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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琴论 ...

  •   收完最后一个少年弟子的过路费,差不多已是申时时刻,太阳开始偏西。九苓伸了个懒腰,目光紧盯着桌上那堆金银财宝,内心有股冲动,想把所有钱财装进袋子,扛起就跑。

      想归想,终归没那个胆。

      忽然想起刚才北辰凤千里传音的内容,感到肉疼。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干嘛要多管闲事,现在欠条也被她撕了,师父把那两人的帐全都算在她头上,这下真要被困在翠竹峰一辈子。

      九苓欲哭无泪。

      抬头仰望天空,努力平复心情。幻湫就默默地坐在那儿看着她,九苓忽然靠近他,一脸不怀好意道:“幻湫,你看我都这么惨了,你能不能帮我分担一点?或者你身上有什么值钱的都拿出来,咱们能还一点是一点,要实在还不起,等师父外出,我们就只能跑路。”

      幻湫沉默地摇头。九苓顿时泄气,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真的是一穷二白啊!她的内心是绝望的。

      北辰凤很会享受生活,他居住的地方,暴发户的气质随处可见,衣食住行,要多华丽就有多华丽。在琼花苑的地底下,九苓发现了一个酒窖,里面珍藏着各种美酒。北辰凤财大气粗,对他们还算宽容,在这个地方,他们可以随意走动,除了财宝,其他比如说吃的穿的,任君选择。

      九苓调酒的材料便是从那个酒窖拿出来的,也唯有这样的美酒,才能调出君子酒那般香醇的味道,比她在竹林调的要好很多。

      新的一批酒已经到时间了,九苓将埋好的酒挖出,送了一壶给幻湫,依旧带着三壶酒准备上山。灵香见状,一脸好奇:“九苓你要去哪里?为什么带这么多酒?”

      九苓并未隐瞒,说:“这些酒是送给竹林君的,感谢他当初的救命之恩。” 灵香道:“哦,原来你也知道竹林君喜欢喝酒。可是你现在上去恐怕不合时宜吧,竹林君应该在给新弟子授课,肯定会弹琴,我不是跟你说过,竹林君的琴声,一般人不能承受。要不你还是找什么东西将耳朵捂住。”

      “知道了。”九苓道,走出珠玉殿,她并没有像灵香说的那样捂上耳朵,竹林君的琴声她听到过很多次,并未出现灵香所说的那种不适应,相反,竹林君的琴声仿佛天籁之音,让人心旷神怡,无法自拔。

      人还未到竹林,就听见踭踭琴音,如穿林而过的风,带来一阵竹叶的清香。九苓将酒壶放在同一根竹树下,正要离去,想了想,不如去看竹林君怎样给新弟子授课。拿起酒壶,循着琴声走进竹林。

      很快看见前方的竹屋,九苓稍微靠近点,蹲下身。竹屋前空旷的院子里乌泱泱坐了一大堆人,都是些少年子弟,每个人盘腿而坐,腿上横放一张七弦琴,敛容肃穆,全都面朝一个方向。

      竹林君坐在玉树下,修长的指尖自琴弦上抚过,动作舒缓,琴声仿佛涓涓细流,缓缓自众人心间流淌。几名女弟子痴痴呆呆望着树下之人,满脸爱慕神情。

      九苓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背靠竹树坐下,一脸悠闲自在。目光和所有人一样,凝聚在同一个方向。时间在众人不知不觉间流逝,一曲终了,听者都面现痴迷,尚未从琴声带给他们的美梦中清醒。

      不久,九苓见一身穿黄袍的少年从人群中起身,看背影很熟悉,很快想起,是那个叫向秀的少年。

      只见他向竹林君行礼,恭敬道:“弟子向秀,家师温鸣,有一疑问,想请教师叔。”

      九苓知道温鸣是归真派大弟子,原来向秀是出自他门下,九苓没见过温鸣,听灵香说这人脾气很好,待人友善。见竹林君朝向秀微微颔首,向秀道:“师叔的琴声清晰淡雅,引人入胜。是否世间所有乐声皆能有这般效果,古时候,太平时代的音乐安宁而快乐,亡国之际的音乐哀伤而怀思。这只是从大方面而言,小的方面亦复如是,一个人的琴声会因其心绪而发生变化,伤心时所奏乐曲必然哀婉凄凉,反之,欢喜时,必然愉悦舒适,同时琴声也会对听者产生一定影响,使其跟随弹奏者的脚步,感同身受,悲喜交加。如此看来,乐器所奏之乐音,对人影响甚大,就譬如今日师叔所弹之琴,在座者,无不心往神向,弟子也不例外。”

      嵇康面容冷峻,示意他坐下,道:“心之与声,明为二物。声音自当以善恶为主,则无关于哀乐;哀乐自当以情感,则无系于声音。天地间的声音皆属自然之声,人偶尔有感而发,但声音却脱离人之情感,融入自然,乐音也就无所谓哀与乐。”

