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石》早行行客

3、长夜无明（三）

　　赵溪望向声音的源处，白树风站在不远处，保持着往外走的姿态。
　　“是白先生吧，久仰，我是李越真，赵溪劳您照顾了。”李越真立刻就了解了现在的情形，他曾经看过白树风的相片，认得他，就伸出手来与白树风握手。
　　“啊……”白树风还有点儿愣怔，“您好……”
　　“今天是我的过错，这么晚才送赵溪回来，于礼有悖，还请白先生谅解。”
　　李越真微微欠身，姿态谦虚得很，白树风自然不好说什么，于是点了个头，便往外面走了。
　　赵溪低声道了谢，白树风应了一声，侧身走过去了。
　　“越真，天色不早了，明日我去府上看望伯父伯母，你好好休息，明天见。”
　　李越真凝视着站在门前的赵溪，突然感觉心里充满了软白的棉花。
　　“好，等你。”
　　一直到李越真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这一方天地里，白树风才从一个拐角出来，就这样站在秋风里，今年的秋风分外的凉，简直要冷到人骨子里去，望着那一扇紧闭的门，呆呆地站着，不知道是要走进着胡同来，还是要离开。
　　“唉……”这一声叹息，也淹没在落叶的“哗啦”声里，随风飘走了。
　　天津的冬天很快就到，而李家的生意也如往常一样，并且由于新年即将到来达官显贵门制做新衣而显现出向好的趋势，而那些个日本商户也是再也没有来过，寂静的像是消失了一般，在没起什么波澜，因此，人们也就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做买卖了。正是临近过年，集市上始终欢腾得很，给萧肃的冬天带来了几分人气。恰逢李越真这几天事务并不算繁忙，也就拉着赵溪上街去玩。
　　“行了行了，我真的吃不完，都玩了这么多天了，你也该好好回去处理一下事务了吧？每天这么清闲着，你倒是不着道呀~”
　　赵溪抱着一溜的零嘴儿，制止了李越真给她买桃酥的预想，街上人多得很，哪里都是热闹，两人走走停停，疯玩儿了一下午，才坐在李家的一个铺子里休息。
　　“阿溪，我去给你端茶过来。”李越真还没坐稳就端茶去了。回来的时候除了了茶水，还带了一个小包裹，不知里面装的什么。
　　“拿着什么呢？”
　　“秋姐给你的，她昨天刚绣好，特意让我给你个惊喜。你可不要让越新知道了啊，前几天他缠着秋姐，要给他那个梨园的‘偶像’绣海棠，三番两次地去找秋姐，把秋姐惹恼了，给他吃了个闭门羹，要是他知晓了，肯定要闹的，那孩子。”
　　李越真对于这个不着调但不出大乱子的弟弟也是疼爱又无奈。
　　慢慢拆开这个包裹，从里面切出来丝绸状的东西，那是一领围巾，上面绣着一枝白玉兰，含苞待放，虽然赵溪并不太懂绣法的好坏，只觉得它美极了。
　　“秋姐总是这般，待我太好了。”
　　“你家院子里不是有一株玉兰花吗？修剪得极好。秋姐总想起来玉兰花，便挑了一条粉白色的杭州绸，绣了这么一枝，托我送给你，当做新年礼物。”
　　“好漂亮，我真的太喜欢了，我记得妈妈以前也特别喜欢秋姐的绣品，总是叫秋姐去我家玩儿，俩人一聊就一天，有时连饭都不用，就只有爸爸和我两人吃饭，要是碰巧爸爸不忙公事，他就教我俄语，谁也不吵谁，都挺乐呵的，日子晃着晃着就过去了，一天天地也不觉得漫长。”
　　赵溪说得挺开心，李越秋对这个小妹妹分外用心，以前两家离得远，但李越秋隔一阵子就来给赵溪带个小礼物，如果自己来不了，也会托人带到赵溪家，其实无非是玉吊坠、小扇子、发簪之类的东西，放到平时赵溪也是不稀罕的，但由于送的人是秋姐，每次赵溪都和妈妈开心地拆礼物。
　　而赵溪和李越真的相识也是因着李越秋的缘故。
　　赵溪家里只有她一个孩子，平日里也没有玩伴，爸爸忙于公事，妈妈偶尔孩子心性上来了也会陪她玩儿一会儿，但毕竟只是一会儿，赵溪的大多数时光还是一个人的游戏。慢慢地，这个游戏里加入了温柔体贴的李越秋，后来又有李越真和李越新，虽然并不是每天都可以见到，但是赵溪的童年逐渐丰满了起来。
　　“我记得小时候越新用钩子摘槐花，不小心碰到了蜜蜂，结果头顶被蜇了一个包，哭得可惨了。”
　　“当时好像是你想弄什么槐花茶，正好顺了越新这小子的玩心，摘槐花可卖力了，他哭的时候把你吓得也像是快哭了，哈哈哈哈。”
　　李越真也回忆起了童年趣事，最淘的就是李越新，但最后背锅的都是李越真和李越新俩人，李越新是因为招猫逗狗，而李越真是因为身为兄长，没有教导好弟弟，小时候俩人没少挨李父的训。
　　“我给你戴上吧，趁着还有热乎劲儿。”
　　“什么‘热乎劲儿’？你当这围巾是饭啊～”
　　“那就是新鲜劲儿，来来来，我给你把这围上，好了，嚯～真好看。”
　　“您快歇了吧，再这么说下去可就没边儿了。”
　　但不得不说，确实好看，赵溪从小就不爱晒太阳，因此皮肤也比旁人白一些，这样一衬就更白净，显得黑瞳仁更是渗着水似的。
　　李越真忍不住多瞄了几眼，觉得自己能和赵溪在一起实在是有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