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州纪事》蒋一白

1、明辉中学

　　No.1明辉中学
　　七月流火，昼夜有温差有8-9度，早上出门的时候，司青带了件外套。
　　一个月前，司青转到明辉国际学校，那个时候整个云州带着盛夏的余温。烈日骄阳，白天一步都不想踏出没有空调的室外。沿马路的绿植长得非常茂盛，窄一点的街道只有几个光斑散在地上。当时司青想：真是不喜欢这种热的理直气壮的夏天。
　　云州是个港口城市，和国内的大多数沿海城市一样，海产，轻工业，进出口，决定了它经济发展优越性。但是，基建显然还没有完全追上当地的经济发展，市区的老街的建筑还有些陈旧的民国时期的味道。明辉在城边的山上，环境不可谓不好，可能是房地产还没有开始开发这个开放又保守的城市。学校占地面积挺大的，几乎整个山头都是明辉的，校门口北边的墙砖上面龙飞凤舞的行楷写着“明辉中学”，右边的挂着“明辉国际高中”还有学校拿到的各种荣誉。进门左右两边划出一片自行车和助力车、教职人员车辆停放区。停车场南边是一排7层的单身教职工公寓，再往南是食堂和学生宿舍，宿舍一共四栋，每栋10层。正对门往上有300多米的石梯，才是高中部教学大楼，石梯两边的花坛都种了凤凰树，再往两边各种依山而建的各种形状的小花坛和曲径通幽的小路，小花坛种了栀子花和三角梅，要是你有闲心也可以沿着小路蜿蜒而上至高中部教学楼。楼前有片空地，空地边上的花坛里面种了几株天堂鸟，四季都常在。空地南边有个圆拱形的垂花门，进去就是教务处的院子。大楼北边直直下去就是公安武警一个大的支队。学校师生的安全完全有可靠的保障。
　　高中部一楼北边是校长和体育们老师的办公室，左边是大的教师会议室。2楼开始网上才是高中教室，穿过高中部一楼的穿堂大门，再往上走是一个升国旗专用的露天操场，操场四周分布着几颗树龄过百的老栾树，不知道是不是云州人出于对植物的热爱，修建学校的过程中，这几颗老树并没有被砍掉，每棵树都有2-3个人合抱那么粗，根深叶茂，树高有接近10米，枝叶遮天蔽日，整个操场几乎都在栾树的余荫之下，夏天烈日当空的时候站在树下，竟不会觉得多热。操场北边是初中部教学楼，初中部和高中部教学楼之间的斜坡上面还有3棵大栾树，有棵树的枝丫伸到了高二年级教学楼的阳台，阳台人少安静的时候，时不时地会有松鼠跳到阳台，平添点野趣。初中部一共四层，一楼是初中部体育器材存放室。南边是升旗，露天活动用的水泥台，台底的正中是成年男子手臂粗的国旗杆。台子旁边的石梯往上是800米跑道为圈的田径场，田径场往山下面，也是高中部教学楼的南面，是学校的礼堂兼室内体育场，羽毛球和乒乓球设施都设在这个室内场馆中。田径场往东是学校的艺体楼，名字叫做“ 徵羽楼”，一楼是专门用于放置高中部体育器材的储物室，二楼是舞蹈，体操教室，三楼是声乐教室，四楼是美术生的画室，徵羽楼后面是学校的果林，种了杨梅、桃子、还有荔枝，还有柚子，总共加起来有10对亩。种果林的原因不可考，可能是怕上房揭瓦的小崽子们糟蹋果子，时不时的有犬吠，据不可靠消息说果林里面养了4只凶猛的恶犬，不知道是不是学校故意放出的风。
　　开学前的一周，学校刚刚给学校的各个角落进行了除四害。刚刚到学校报的那天，司青还隐约能闻到药水的味道。
　　高中部的楼最高，每当天气晴朗，傍晚的夕阳都能盗走所有人的注意力，这个时候要是碰巧上课的话，老师们基本都会停下10分钟，和学生们一起看太阳没入海面，不时有轻轻发出的“啊……”的赞叹。
　　司青第一次看到的时候，不知道是被周围的气氛所感染，还是被瑰丽的海天一色所震撼，脑子里跑出了岑参的《热海行送崔侍御还京》
　　送君一醉天山郭，正见夕阳海边落。柏台霜威寒逼人，热海炎气为之薄。
　　林洄坐在司青的前座，听到司青呢喃一样的念白，顿了一下，心想：岑参的诗，真是老是送人别离。唔……看来新同学不是只有皮囊，也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冷淡，寡情，唔……挺好。
　　司青接着叹了口气，林洄不知怎么的听出点有点世事移易的意思。
　　她没忍住回头看了司青一眼，没有揶揄或者笑话、惊奇的意思，只是眼神里带点关切的表示询问有什么事那种眼神。
　　司青这才发现自己念出了声，仿佛偷吃糖果的小孩子被发现一样，有点懊恼的还了林洄一个笑。
　　林洄顿了顿，觉得司青的大圆眼睛黝黑又深，好像沉静的深潭，有欲语还休的深情，能把人吸深渊，不太像10多岁的少年人，心里叹了口气，记得自己的舞蹈启蒙老师杨先生说过：“你看人的眼睛，越是深沉，那过往越是沉重。”不知道是不是说的司青这种，但是她还这么小，和自己一般大，笑起来有点冰雪初融的清新，长得好就是有这点好，遇事容易让人不由得心生怜惜，像未经世少年的林洄一样，忍不住想多给点关怀，就没有忍住问：“你是不是有很不舍得的人啊？”说完觉得自己有些唐突，似乎过于涉及到别人的隐私，毕竟国人都崇尚“交浅不言深”。
　　司青有点惊讶，倒是没有觉得她过分，想了下，说：“嗯……是也不是，就是想起一个朋友。”说完就沉默了，脸上的笑也杳无踪迹。
　　林洄的觉得自己问的不妥，触及到他人的禁地，张口道歉：“抱歉，我不该问的。”转过头继续和英语死磕，毕竟读书才是现阶段的主修课程。
　　也不知道司青有没有听见，不过这会儿她眼神是散的，神思去了别处。
