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奈忧歌》幻箴

10、君子

　　“大致情况想必灵香都跟你们说了。”北辰凤走进珠玉殿。

　　九苓整理了下心情，扯出一抹笑容，“说了，不就是打扫卫生么。北辰公子，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不知我们一天的工钱怎么算？十万两可不是小数目，我的饭量很大，怕在这待久了，浪费公子粮食。”

　　北辰凤:“你说的很有道理，让本公子想想。” 脸上做出沉思状，“有了，你不是打算来拜师的么，我可以教你们辟谷，那样不就不用担心粮食问题了。至于工钱嘛，这得看你们的表现，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看本公子心情如何。好了，灵香你带九苓下去，明天本公子要去参加拜师大典，把本公子要穿的衣服准备好。”

　　“是，主人对明天的穿着有什么要求吗？” 灵香问。

　　“要求不高，低调奢华又不失高贵，更重要一点，要将本公子与众不同华丽的气质凸显出来。” 北辰凤说。

　　九苓差点吐了，急忙道:“那幻湫怎么办？”

　　北辰凤神秘一笑:“本公子自有安排。”

　　灵香带着九苓离开后，北辰凤端详幻湫，“你的身份我已听二师兄说了，你跟着九苓，是因为她身上带着的魔龙子嗣吧。据说幻影国前不久发生叛乱，你们国中天命司占卜说是因为龙脉被人破坏，龙气泄漏，所以导致国中生乱，其实真正的原因出在幻影国当今天子身上，天子非真龙，有心人借题发挥，趁机捣乱，目的就在于颠覆幻影王朝，至于你，想必就是那位流浪江湖多年的真龙天子，你想借魔龙之气，夺回属于你的皇权，只可惜，魔龙还处于沉睡期，你恐怕还要等上一段时间。”

　　北辰凤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管怎样，来者是客。真龙天子降临，是我们归真派的荣幸，山上风光还不错，希望阁下能愉快地度过这段时间。这几日数钱有些疲乏，恕小生无法招待贵客，珠玉殿阁下可以随便乱逛，喜欢什么随便拿。不过阁下乃当今一国之主，这些个俗物想必也入不了阁下之眼。”

　　幻湫面无表情道:“你留下她的目的是什么？”

　　北辰凤取出一柄折扇，摇了摇，“阁下这样说真是伤小生的心，门外那块牌子阁下方才已经看见。当今世上，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小生牌子上写得清清楚楚，你们没钱，我又不能真的把你们怎么样，所以只好拿来做苦力喽。”

　　他这话半真半假，和嵇康一样，早在他们出现在结界下方时，他就已经透过观尘镜看见了。破裂的结界直通苏门峰，只不过在九苓两人走到半路时，他动了点手脚，为什么不动前面两人，原因是看那少女不爽。而九苓一看就是那种好欺负的对象，不坑白不坑。

　　北辰凤说完，朝着大殿后方走去，“对了，客房在右边偏殿，阁下若感觉到累了，可以去那里休息。主殿后面别有洞天，阁下要是无聊，也可以去走走，宫灯亭有新泡的洗尘茶，阁下要是不嫌弃，可去品尝。”

　　第二天的拜师大典，九苓没机会去凑热闹。北辰凤那厮心机深沉，人走了，还不忘把结界设下，目的是防止他们逃跑。九苓在心中将他祖宗都问候遍了。

　　珠玉殿方圆几里，比九苓家还干净，她拿着扫把，感觉无从下手，趁北辰凤不在，懒得装模作样，拉着幻湫进入大殿，在琳琅满目的珍宝之间流连忘返。

　　眼睛看疲乏了，就听灵香讲关于苏门山的故事。短短几天，她差不多已经将内部情况了解透彻。

　　这日帮北辰凤数了一回钱，心中那个谋财害命的想法逐渐萌芽。可对方是神仙，有仙法护体，普通兵器根本奈何不了他，除非是和他同样等级的神仙，要不然这个梦一辈子也无法实现。

