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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国境之北(4) ...

  •   最近一个月,大院儿的“三剑客”,因为竞赛考试,已经长达一个月没有碰面了。
      司青觉得照这么下去,组织崩盘指日可待。
      为了维护他们岌岌可危的友谊,经过司青同学的斡旋,定于本周周天,在司青家楼顶,掐着夏日最后的尾巴尖,吃-烧-烤。
      三个人的发小情义,有一半儿,是靠吃维持起来的,从饼子家的烧饼,到小城里所有的小吃街,各大商场的特色菜馆儿,连崇明路的路边摊都没有放过。但凡说到吃,三个人都分外和谐。
      吃烧烤的时候,司青跟大包说:“最近饼子又开始练钢琴了。”
      大包没心没肺的回答:“哇塞,不愧是饼子,牛X。”
      司青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怼他:“你是不是被智商掏空了你的大脑,情商无处落脚?”
      大包笑嘻嘻的回答:“承蒙夸奖,惭愧惭愧。”说完咬了一口烤玉米,糊黑了整个下巴。
      “你可长点儿心吧,你不觉得她这会儿和之前有什么不一样吗?”司青拿铁棍儿拨了一下炭火。
      正在烤茄子的大包,被泛起的火星烫了个正着,甩甩手嫌弃的说:“大哥,行了行了你别拨了,我自己来,说话好好说话,怎么还伺机报复呢?”
      司青拿出炭火里面的铁棍儿,杵到地上,顿时掉下一圈儿黑灰,看着黑灰顺着傍晚的小风儿飘走,信誓旦旦说:“她是最近突然决定学钢琴的,她那么懒,居然主动给自己找事儿,勤奋的像是被夺舍了。而且,你看从刚才到现在,一直抱着手机,动不动偷乐,我怀疑她有可能是网恋。”
      大包拿着只大虾正在去虾线,头也没有抬的说:“大哥,不至于吧,这都什么年代了,饼子那种,幼儿园因为老师长得凶,连学都不去上的人,会和不能见面的网骗网恋,不可能啊。”
      司青生气的把整盘茄子拉到自己面前,发泄一样,一口都没有给大包留下。
      和大包说完之后,司青开始反思,是不是真的是自己想太多了,毕竟重度的颜控,是不大可能被网骗的,毕竟,饼子目睹过司青把自己的照片一点一点的修成王丽坤。
      司忧郁美少女青觉得既然大家都觉得没有什么,饼子自己也不说,除了看手机的时间多了了点儿,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
      反正要是她有什么实际的不着调的行动的话,再阻止,反正三个人上学放学基本没有怎么分开。
      饼子个性其实是三个人里面比较柔和的,一直比较擅长缓和气氛,一开口,你就不好意思和她大声讲话,高一下班学期的时候,她钢琴过了7级,二胡过了9级,计划高二的时候过二胡的10级。然后争取在高考之前把钢琴的10级过完。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当时还在上课,她突然就冲出了教室,司青和大包当时俩人都傻了,老师也被她吓了一跳,有点生气的说:“赵丙晨,你想干什么,上课呢,站起来就跑,像什么话?”
      饼子停都没有停一下,头也不回的就这么跑出了教室,司青怕她出事儿,赶紧站起来跟老师请假,大包也趁老师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跟着跑了,楼下的门卫大爷看个小姑娘脸色苍白,满脸泪的跑下来,这样事儿的跑出去出问题,就问她出什么事儿了,给老师说了吗and so on.
      就趁大爷耽搁这会儿,后面的两人好容易才追上来,司青一把抓住饼子的手腕儿,跟大爷说:“我们已经和老师请假了,但是事情紧急,来不及写假条了,老师担心我们这位女同学的状况,让我们两个陪她一起。大爷,我叫司青,我们这节课是数学,我们的班级是高一(9)班,您可打电话问我们的老师。”
      大爷听司青条理清楚的交代好了之后,放了他们出门,转身进保安室,不知道是不是去问老师了。
      司青什么也没有问,大包跟在后面,一边跑一边喊:“慢一点,都是楼梯,一会儿摔着了,注意安全司青,你慢点!”
      司青这个人凡是不是切乎自己身上,都会很冷静,比如现在,她在门口叫了出租,手一直抓着饼子,从她刚握住饼子的手的时候,心里就有点儿凉了,要不是手心里的手腕还有温度,都感觉不出来是个活人。
      上车之后,司青问饼子:“去哪儿?”
