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神]入画》琚光

3、第三章

　　精卫的形状和乌鸦相似，但头部有花纹，白喙，赤足，叫声像在呼唤自己的名字。正如传说所描述，精卫四处找寻小树枝和碎石，锲而不舍地将它们填入东海。

　　欢子一边无拘无束地跟在精卫后面御风飞行，还能分出精力把玩哪吒的乾坤圈与混天绫，乾坤圈有她过去洗脸用的脸盆大小，沉如陨铁，金光灿烂。她尤其喜爱混天绫，正常状态长足七尺，轻若无物，灿若流霞。

　　欢子将混天绫像仙女的披帛一样缠上自己手臂，迎风一脸陶醉：“好美的宝物，好想据为己有。”

　　小倩嘻笑着拍拍画轴：“你小点声，正主在里面呢。”

　　“他听不懂我们的话。”

　　“你听不懂他的，他未必听不懂你。”

　　“我不信。”欢子故意大声道，“那个哪吒真好看，你说是不是，小倩？”

　　小倩坏心地拉开画轴：“去，当着他面表白。”

　　欢子看到一个浅淡的小小人影，依稀是少年哪吒的模样。皓月当空，三两线条勾勒出草地的形状，哪吒在草地上来回行走，似在月下沉吟徘徊，不时往她们的方向看一眼。明明是平面的纸上世界，欢子却看到了无尽的空间。

　　她讶异：“你的画还能这么玩儿？”

　　“来到新世界后我感到它和以前不一样了，兴许是此地灵力充沛的缘故。”

　　这时，画上的皓月草地溶解一般消失，重新聚成一个斗大的复杂字体。

　　小倩一脸茫然：“你认得吗？”

　　欢子绞尽脑汁，猜测：“也许这是个‘谢'字。”

　　“谢天谢地。”小倩舒了口气，“至少我们可以和这里的人书面交流。”

　　欢子摇头：“我只凭兴趣粗粗研究过——只能看，不会写。”然后她对纸上的哪吒说道，“You are welcome.”

　　小倩收起画轴，问她：“你很喜欢他吗？”

　　欢子目视前方：“中国人很少不喜欢他的，还有孙悟空，再加个杨戬。”然后她怔怔出了神，“那真的是祭祀吗？如果是，那就太可怕了，那些龙会吃人呢……”

　　小倩道：“龙从来是会吃人的，在哪吒之前，他们肯定也已经吃了好多人。陈塘关临海而建，海里又有龙，怎会没有祭祀？”

　　欢子感到一阵恶心：“我是这些恶龙的同类……“

　　小倩忙道：“他们是他们，你是你，你是骊，他们都怕你呢。”

　　欢子更加不解：“为什么我会变成骊？是我本身就是骊，还是平白占了他人的躯壳？若是后者麻烦就大了。”

　　“妾也不知。”小倩抛出万能句式。

　　乾元山一带景色秀丽、山势奇险，山脉横亘东西，绵延十余里。

　　精卫一直把她们带到一个朴实无华，入口望进去黑漆漆的山洞，洞口坐落着一块缺了一角的石碑，上书三个大字，不用思考便知是“金光洞”。

　　欢子挠挠头：“我记得哪吒红莲重生前还在翠屏山受了半年香火来着……”然后被李靖拆掉哪吒行宫，毀去金身，父子自此结下难以化解的仇恨。

　　小倩不屑：“既然能直接红莲重生，还受什么香火，《封神演义》真会胡写。”

　　欢子意外：“你也读过《封神演义》？”

　　小倩喜滋滋地说：“过去你在书房读书时，我也在旁边看着呐。”

　　欢子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只是那会儿天地间灵气稀薄，直到新世界降临我才得以走下这幅画。“

　　谢天谢地。

　　小倩想起了什么嗤的一声笑了：“我还记得封神里的哪吒红莲重生后身高一丈六尺，换算下来该有三米多。”

　　欢子评价：“是个巨藕。”她想了想，“演义本是戏说，也许是夸张，也许是指仙人的法相。”其中一只精卫飞入山洞寻访仙人，余者同她们一起在外等待，“小倩，刚刚我一直在想，哪吒打杀龙王三太子是否就是因果报应？”

