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糖》景犬

14、花-双生子

　　殿内一时间鸦雀无声，我看见了一脸惊恐的我的爹爹娘亲与哥哥，还有面无表情的族王与掌事公，榻上的那位白衣少年愣了一下，也没恼也没慌，他缓缓扶着哥哥的手下地穿好靴，竟走到我面前，他弯下腰，看着我的眼睛，我无意与他对视，因为惊喜之后的失望要比从未看到希望更残忍的多，我不知该如何面对他。我移开眼，金望之好直起身来，幽幽走到床边，看着窗外，他说：

　　“我不是他。”

　　是我意料之中又不想确认的答案。

　　“他在哪？”

　　“他…..”

　　“好的小北，少主刚醒来身体还很虚弱，此事一言半句也说不清楚，你还是先于爹娘回去。”

　　母亲及时打断金望，我再任性也不会将自己家人的性命置之不顾，这的确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乖巧点点头。

　　“那王上、少主，臣与夫人先带家女回去了。”

　　“好。”

　　我行了礼，对上金望那双装满心事的双眼，同样发现哥哥看向金望的眼中，是担忧与心疼。只是，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的族王，让人猜不透他究竟想什么。

　　“米唐他….还活着吗？”

　　我一路无言，这是回到景德殿后我的第一句话，对我来说，活着便是最重要的事。

　　“或死，却又或活。”

　　爹爹倒是咬文嚼字。

　　“爹爹，听不懂。”

　　“哎，此事说来话长，可能要从前少主说起，至于你说的米唐死活，听完之后你在自己分析，他究竟是‘死’还是‘活’。

　　前少主，就是金望的爹爹，族王的儿子，其实这件事我早就很疑惑，为何花族只有老族王与他的孙儿少主，那老族王的儿子、金望的爹娘又在何处，我不止一次私下问过哥哥，都被他挡回去叫我不要瞎打听，我甚至猜测可能金望的爹娘早已不在这世间。

　　“族王只有一个儿子，就是金望的爹，也是老夫一生的挚友，金锉。差不多二十五年前了吧，当时族王一心想传位给他，我和小北现在的情况差不多，被安排在他身边做将军，可那时候我和金锉还是爱胡闹的年纪，尤其金锉，一心想去外面闯荡一番，他决定在继位典礼之前至少溜出去玩一次。”

　　爹爹说时情绪有些波动，娘亲抚上他的手，这才好些。

　　“我本该拒绝的，这是老夫人生中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我太懂金锉了，我知道他有想出去，于是我失责了，我帮他掩护，陪他一起溜出王族，只是事情很快败露，族王派来的灵力使者很快到达了当时我们在的族落。金锉不甘，我也不服，于是我们两个人为了隐藏行踪，在使用出族通道时，金锉使了禁术，导致通道出现差池，因为他是王族属性，反而因此意外打破了族王对黑魄族的封印，我与金锉也被出族通道带到了黑魄族。”

　　“黑颇族？我记得从小学习的族谱知识中没见过这个族啊？”

　　“黑魄族是几千年之前，有用王族身份的灵力使者，因内心纯净不够，收集花界各族禁术，想要独占花界，他们自称黑魄一族，但最终被当时的族王与各族高阶灵力使者控制，永久被封印在黑魄族。”

　　“所以我之前看到的影魔，那其实就是黑魄族的使者？”

　　我突然想起自己之前遇到的“影魔”，不禁发问。

　　“没错，那些影魔看似如魔，实则是黑魄族的使者使用了禁术‘隐卞术’，但无可否认，他们终归是被魔化了心智，故被称作是‘影魔’。”

　　“所以我之所以能看到‘影魔’，难到现在黑魄族还未封印？”

　　“自然不是。那时候我和金锉误入黑魄族，立即被数百个暗黑使者包围，我虽然已过成年礼，达到了一级灵力使者的灵术，但因黑魄族气息过于阴暗，与我孤泠族体质相抗，我的灵力到了那里自然会大打折扣，自身难保。更何况当时金锉还过成年礼，也并不是那些暗黑使者的对手。在我俩以为死定的时候，一名女子面罩黑纱，在空气中撒了些不知什么粉末，随即将我俩掳走，待我苏醒时，发现到了一个封闭石洞屋，但好的一点是，那个地方的阴暗气息相对较少，也助于我和金锉养伤。”

　　“后来，我们才知道，救我们的是黑魄族族王的千金夙灵艾。夙灵艾性格倒像个女侠，她的梦想竟然和金锉的一样，渴望出族去外面闯闯，所以她对她爹的怨恨极大，她认为如果她爹没有私心练就禁术，她也不会落得成为‘封印公主’。夙灵艾与金锉，两个有着相同经历的灵魂，难免惺惺相惜，夙灵艾最喜欢怼金锉，常常把他亏的一无是处。金锉也是个不认理的，自然要把面子斗回来。而我当时一心研究回王族的方式，只觉金锉跟夙灵艾在一起，反而最安全。我终于想方设法将身份信息放出黑魄族后，没想到一来二去，那两人倒斗出了火花。王族少主与魔族公主，金锉、夙灵艾，锉艾锉艾，终是错爱了对方。”