      饼子就只说了三个字:“市医院。”
      司青赶紧对司机师傅说:“麻烦您,师傅。”
      师傅回答道:“好勒。”
      可能是因为见几个人脸色都不怎么好,终点站又是医院,本市以话痨见长的司机师傅,在平坦的聊天大道之上遭遇了滑铁卢,之后师傅一路都没有再开口。
      司青才有空好好的看饼子,饼子这会儿脸色非常难看,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一只手不停地擦,司青默默地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给她,她真的瘦了好多,手背上青筋一直都鼓起来了,这会儿整个人有点瘦骨嶙峋,整个人像被掏空了,呆呆的。
      坐在前座的大包时不时的转过头来,担忧的看着司青和饼子,他刚刚想开口,司青就用眼神阻止了他说话,他愁肠百转的转过头。
      司青坐在饼子旁边能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脆弱,仿佛立刻就能破碎了。司青紧了紧抓着饼子的手,另只手拇指和食指使劲的搓了,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到了医院,饼子试了两次甩开司青的手没有成功,索性,拉着她去了指引台问护士:“刚刚急诊有没有一个叫做焦野病人,短头发,割腕送过来的。”
      护士像是见多了这种家属,淡定的问她:“稍等,我查一下,你和病人什么关系?”
      饼子愣住了,又哭又笑的捂着脸慢慢蹲下说:“对啊,我和她什么关系,哈……什么关系?”
      司青突然一下子想起来了,焦野是之前和饼子一起考二胡8级一组的短发姑娘,两个人因为考的曲目一样,就认识了,就是之前那次跟她,就是她和饼子一起喝奶茶。照饼子想在的状况看,所以一直以来和饼子聊得人就是这个焦野,所以她才一直找不到什么陌生男子踪迹,到司青不敢再往下想了,事情已经超出她的接受范围了。
      司青不知道大包这个250怎么想的,但是她自己这会儿心里已经惊涛骇浪了,天翻地覆了,她觉得任饼子在这儿这么哭着不行,于是撒开饼子的手站起来,对护士说:“姐姐,我们和她是同学,听说她出事儿了,不放心,我们几个平时关系挺好,来看看,辛苦你告诉我我们一下吧!”
      护士有点无奈的告诉他们,人还在抢救,不止割腕,还有其他问题,她的家属也抢救室门口等着,司青给人道了谢之后,拉着饼子去了抢救室,抢救室门口的凳子上坐着三个人,两个40多岁中年夫妇,一个20出头的男子,三个人的面色都憔悴不堪。
      女的那个抬头看到饼子,突然就朝她们冲过来,扬手就要往饼子脸上抽,司青眼疾手快的握住了中年女性的手,那个20多岁的男子也赶紧跑过来,扶助女性的双肩叫了一声:“妈妈,是我发信息给她,让她来的,你冷静一点,不要这么激动。”
      司青见有人制住了她,也放开了手,和大包一起站到饼子面前。十分警惕的预防她再次动手。
      被叫做妈妈的这位,没有打到饼子,挣扎的转身又给了身后比她高一个头的一巴掌,双眼赤红的抓着他的胳膊,整个身体气得发抖,好一会儿才说出话:“你为什么要叫她来,你知不知道,你妹妹现在躺在里面,是因为谁?”
      坐在凳子上面的中年男子漠然的看了他们一眼,又双手抱住头埋下去。年轻的男子挣开母亲的手,反握住她的胳膊:“妈妈,你明白的,妹妹变成这个样子的,原因根本不在她,我说过很多次了,还有,是妹妹要见她。”
      他细细密密的安抚了好一会儿,中年女子才回到之前的位子坐下,双眼呆滞的看着抢救室的亮着的灯。
      焦野的哥哥理了一下自己发皱的衬衣,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朝司青和饼子走了过来,司青握住饼子的手,饼子像是无知无觉似得任她抓着,双眼直直的看着抢救室的门。
      焦野的哥哥看了饼子一眼,叹了一口气,对司青和饼子说:“你们好。我是焦野的哥哥,我叫焦阳,你们两个能不能找个人我和单独出去聊会?”
