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沪上烟云》十元里美

7、归

　　报纸上每天都在报导四川的战况，除此之外，霍倾城也没有萧靖祯的其他消息，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在婚礼前赶回来，眼看婚期将近，却还没有萧靖祯的踪影，霍万年有些意见。
　　这日霍倾寒和丈夫朱茂回霍家吃饭，饭后霍万年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这个萧三，就剩十天结婚了，能不能回来也不捎个信儿……”霍万年喝了两杯，难免想发泄一下不满。
　　江太太打断了他：“老爷，这姑爷也不是在外面胡来，是在带兵打仗，忙正经事。”
　　霍倾寒还没见过萧靖祯，这会儿也附和着母亲的话：“可不是吗爸爸，这报纸上天天都登着四川大捷，妹夫肯定快回来了。”
　　霍倾城知道父亲这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叹了口气：“我吃好了，先回房了。”
　　霍倾城一走，屋里的人面面相觑，倾滢忍不住埋怨：“爸爸你干嘛在倾倾面前这样说，她这几天本来就心情不好。”
　　倾滢愤愤地跺了跺脚也离开。
　　倾寒也起身跟一边的丈夫说道：“你陪爸爸妈妈再喝会儿茶，我上去看看她们。”
　　倾滢和倾城正坐在阳台上嗑瓜子。
　　倾寒拍了拍两个妹妹的肩膀，也在一边坐下：“想什么呢两个小丫头？”
　　“二姐你也吃，我们在说六妹妹的婚礼呢！”倾滢把瓜子盘推到倾寒面前。
　　霍倾城趴在桌子上看着月亮，心里有点空落落的，对未来的茫然，至于婚礼会不会如期举行，她也不知道。
　　“想来场面也不会小了，现在整个上海都在议论呢，我听妈妈说萧家很重视的。”倾寒摸了摸霍倾城的头。
　　霍倾城深呼了一口气，顺其自然吧，抬了抬嘴角看向倾寒：“二姐回来怎么也没带吞吞？”吞吞是倾寒的儿子，和霍倾城很是亲近。
　　“前几天感冒了，这才刚好，就没带他回来。”提起儿子，倾寒的脸上更柔和了些。
　　····
　　十一月的天说冷就冷，上海竟然下了一场大雪，因为临近婚礼，江太太更不允许倾城出门了，感冒了总归是不好的。青纬依旧每天不着家，不过回来的时候会给霍倾城带点小玩意儿，像是糖人、糖葫芦这些小孩子喜欢的东西。
　　这不，人还没进园子就听到他的大嗓门儿。
　　“霍小六霍小六，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这人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直冲霍倾城闺房。
　　霍倾城放下手中的旗袍，这是下午萧家送来的，据说都是毓晴格格和几个姑姑亲手做的，萧靖祺还跟她说前几天偷听到萧琨打电话，萧靖祯已经返程了，不出意外就这几天该到了。
　　“噢？又是什么？东街的糖饼还是西街的栗子？”霍倾城笑着迎上去。
　　青纬一脸得意把藏在身后的纸袋拿出来：“是烤红薯，怎么样，惊喜吗？”
　　霍倾城眼前一亮，“四哥儿你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不是你说的吗？下雪天和烤红薯更配。”青纬敲了敲霍倾城的脑门儿，有点舍不得自家小妹。
　　心里酸酸的，虽然他承认萧靖祯很优秀，但总觉得谁也配不上自己的妹妹。
　　粗鲁地揉了揉霍倾城的头发，小姑娘眼睛亮亮的，吃得一脸的满足。
　　第二天上午，霍倾城在整理要带去萧家的书的时候，小春火急火燎地跑上来。
　　“小姐，小姐，姑爷来了！”
　　萧靖祯？他回来了？
　　霍倾城放下手中的书，脸上浮上一丝惊喜，竟然这么快。
　　“小春，我脸上有没有沾到灰尘？”刚才翻了好多旧书也不知道有没有弄脏脸。
　　小春夸张地道：“小姐最好看了，快下去吧，姑爷在和老爷说话呢，姑爷还穿的军装，我猜啊一定是一回上海就直接过来了，肯定也想见小姐了！”
　　霍倾城不好意思地拍了一下小春，提起轻快地脚步下楼了。“我才没想见他呢！”
　　霍万年看着匆匆赶来的霍倾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但也不由感慨女儿大了留不住了。本来对萧靖祯还有气，这刚一回来连自己家都没回就直接来了这里，那股气也消了下去，这也就一个月不见，人瘦了不少，他也埋怨不起来。
　　“靖祯中午就在家里吃饭吧，吩咐厨房多做几个你爱吃的菜。”霍万年说道。
　　萧靖祯这刚回上海就直接过来了，还得去司令部述职，哪有吃饭的时间，但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他可以等晚上回去直接跟萧司令汇报，距离婚礼不到十天才回来，霍家肯定是不满的。
　　“还不进来，在那听什么墙角？”霍万年看向门口，那探头探脑的小丫头。
