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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面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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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欣字里行间对对我的忏悔与关怀,让我受之有愧。
何苦对我忏悔,我又该向谁去忏悔?无对无错,每个人都是罪人。
她去了边疆支教,日日与淳朴的乡民、天真的孩子做伴,生活甚是安宁。信中附带照片一张,那是一队大学生前去支教时,替她拍摄,只此一张,她寄予我,“有空,恳请多陪伴我爸。”
故事的结尾,谁都希望是个HAPPY ENDING。可是,现实的世界,却难免留有遗憾,徒剩淡淡忧伤。
清明,我告诉楚灏,我要回去。
我的生命平白无故已经少了十年,曾经的,未来的,都该好好面对,能抓住多少就抓住多少。
他同意,“好,下个礼拜出发。”
我的肢体渐渐习惯起这样的生活,只是双腿依旧无力支撑全身的重量,时常摇摇晃晃。
他带我去憩园,惊奇发现,又有人早我一步摆放好了花,那是母亲最爱的百合,那种香,一旦沾染便回味无穷。
到疗养院的时候,是中午时分,远远看到爸在那里手舞足蹈,他在同别人下象棋,异常激动。那专注的神情丝毫看不出他所受过的伤。
我告诉自己,这回应该笑,他过得很好,便已足够。
那个远在天边的人,是不是也可以放下心来。
梅姨同院长见到我,一阵欣喜。
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充斥着我的全身。
我过去握住爸爸的手,忽然,闻到他指尖的百合香。
……
我全身似打了一个激灵。
“爸……”我喊他,他假装听不到。
“爸……”我继续叫他,他还是假装听不到。
我流下泪来。
楚灏凑过来,“怎么了。”
看着爸依旧专注那盘散棋的眼神,我摇摇头,“没事,我们走吧。”
我看到了嘉佳和她的家人,何其幸福美满。
十年,如果没有遇到这档子事,我现在又是谁的妻,谁的母?!
我们回302,我问楚灏如何处置了那间房,他淡淡地说,“租了。”
也好。
我们去按门铃,以为无人应门,正想回头离开的时候,一个女人出现在我们面前,我上下打量她,十足像是当年那个不修边幅的许嘉佳,生活何其邋里邋遢。她蓬头垢面,睡眼惺忪,打着哈欠,好像被我们吵醒了,“什么事?”
我们笑出来,“没事,只是重返故里。”
“什么?!”她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瞪大眼睛瞧着轮椅上的我,指着我就惊讶起来,“你是不是林冰心?!”
这下,轮到我们吃惊了,我同楚灏面面相觑。
“你是?”我纳闷。
“褚绯。前两年搬来的。每年都收到你的信。几个月前好不容易打听到现在的地址……”
“哦?打听?”吃惊的是楚灏,“褚小姐从什么地方打听来。”
“我。”楼梯上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我们回头看,明明觉得他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倒是楚灏颇为意外,“郑治家,原来是你。”
郑治家。原来就是那个带我进警察局的公安。那个楚灏告知我的简嘉铭昔日好友。
呵,这个世界多么小。
匆匆话别,我们回三十一楼,一切都没有改变,那张桌子,那张椅子,那本抽屉里的《烟雨蒙蒙》。
我回想起先前对简嘉铭的恨来。
他说的是不是对的?难道真是我冤枉了他?
我疑惑地看楚灏,他耸耸肩,“我不知道。”
对,他只是个旁观者,真相,也就当事人最清楚。自问这么多年过去,
“楼上如今住着谁?”我好奇。
“不知道。简嘉洛走后,我便委托地产公司租出去了。”
“你果然很有生意头脑。”我假装称赞他。他把那些闲置下来的房子全部出租,这世道下,光是收租金,估计也衣食无忧了吧。
“接下来,你是不是想去见见简嘉洛?”他问我。
我沉默。
想不想?我也不知道。我害怕我见到他,会忍不住问他所谓真相。
“算了。”
“怎么?突然不敢面对了?”
“算是吧。”
“那你可有想过到底原谅与否。”
“原来我手里还有这么大的权利。”
“是啊,决定了多少人的未来。”
“比如谁?”
“你明知故问。”
“是,他到底还是因为我断送了前程。”
“作何选择?林小姐。”
“你说呢?”
“那我么出发吧。”
我点点头。
我恨透了自己的没骨气。
在见到他的一霎那,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我们互相沉默,盯着对方的眼睛,恨不得把这十年来的会面一次看个够。
谁都没有说一句话,直到狱警把他带了回去。
“你究竟多老了?”
“千万不要说我老……”
简嘉铭,你不服老,不行了。看看你双鬓的白发。认识我那会儿,三十七,正值一朵花,如今四十七,虽然精神依旧抖擞,可终归是人到中年。
我想着想着,突然笑出声来。
“哟,你自己不也三十老菜花。”他好像可以看穿我的心一样。或许是对着我这个活死人太久了的缘故。
“去你的。”我蹬楚灏一眼,“再老也比你们年轻,你尊重下我行不,好歹我也是你嫂子。”
“是是是,嫂子。”
我的心结仿佛被解开。
无论事情的真相是怎样,都随风而逝吧。
最后一个,简嘉洛,不对,是静慈师傅。
虽然相貌已不同往日,但是感觉依旧在,他活得自在安宁。
全都聚齐了。独缺一个胡依依。
“你还想她吗?”
“那是当然。”
“可想过重头来过。”
“不可能。”
“果然没有看错你。”我拍拍他的肩膀,“情圣!”
“彼此彼此。”
我们默契笑笑,将车驶进有所期待的未来。
简嘉铭出狱的时候,我已活动自如。
我们相对无言。
他看着我,不发一语,眼神犀利,似要将我深深看穿,又似要把我整整炙烧。时间在此刻停止,这个世界的喧嚣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彼此气息,越来越急促……只一秒,他倾尽全力拥住我,头被狠狠按在他的胸膛,左耳听着他的心跳声,隔着两人的身体,闯进我的心房,融化了我的全身冰凉。他的下巴抵在我的头顶,沉沉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冰心……”他哽咽,“谢谢你。”
多么希望这一秒即是海枯石烂,那便是何等幸福。
良久,我抽搐我自己的双手,轻推开他的身体,他惊异得看着我,我伸手抚摸他的脸颊,胡渣刺痛我的手,再痛,我兴许也不再放手,“傻瓜。干嘛谢我,我都这点年纪了,恐怕也没有别人肯要我了吧,你总得对我负责。”
房间的门被楚灏识趣得关上。
我环住他的脖,用期望的眼神看着他。
他突然抱起我,像得了许可似的,放肆起来。
……
那熟悉的味道忽然在我的脑海里回荡开来,他拥抱我,“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事,就是遇到你。”
“是吗?”我伸开十指,“能不能再为你的错误付出一点代价。”
其实,我只是在开玩笑。
但他却突然起身,在上衣口袋里摸索一阵,然后,神秘地对我笑。
他走过来,掰开我的手掌,“好多年前,它本就该属于你。”
他摊开掌心,一枚戒指掉落在我的手心,我想笑,但我的面部却在抽筋。我想哭,但我的眼泪却已干涸。
它闪闪发亮,似乎在嘲笑我多么的愚昧无知,TIFFANY,真的是纯白的幸福?纯白的祝福?
我看到,它的边缘还有丝丝风干的血迹。
我收下它,握紧拳头,就这样吧,别揭穿这个秘密了。
到此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