      大包正准备站起来,被司青一把按回凳子,司青对他说:“我出去跟他聊,你在这儿,守好饼子,我会打电话给我们仨家都里交待一下。”
      大包有些担忧的看了看司青,点点头,说:“好,不要走太远,有情况告诉我。”说完警告似得的瞪了焦阳一眼。
      焦阳本来情绪非常不好的,被这个叫做“大包”的小男孩这种对朋友幼稚赤诚的关怀,逗得有些哭笑不得,无奈的对他说:“放心,我还不至于对我妹妹一样大的小女孩儿有什么想法。”
      大包王之蔑视的看了他一眼说:“坏人又没有刻在脸上。”
      司青看他们没完没了,插了一句:“行了,就他这小身板,你瞎操心个啥,我一个打四个都绰绰有余,你看好饼子。”
      焦阳头疼的看了一眼司青,才发现,少女四肢均匀紧实,个头只比他矮半个头,倒是有2-3分信了她的话。
      大包最后撇撇嘴,闭上了尊口,目送两人,打开门走到了医院的阳台,站在齐胸高的围栏旁站住了。挪到了一下位子,坐到了刚刚司青坐的地方。
      经过在指引台旁边的震撼,司青这会儿已经冷静下来了,她跟着焦阳走到阳台栏杆边上,天色不是很好,天空有积云,非常压抑,焦阳烦躁的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准备拿出一只的时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个小女孩儿,又塞了回去。
      焦阳今天早上出门的时候,把要给客人寄出的文件放在在鞋柜上面忘记拿走,下午他在公司和对方核对收件地址的时候才发现,他还在愁要怎么办,刚巧过了不一会儿老板让他出门去跟另外的客人对接一下工程图,他就顺便回了趟家,他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是躺着浴缸里自杀的妹妹。
      如果他不是忘了文件,或者老板没有让他去对接图,但凡他回去的晚一点,那么留给他们的就是妹妹已经冰凉的尸体。
      这会儿想起来,整个人都止不住的哆嗦,司青看他下巴上冒出的青色胡茬,心生怜悯的说:“你抽吧,我不介意,只要我俩换个位置,我站上风口就行了,正好给家里大人打个电话,报备一下,不然一会儿大人该找了。”
      焦阳说了句:“谢谢!”,拿出一根香烟,站到下风口点燃,风有点大,他点了好几次都才把烟点燃,他眯起眼睛吸了一口,缓缓的吐出烟,风打在他的身上,有点宽大的衬衣贴到了身上,有些弱不禁风的羸弱,青色的烟一下子就被风吹散了。
      一根烟抽完之后,他把烟头在地上按灭,拿起来丢到了门边垃圾箱的烟盒里,司青没有催他,等他组织好语言。
      焦阳走过来双手撑着水泥砌成的栏杆埋了一下头,他这个动作和现在坐在抢救室门口的中年男子埋头的时候如出一辙,他的脸侧到一边,司青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听见声音:“你应该猜到了事情的经过了吧,你拦住我妈妈打你的朋友的时候,我就发现你应该早就知道了。”
      司青吐出一口气说:“也没有很早,我也是在来的路上东拼西凑,加上你妈妈的反应才确定的。”
      焦阳苦笑一声:“现在你们这个岁数的孩子都这么聪明有早熟的吗?”
      司青无语的鄙视了他一眼:“现在的你这个岁数的人都这么没有见过世面吗?”
      焦阳拍了拍手在水泥栏杆上沾上的灰,一只手放进裤兜里,另一只又伸到水泥栏杆上面一边挫来搓去一边说:“我妹妹是在她刚刚读初中的时候发现自己和大多数女孩儿不一样的取向的,有次我她用我房间的电脑搜‘女生想亲吻女生是正常的吗’‘女生不喜欢男生,喜欢女生会不会恶心’之类的,我当时吓个半死。”
      手挫红了,可能是有点疼,焦阳抽出裤兜里的手,又使劲拍了拍手上的灰,司青觉得他刚刚行为有点神经质,她忘记在哪里看到过说,一般人在压力大,非常焦虑的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有点神经质的行为。
      焦阳双手插回裤兜,茕茕孑立的站着,接着说:“我第一个反应是害怕父母知道,我们的父母是那种很传统的父母,他们一直在国企工作,可能连‘同性恋’这个词都没有听说过,他们要是知道,一定会‘疯了的’。”
      他神色变得有点痛苦,有点陷入回忆中了,“我知道妹妹的取向之后,并没有觉得她和以前有什么不同,我心里有点侥幸的觉得,说不定过几年,她就不这样了呢,后来我才发现当时的自己有多傻多天真。”
      焦阳重重的吁出一口气,没有停下来,接着说:“她连乐器都选择的是二胡,我却从来没有想过,她为什么不去学她更喜欢的钢琴,她开始去剪了短头发,后来去打了很多耳洞,为了不被父母发现,悄悄的在父母回家之前摘下来,我是在她的下面的隔层里找到的。”
      他用力的用脚碾了碾水泥地上的石子儿,说:“妈妈还是发现了她的耳洞,妈妈指着她说,不像个好人家的孩子,她激烈的和妈妈争吵,她觉得打耳洞剪头发都和自己好不好根本没有什么关系,再后来,她们越来越频繁的因为各种事情,爆发剧烈争吵,我很忧心,觉得妹妹脾气也变得越来越敏感尖锐。”
      焦阳轻轻的咳了一下,他说话的时间有点长,风也一直往嘴里灌,嗓子有些不舒服,司青看他的喉结艰难的动了动,有一会儿了没有讲话,几乎以为他要到此为止了。
      他又开口了:“我当时觉得,必须找她谈一谈了,不然这样下去,她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用力抿了一下嘴唇接着说:“我不敢在家里和她聊,我周末的时候带着她去爬山,我们走了一条有石梯的路,没有什么人,在半山休息的时候说起了这个事情,我告诉她我很早就发现了她的事情,讲了我知道的来龙去脉,和她最近的表现。”
      司青忍不住问他:“然后呢?”