　　霍倾城没想到自己被发现了，还以为藏得隐蔽，被揭穿，脸上有些挂不住，撒娇道：“爸爸！”
　　萧靖祯看过来，她倒是不敢看回去了，刚才在后面观察，她看出他瘦了。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穿军装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小鹿乱撞。
　　“好啦，我就不在这里碍事了，你们聊，我去回个电话。”霍万年叼着烟斗走了。
　　霍万年走后，两人面对面站着，有些尴尬。
　　“你……回来了，我还以为……”霍倾城抬眼看着他的肩章。
　　萧靖祯抬起手拍了拍她的头：“以为我不会按时回来？”他为了能赶回来，每晚只休息三个多小时，没跟大部队一起，只带了方铎和另外两个士兵，一路上轮着开车轮着休息。
　　“一辈子就一次的事儿，我能不重视吗？”他的声音有些哑，一路上为了提神解乏，抽了不少烟。
　　霍倾城眨了眨眼，心头一动，抬起头看他，他现在是因为她是霍家小姐她的未婚妻而抱着责任感，还是心里有她呢？之前的梦里，刚结婚那一两年，他们之间好像没什么感情，还是在倾滢出事之后她才开始敞开心扉依赖他的。这回，倒是和之前不同了许多。
　　怕自己领会错意，又怕自己太热情吓到他，霍倾城转移了话题：“你怎么瘦这么多？”
　　“关心我？”萧靖祯笑了笑，声音愉悦。
　　这人真是，霍倾城有点想翻白眼也确实这样做了。
　　萧靖祯没继续逗她，轻咳了一声：“有医药箱吗？给我换个药。”这一路上就换了一次纱布，就快婚礼了，别再感染了。
　　“你受伤了？”霍倾城拧眉看他，想要触碰，又怕碰到他伤口，又把手收回来了，“要不要去医院啊，我房间里只有一些简单的药。”
　　萧靖祯觉得自己太坏了，本来就是想让小姑娘心疼一下，这霍倾城红了眼眶他又后悔了：“小伤，重了敢让你处理吗？”
　　霍倾城想也没想的就拉着他的手上楼：“那我们快上去，我房间里有医药箱，之前学校里学过的。”
　　她的手小小的软软的，在暖屋里待得久还有些热，萧靖祯嘴角扬了扬，任由她拉着走。
　　倾雅、青纬和倾滢三人从楼梯后出来。
　　脸上表情各异。
　　“啧啧啧，你们说这六妹夫，平日里看着不苟言笑的，没想到和六妹妹是这样相处的。”倾雅摇了摇头，果然是人前人后两个样。
　　青纬握了握拳：“竟然还在倾倾面前装可怜，卑鄙！”
　　倾滢问出了疑问：“小六是不是有些奇怪啊，她不就见过他两次吗？怎么给我感觉认识好久了，还芳心暗许？”按理说除了那次萧靖祯来家里还有上次去医院，他们应该没有见过面吧，不对，上次去医院就有些不对劲。
　　“还是说他们有私底下见面啊？”倾滢不可置信地推测。
　　倾雅推了她一把：“想什么呢，这妹夫也才刚回上海没多久啊，怎么说这婚约也从小就有了，倾倾自然也是认定他的。”
　　倾滢笑了笑，估计是自己话本电影看多了。
　　青纬觉得痛心，负手离去：“小爷出去潇洒了，中午不在家吃了。”
　　萧靖祯脱了军装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挽起衬衣袖子露出已经渗血的纱布。
　　霍倾城小心翼翼地给他一圈一圈地松开，还吹着气：“怎么弄的啊？”
　　伤口有十几公分，两边已经结痂，中间还在渗血，周围有点肿，有发炎的趋势。
　　“不碍事，过几天就能好。”他抬起另一只手蹭掉她眼下的一滴眼泪，他有些不耐烦，不是对她，是对自己的生气，竟然做这么幼稚的事。
　　霍倾城倒是没注意到他的态度变化，手下的动作更轻了。霍倾城觉得自己是自私的，她希望在危险面前他能够先保重自己，可是他是军人啊，如果每个人都这般，那国家还守得住吗？
　　上好了药，缠好了纱布，打了个漂亮的外科结，这是霍倾城在美国参加医疗培训的时候学的，还算拿得出手。
　　“学得不错。”萧靖祯看了看包扎整齐的手臂，一笑。
　　霍倾城把药和剩下的纱布收回药箱，“你先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
　　“别忙了，陪我坐会儿。”萧靖祯想伸手拉她，抬手间却只剩下她的裙摆和阵阵清香，望着她跑走的背影，萧靖祯想，真像一只小蝴蝶。穿着高跟鞋也这么灵活。
　　上次去医院，也是穿着高跟鞋跑。
　　扶额摇头，他都关注了些什么，真的是太无聊了。
　　霍倾城端着茶进来的时候，就见萧靖祯已经倚着沙发睡着了，她轻手轻脚地靠近，这才敢大胆放肆地去看他，瘦了也黑了，眼下的青色看得出好久没休息好了，是因为要赶回来吗？
　　霍倾城想叫他去床上睡，结果叫了两声都没反应，估计是太累了。
　　霍倾城叹了口气去卧室里拿了枕头和毯子，双手托着他的头移到枕头上，又把他的腿往沙发上挪了挪，这样应该会舒服点吧，把毯子给他盖好，霍倾城就在他手边的地毯上坐下。
　　这样都没醒，看来真的累坏了。
　　吃过午饭萧靖祯就走了，霍家人知道他刚回来事儿多，也没再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