓得人世间的艰难困苦，现今只当给她尝一点苦头，好叫她知道珍惜，知道什么叫做来之不易。”
　　霍月心辨不过他，皱眉说道：“道理虽是这样讲，……我还是去看看她吧，莫让她气坏了身子！”
　　夜子阑道：“好，你去吧！不过千万要沉住气，别露出马脚来！”
　　霍月心白他一眼，气鼓鼓说道：“世上偏有你这样的坏哥哥？眼见着自己的妹妹伤心难过，还一味的隐瞒着实情不叫她知道！看我待会儿不去戳穿了你的鬼把戏！”
　　夜子阑拉拉她垂在肩上的长发笑道：“左右不过七天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前人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可不正是苦尽甘来的意思？待她知道靖安将军苏瑜就是百里成瑜，不过只是换了一个身份而已，不知会怎样感激我呢！我还有些公事需去处理，就不陪你去了。”
　　霍月心揶揄道：“你就不怕我去拆穿了你？”
　　夜子阑哈哈大笑：“你倒是会做人家嫂嫂，还没过门儿就知道和小姑子拉关系，套近乎！”
　　霍月心红了脸，嗔道：“贫嘴！”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夜莺不过是急怒攻心，还没等太医到自己就醒了过来，醒来见霍月心正坐在自己榻前，还没开口眼泪便先流了下来。她哽咽了半晌，方说道：
　　“月儿姐姐，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我嫁给那个什么靖安将军？……虽然……虽然他平定西北立下了天大的功劳，高官厚禄金银珠宝什么都可以，干么非得要我嫁过去？”
　　霍月心亲手扶她坐起来，拿帕子替她拭泪，说道：“你哥哥赏赐金银珠宝他不要，封他做靖安侯他也不肯做，指了名的只要娶你，可见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万，能遇到一个不要高官厚禄真心想要娶你的人也是难得得很。他这样的英雄，满中淩城不知道有多少姑娘想嫁给他呢！”
　　夜莺泣道：“他又没有见过我，怎么知道我是高是矮是美是丑？怎么会真心实意地喜欢我？何况我……我已经……”
　　霍月心见她说话吞吞吐吐，追问道：“何况什么？莫非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
　　夜莺自然不会承认，只是想到那夜分别时百里成瑜那冷硬的态度，寒冰一样的眼神，心下更加难过，眼泪扑嗖嗖地落下来，不知道他现今身在何处，或许今生今世再没有机会相见了吧？霍月心见她低头不语，又说道：
　　“你怎么不说话？若是你当真已经心有所属，不妨告诉我，……嗯，就算告诉我，我大约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圣旨已下，任谁也改变不了啦。”
　　夜莺呆呆地坐着，知道她说的都是实情。遥想前朝各代有多少身份高贵的公主，运气好的嫁给王公贵族家的公子少爷，借联姻的名义巩固皇权；运气不好的直接就被送去和亲，嫁到万里之外的蛮荒之地，从此再也见不到亲人的面，从没听说过有谁能自己挑选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就连眼前的霍月心，听说当年是华汉帝的掌上明珠，不也被赐婚给自己的哥哥，借以拉拢手握重兵的父皇吗？夜莺深深地叹气：这大约就是上天安排的另一种平衡吧，既然享受了公主的尊贵身份，就得付出相应的代价！见她满面愁绪，泪落如雨，霍月心忍了笑出主意道：“或者我陪你去求求母后？”
　　夜莺摇头，眼底现出一股倔强的神色，咬牙说道：“不必了！烦你转告哥哥，我嫁！”
　　霍月心吃了一惊，心道：她怎地这么容易就妥协了？没有怨天怨地，也没有寻死觅活？更没有放胆子去搏一搏，像当年的自己一样，逃婚出宫什么的？难道是她对百里成瑜的感情不够深，并没有到矢志不渝、非君不嫁的地步？哎哟，可别弄巧成拙了才好！就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那百里成瑜……”
　　夜莺神情悲凄，欲哭还笑：“我只有一个条件，出嫁前我要见一见百里成瑜！只要他……我只要他一句话……就够啦……”
　　原来是虚惊一场！霍月心松了一口气，又狠心地抛出最后一根稻草：“百里师弟他……他已经知道陛下将你赐婚给靖安将军苏瑜之事，而且他也快要成亲了，准备迎娶一位才貌无双的世家小姐，大约……大约成婚前不会再来见你了吧……”
　　夜莺的脸上瞬间褪尽血色，身子颤抖得几乎坐不住，根本没有听出霍月心话下之意。她紧紧地咬着下唇，眼泪哗哗地往下掉，楞了半晌却又扯起唇角努力挤出一丝笑来：“……这样也好，从此两不相欠，各按天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