　　周六的时候要去上美术课，其实基础大头司青早在小学的时候学完了，妈妈是她的第一任老师，在她很3-4岁的时候，父母就发现司青对各种图案，颜色都非常感兴趣和天赋，对于画图有种浑然天成的信手拈来。父母开始有意识的引导和培养她，在小学大多数孩子还在拿着画笔乱涂乱画的时候，司青已经开始绘画的专业训练了。但是父母从来没有对她画画提出过任何要求。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一旦有人开始把你喜欢的东西提出要求，精神上就会开始反叛，消磨掉你的热情，你的兴趣，然后这个东西就会逐渐的成为你厌弃和逃避的对象。
　　画画这件事情，司青似乎自发的投入了巨大的热情和精力。相对比司青觉得父母对自己的要求都非常的佛系，十二分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司青憋不住好奇，有次问陈也女士：“你们为什么对我画画没有什么要求？别人的爸爸妈妈都要他们的小孩好好画。”
　　陈也以为她遇到了什么事儿，把最近发生的事情过了一遍，没有在自己和司云北先生身上检讨出什么结果，就试探的问：“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司青：“没有，就是好奇，画画的同学似乎都在说他们的父母要他们参加这样，那样的比赛，希望他们拿到什么样的名次，你们好像都没有这么要求过我。”
　　陈也女士放下心头的大石，吁出一口气：“你是觉得我和司云北老同志对你没有期待？还是你希望我们也干涉干涉你的空间？”
　　司青静了一下：“应该是前者。”
　　陈也：“我和你爸爸司云北最大的期待是你可以健康，尽量快乐一些长大，参与你的成长本身这件事就是我们的重点。其余的都是锦上添花，你的经历对你会比较重要，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你本身来的重要。既然说到这里了，我就多说一点，人和人再亲密，也是一个个独立的个体，就是你自己，你的喜好，你取得什么样的成就，都是你的人生，既然是你的人生，你自己决定，自己负责，有问题，如果我们可以一起商讨，要是我们没有能力解决掉，你就要靠你自己想法去解决。你首先要成为你自己了之后，才有可能和你想要的，喜欢的其他的独立个体碰出美的花火。还有就是我觉得很重要的一点，无论在什么时候，任何情况下都不能丧失自己和自己的独立性，要是自己都不喜爱接受自己，是很难快乐起来的，要是人没有自己的独立性，在走入世界之后，很容易迷失自己，陷入混沌。”
　　司青诚实的说：“明白了一部分。”
　　陈也端起桌子上杯子，灌了一大口凉白开继续说：“没有关系，你有很多时间去经历和体会。嗯，对于参加比赛这些，你可以关注一下，或者回头，我和你一起去咨询一下你的老师，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参加看看，不过我觉得你在同龄人中要拿名次应该不会有很大的难度，还有就是尊重比赛，参与比赛，比获得名次和荣誉更重要。比赛有名次应该会给你以后的升学提供一些助力，你权衡一下，想要参加，我们就去，不想去，也没有关系。”
　　司青：“我还是想出去看看，总是做井底之蛙，也不好。”
　　陈也站起来走得到厨房吧台的地方，往杯子里面续了一些水，两只手端起杯子，一只手轻轻的摩挲着杯壁，背靠着吧台，身体微微前倾，丝麻的套头衬衣前面有点空，背后没有塞起来的下摆，随着风轻轻的晃了两晃。架着一条腿，一只脚的脚尖点在地板上。继续说：“不至于井底之蛙，每年看的画展，时装秀都不少，只是比赛的氛围和与同龄画手或者设计师的竞技交流，是你比较缺乏的。”
　　司青点点头：“我看看吧，要是有合适的比赛，去感受一下。”语气里多是漫不经心，说完想了想，还是要走到人群里去看看。
　　其实司青一家三口表面给人的感觉，就没有什么烟火气。很多时候人都是肤浅的，匆忙的，以貌取人的，毕竟大家都忙着生活，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深入的了解别人，误解就特别容易滋生。
　　还有就是司青和陈也女士厨艺方面天赋实在是非常有限，因此家中的主厨一直都是司云北先生，很小的时候司青问过陈也女士：“为什么家里只有爸爸一个人做饭？”
　　陈也女士对司先生说：“女儿想挑战一下我的厨艺，司先生你怎么看？”
　　司先生：“我明天加班，会回来的比较晚，你可以满足孩子的要求。”
　　从那之后，司青再也没有要求过陈也女士做饭。其实，司先生有尝试过教司青和陈也女士煮饭，因为司先生觉得吃外卖十分的不健康。然而司先生教学效果非常的不理想，努力多时，母女两个终于学会了几个对付日常的菜，比如番茄炒蛋，炒青菜，蒸鱼，煮米饭，煮面。司先生总算不用担心自己出差，母女两个不在家好好吃饭。为了防微杜渐，司先生每逢出差，必有视频，对于这点陈也女士非常烦躁，因为每天都要向司先生视频汇报生活餐，一旦不接他就发信息给司青，司青小朋友会诚实并且事无巨细的坦白，然后发信息谴责陈女士：“你是不是又挂了你老公的视频，他又发信息给我了。”。司青觉得大人们这种不考虑别人感受的行为，真是，哎……一言难尽，这时候觉得自己真的可能是个意外，他们真的才是真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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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初来乍到，请多关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