      向秀道:“师叔的意思是,声音与人的情感并无联系,声音不会对人产生任何影响,听到乐声,人之所以会感到悲伤喜悦,是因为人们的心发生了变化,人有爱、恨、怨、憎等多种情绪,人世间也有数不清的悲欢离合,诸如此类,构成人类复杂的心绪,人们将这些融入所弹乐曲中,倘若听者恰好与之有同样的心思,自然会觉得感同身受。”

      嵇康淡淡的点头。

      向秀若有所思,起身躬身道:“多谢师叔。”

      向秀坐下后,九苓注意到坐在他身边的少年正是吕安,此刻正一脸钦羡地望着嵇康。看到这两人,九苓立刻想起自己替他们担下的二十万两,心情很复杂,随手打开一壶酒,开始大口大口地喝。

      九苓对弹琴没多大兴趣,只是单纯的欣赏。当然前提是对方要像竹林君那样,弹琴技术超凡入圣。接下来纷纷有人向竹林君请教。九苓没注意听,酒喝多了,有点醺醺欲醉,喝完一壶酒,上头了,脑袋闷闷沉沉,头靠在竹干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九苓是被晚风吹醒的,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天已经黑了,墨水一样的天空,繁星点点,月光皎洁,酒也醒了大半。正待起身,却惊悚地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件袍子,借着月光,是一件男人穿的青袍。手往身边一摸,剩下的两壶酒都不见了,九苓吃了一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怔了怔,将身上的袍子拿下,上面带着竹叶的清香,整整齐齐叠好,目光直视前方,宽敞的院子里,月华下,一身姿挺拔的美男子,一手持剑一手拿着酒壶,九苓看清楚,男子所拿是她带来的君子酒。

      看男子舞了一会剑,九苓把叠好的袍子放在地上,悄无声息离开竹林,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个冷淡的声音:“谢谢你的酒。”九苓骤然停止,微微一笑,并未回头,挥了挥手,“这是作为报答恩情的酒,所以,不用谢,恩公若喜欢,我以后隔三差五就送酒上来。”身后没有声音,虫鸣阵阵,如同一支有节奏的曲子,在晚风中飘荡。九苓不再犹豫,赶紧下山。

      得知北辰凤即将回来,九苓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赖账的法子。

      某日阳光绵绵,北辰凤告别五师兄,降落在翠竹峰,刚走到珠玉殿,就看见前来负荆请罪的九苓,见其惊为天人的打扮,北辰凤吃了一惊,“九苓,你这是……”随即眉头一皱,“说吧,闯了什么祸?”

      九苓背负荆条,当然是拔了刺的,也不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反正她是二八少女,跪在北辰凤脚下,抓着他袍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哭诉道:“师父啊,弟子错了,弟子不该大发善心,看见人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就猪油蒙了心,免收过路费。这几日,弟子备受煎熬,日想夜想,吃不好睡不香,人都瘦成皮包骨了,已经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可是二十万两呀,够山下多少人吃穿,我真是罪不可赦!师父,您大人有大量,看在弟子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就网开一面,饶了弟子吧。”用手中的袍子揩了把鼻涕。

      北辰凤惊呆了,面上肌肉狠狠一抽,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你……把你手先拿开!!”

      九苓装作没听见,哭得更加带劲,眼泪鼻涕一大把,全部擦在对方衣袍上。

      北辰凤简直快要被气疯了,僵立在原地,面容惨白。想他这样爱讲究之人,突然遇到这种厚颜无耻的徒弟,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处置。九苓睁开一只眼睛偷偷瞄了眼,北辰凤那副痛不欲生的模样,让她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师父,弟子真的后悔得差点肝肠寸断。如果师父不原谅弟子,弟子伤心绝望,只能一直哭下去,直到师父原谅为止。”

      “起来!”北辰凤忍无可忍地吼道。

      九苓充耳不闻,心里差点笑出内伤。暗自在大腿上掐了一把,鼻子一酸,眼泪噼里啪啦滚下,很快又涕泗横流,北辰凤的袍子一片狼藉。

      “你……你……”北辰凤怒不可遏,朝大殿方向吼:“灵香出来!”灵香很快飞出大殿,来到他面前,欣喜道:“主人你回来了!”看到眼前的景象,一时没搞清楚状况,北辰凤已经被九苓哭的心烦意乱,不耐烦道:“快把这坨……把她弄走!!”

      “九苓你这是在干嘛?”灵香好奇道。

      “我不走,我不走,我就不走。师父倘若不原谅弟子的无心之失,弟子坚决不走,打死也不走!”九苓态度强硬,一边哭一边紧紧抓住北辰凤袍子。

      后者浑身颤抖,抬起脚,很快又放下,咬牙切齿道:“无心之失?为师还不清楚你,不就是不想还钱嘛,行行行,为师答应你,那二十万两就不与你计较了。”

      “那另外十万……”话未说完就北辰凤打断,“我告诉你,见好就收,别得寸进尺。趁为师还没改变心意,赶紧消失在我眼前。”

      九苓嘴角一弯,满脸阴谋得逞的样子,“是,弟子多谢师父!”起身让开道路。

      北辰凤面无表情进入大殿,大吼:“灵香,快去准备,本公子要香汤沐浴!”九苓等他走远了,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没想到北辰凤还有这么一面,她忽然想到治他的办法了。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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