　　“这怎么说？”

　　“过去读《精卫填海》的故事时我就一直疑惑，炎帝是上古神祇，他的女儿怎会轻易为水淹死？而另一个版本的传说更加详细，炎帝之女女娃好打抱不平，看到一个大孩子在欺负村里的小孩子，把他们当马骑。大孩子自称是龙王的儿子，女娃却觉得没有什么了不起，她武力值高，几下把龙王之子打跑了。”

　　小倩立刻能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那个龙王之子就是敖广，后来女娃去东海嬉戏，他怀恨在心，便施展神通把她淹死。”

　　“是不是敖广未知，但女娃之死绝对和东海龙族脱不开干系。”

　　只听小倩叫道：“出来了！”

　　一个披散着一袭齐肩黑发、年约十三四岁的白衣少年从黑暗里浮出轮廓，欢子直犯嘀咕：“这是太乙真人？未免太年轻了，样子也平平无奇，仙人好歹要发光吧。”

　　欢子口中“平平无奇”的少年眉清目秀，而且一开口就讲鸟语：“#*&%$#%$……”

　　欢子与小倩面面相觑，欢子摇摇头，小倩会意地展开画轴抖了抖，掉出一个阿飘版哪吒。“小倩，我绝望了，真的，绝望了……”

　　“兴许仙人会有什么办法能让我们听懂这里的语言。”

　　“我不相信学习有一蹴而就的事。”她把混天绫和乾坤圈交到少年手里，突然心生鸟瞰乾元之意。提了一口气，足尖一点掠上云端，高空带着寒意的风飒飒地穿越身体，吹散了她的长发，身边席卷的乱云如雪纷纷，中间奇峰万千，峥嵘嶙峋。她俯视铺陈脚下的锦绣河山，胸中生出莫名的感动。如果是梦，祈愿永远不要醒来，梦里我得自由，梦外山河如故，父母亲友皆在。

　　她将空气聚成无形的阶梯，踩着它们一步步走下，金光洞的少年正对着小倩说话，后者一脸“妾不知”的懵逼。少年见她下来，转过脑袋，欢子摇摇头，指指一边身影淡薄、看不清表情的哪吒：“回去吧。”

　　小倩飞到她身边：“我猜他的意思是想请我们进去做客。”

　　“言语不通，鸡同鸭讲，还是不要白白尴尬一场了。”欢子信手扯了一片云擦拭裙上的斑斑血迹，是先前哪吒的母亲抱着她哭时留下的。

　　“我来。”小倩只是轻轻一拍，脏东西就如浮尘离开面料，被风吹跑。“衣服是我用法力变的啊。”说着她就把欢子身上的野兽派“抹胸长裙”变成了和她同样花里胡哨的一身。

　　欢子扯扯能装进一个成年人的袖口，提起在脚下叠了一层又一层的裙摆，对小倩提出要求：“袖子能不能窄点短点，裙子别这么长，能盖住脚踝就成了。还有，这块东西不要。”她扯下缠在臂弯上的披帛。

　　衣服总算简洁了许多，她就着阳光检视法力堆砌而成的外衣长裙：“果真天衣无缝。”

　　东海很快又映入眼帘，无需精卫引路，她们驾轻就熟地飞往陈塘关。临近城池，欢子方向一转落入城外群山。

　　“我们在这里能干什么？没户口，没书读，没工作，也没房子，而且我已经连续好几个小时没有上网了。”

　　小倩指向前方一面经纬交错、晶莹发光的巨网：“想上网？那里就有，去吧。”

　　她又道：“你知道吗？新世界降临前你就死了，怎么死的？熬夜猝死的。”

　　欢子很欢喜：“毫无痛苦？”

　　网上爬着一只硕大无朋，黑底红斑的巨蛛，听到声音，对方转过一只化形了一半、顶着爆炸发型的脑袋，那张平板的大脸盘上齐刷刷排着八只眼睛，看着特别恐怖也特别瘆人。

　　“打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