　　“可是爹，那个魔族公主不是并不喜欢禁术吗？如果她没被污染，再加上她爹爹本身都是王族的人，其实她与前少主也算一段好姻缘吧。”

　　“没错，当时金锉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在夙灵艾她爹生育她之前，就以被禁术污染，所以夙灵艾的生性便有‘魔气’。”

　　“那，那后来呢？”

　　“后来族王亲自来抓金锉，与黑魄族正面开战，两军斗争热火之时，夙灵艾发现有了身孕。之后，黑魄族称保护女儿，主动投降了。”

　　“果然是当爹的，还是关心自己的孩子。”

　　“小北你错了，此事自然有诈，黑魄族是想用一个夙灵艾，打垮我们整个花族。夙灵艾与金锉的孩子，注定会有‘魔气’，试想王族的后代带有‘魔气’，便宜的自然是黑魄族。并且当时金锉斗志全无，一心都是夙灵艾，夙灵艾也一样，因为深知自己父亲的小伎俩，她在怀有身孕时自断灵力经脉，成为‘无灵力者’，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康健。族王知道如果强制打了这个孩子，金锉一定不会创造出另一个继承人，族王想了想，等孩子先生下再说。”

　　“可是金望身上感觉不到一点‘魔气’啊。”

　　“没错。因为当时夙灵艾生的，是双生子。”

　　“什么？”

　　“花族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族王继承人，只能是第一个男子，如果前面生下女子还好，但如果是生下双生子，将视为灾难的象征，生子的女人将被永久封禁。”

　　“这是什么规定啊，生孩子夙灵艾也控制不了啊。”

　　“是荒谬，但是强者注定只有一个，需要拥有一个王族继承人的灵力，必须只能一个人占有，如果一分为二，不仅继承人达不到继承的标准，会让整个花族陷入危机。所以，双生子中，灵力稍强的婴孩，会吸收灵力弱的婴孩的灵力与肉身，在外界灵力使者的帮助下，将他吞噬，成为独立的个体。但是，婴孩的娘是黑魄族的夙灵艾，这对族王来说，既是一件好事又是一件坏事。”

　　“为何？”

　　“两位婴孩中，一个完全继承到金锉的体质，极阳，没有被黑魄族影响一丝一毫。但是另一个，出生之时全身便冒着黑雾，是极阴体质。”

　　“极阳的，是金望？”

　　我大概猜到一些事情，眼神略微暗淡下来。

　　“是的。所以好事是，金望完全符合继承人的标准，于是金锉为了金望的纯阳体质，将自身所有的灵力经脉注入给金望护体，自己和夙灵艾一样，也成为了‘无灵力者’。”

　　“那另一个婴孩呢？”

　　此刻的我，不关心金锉与夙灵艾有多么相爱，也不关心金望有没有康健长大，我只想知道，另一个婴孩在哪里。

　　“另一个婴孩被族王强制封印了‘黑魄族’的习性，但是毕竟他占着金望该有的灵力，所以被金望‘吞噬’在体内了。”

　　“所以他，他死了？”

　　“这便是我要说的那‘坏事’。如果是普通女性诞下双生子，那么因为婴孩体质相符，在强者吞噬弱者中会很好的结合，那么弱的那方，在进入强者身体后会自行弱化，二人合为一体。但是，因为夙灵艾有‘魔性’的关系，金望与那婴孩体质相冲，所以无法吸收对方，那个婴孩，只能被他强行封印在体内，这样金望才能保留了该有的灵力。”

　　“所以，他还活着？”

　　“是的，那孩子还活着，因为其实在双生子出生之时，较强的那方是那孩子。只是因为他体质阴，所以牺牲的必须是他。所以金望自小才会身体弱，便是因为那孩子在体内作祟，所以才安排你哥哥给金望伴读，也是为了压制那孩子的‘魔性’。只是在两年前，因为时盘落在比较阴暗的点数上，因金望身体较弱，意志力也不强，曾让那孩子露了形，就是你遇到影魔那一阵，最后，在我们孤泠族中，我们找到了他。”

　　“那孩子，可有名号？”

　　我知道爹爹说的是米唐，但是我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故事。

　　“没有，那孩子注定要被封印，所以，没有名号。”

　　我心里一阵反胃，还真是可笑。

　　“他的爹娘倒也狠心，竟然不给孩子取个名号。”

　　“命运如此吧，金锉和夙灵艾自断灵脉后，便被控在禁殿，对于金望的也很少过问。”

　　后面爹爹絮絮叨叨了什么，我一个字都没有听清，我知道，那孩子，是米唐。

　　我想起两年前我唤他米唐时，少年假意不在乎却悄悄欣喜的模样。他又有什么错，才出生就被定了罪，偏偏还死不掉，常年身处黑暗中，亲眼目睹着自己的双生兄弟被宠爱，却与自己无关，自己却连努力挣脱封印爬出来看看世界都是错的。爱吃糖，不过是因为心里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