      焦阳双眼定在某个地方发呆,回答:“她有好长时间没有说话,开口的时候声儿都是颤的,问我:‘哥,你说我要怎么办呢?我也很害怕,我想都不敢想以后要怎么办,我甚至试用小刀划自己,还是不行啊!’她一边说,一边哭,说完又开始不停地啃手,我才发现,她手上的指甲基本全部都被她啃得露出了肉。”
      他说着又吁出一口气:“我听了魂儿都吓飞了,抓住她的手说:‘别咬了了,你用划哪儿了?’她拉开短袖,我看见她手臂上面有新旧深浅不一的伤痕,十几道,我心都凉了半截,这个情况已经比我想的严重了,我查过了不少关于国内同性恋的现状,她这种甚至都不可能是双性恋,同性恋自残,抑郁的比例非常高,我决定要带她去看心理医生,她非常的配合,有段时间她的状态真的好了很多。”
      司青甚至可以想象出来,后面的事情,父母还是无意间发现了,一直以来“正常”的女儿变成了的喜欢女孩子的异类。
      焦阳自嘲的笑了一下说:“我看她状态好了很多,她也愿意开始跟我说她身边发生的事情。正当我以为事情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父母在妹妹的手机发现了她和一个女孩子亲吻的照片,父母惊惧非常,先拿着照片告诉我的时候,我是有点庆幸的,好过他们直接去质问焦野。”
      焦阳无可奈何说:“还好是先问的我,我耐心的给他们普及什么是同性恋,并且告诉他们这不是一种病,他们觉得好好的女孩子,不喜欢男孩子就是一种病,他们无法相信,后来我还带他们去找了专门的医生,解释给他们听。最后走的时候我妈还是泫然欲泣,我爸带着绝望问医生:‘那她就没有办法好了是吗?改不了了?’我听的很绝望,最后我和他们商议,暂时先不要和焦野说,我会好好管着她的,保证不会让她‘乱来’,这是以他们的立场能做的最大的让步了。”
      司青称重的点点头,问他:“是不是你们父母,发现虽然很早之前和那个照片上的女孩儿断绝往来,但是最近又和我朋友在一起了,还在一起来往很长时间了。他们接受不了,就爆发了。”
      焦阳听司青说完,嘴唇紧闭,抿成一条线,用力的点头。
      司青接着说:“父母逼迫她和赵丙晨,哦,你应该知道就是我朋友的名字,让她们分开,你妹妹挣扎无果,你也没有站在她那边,我想她不是之前已经有过抑郁症了,她无路可退,在你们都不在的时候,恰好复发了,于是她就吃药,又割腕求死,是吗?真是,哈……你们都没有错,哈……她也不能怪你们,她自己不体谅家人,她的问题。”
      焦阳面白如纸的默认了司青的话。
      司青讽刺的接着说:“然后,你觉得兜不住了,又想起了还有赵丙晨啊,可以给她希望啊,说不定可以救回她啊,是吧?你们真是,我不是当事人,我虽然不齿你这种看似卖惨,实则自私的行为,但是我会如实的告诉她事情的经过,她自己决定要怎么做。”

  • 作者有话要说:  饼子的事情交代完了,她的路太难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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