　　灵香说过如果她想，会帮她求北辰凤，让他收她为徒。刚开始九苓万分不愿意，现在想想，这也许是个挺不错的法子，如今她就像金丝雀一般被关在这个华丽的牢笼中，唯一能接触仙术的机会就是拜北辰凤为师，这和她本来的目标不谋而合，等学会他所有本领，她再来个弑师夺宝，然后再带着幻湫逃之夭夭。

　　光这么想，九苓还是拿不定主意，她准备去找幻湫商量一下，如今她唯一能信任的人，也只有他了。

　　其实一开始九苓也不是完全相信幻湫，至少确定他不是一般人，跟踪她肯定别有用心。但经过这段时间相处，直觉告诉她，幻湫不是坏人，至于其真实目的，他不愿说，她也就不打算问了。有时候，跟着感觉走人生这条路会简单很多。

　　九苓找遍周围所有地方，还是没找到幻湫。沿着找过的地方再找了一遍，依旧没看到人。今天北辰凤没在，九苓想了想，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一个念头。她赶紧跑到门外那个竖着牌子的地方，伸手往空气中戳了戳，这时灵香飞出来，围着她旋转，被她的举动给吸引，好奇道:“九苓，你这是在做什么？”

　　九苓没回答，灵香忽然间恍然大悟，“你是不是在试结界？哎呀，瞧我这记性，三天前主人就让我告诉你，结界已经撤去，你们可以自由进入，不仅是翠竹峰，其他两座仙峰除了某些禁地，你们也可以随便走动。放心吧，山上的神仙都很友善，不会乱伤人。”

　　九苓脸上肌肉抽动:“三天前？你怎么不早说？”

　　“不好意思啊九苓，这几天太忙了，我忘了，你不要生气好不好？”灵香停在她鼻尖上，带着撒娇的语气说。

　　忙？这几天九苓天天看她在睡大觉，这也叫忙？她发现现在自己已经不仅仅是生气这么简单了。

　　“看见幻湫没有？”她努力压制自己的火气，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

　　“看见了，他刚离开不久。”灵香说。

　　这么说幻湫也知道结界撤走了？就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像关猪一样被关在这里，每天翘首望着外面的天空，此刻九苓心里是绝望的，怎么说，她感觉很憋屈，再让她在这呆半刻估计要发疯。

　　“九苓你要去哪里？”灵香望着她迅速远去的背影，急忙道。

　　“透气。”九苓头也不回地说。

　　九苓像逃瘟疫一样离开珠玉殿，本想去找幻湫，可是又不知道他去哪儿了。想了想，她决定去其他两座山峰逛逛，首先该去苏门峰碰碰运气，没准儿能遇到岁华真人，不过这种希望通常很渺茫，经灵香介绍，九苓对苏门山各个人物有了初步了解，岁华真人经常云游四海，待在苏门山的时间很少，听说那日拜师大典刚结束，他老人家就去南海找老朋友去了，至今未归。

　　不管了，就当去散散心，总之不想留在翠竹峰。九苓正待离开，忽然听见山顶山传来清幽的琴声，她一时没想起灵香曾经说过的话，忘记捂耳朵，反而如魔怔般呆住了。

　　琴声如同一阵淅淅沥沥的雨打在心头，九苓听了会，仰头望向山顶，目光所及，是一片隐藏在白雾中朦朦胧胧的竹影，她竟然鬼使神差般往山顶走。

　　九苓按着记忆中的路线，没花多少时间，就已经来到树林，站在这里，琴声越发清晰，灵香所说的不适应也未出现，相反，清幽的琴声，让她心情很舒畅，很多闭塞的感识，好似竟豁然开朗，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为她拨开了那片浓厚的阴云。

　　九苓循着琴声走进竹林，来到竹林深处，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芝兰玉树下那位抚琴的男子，穿林而过的风吹动他青绿色衣袍，满头青丝只简单地用一根木簪绾住，披散而下的发丝如同风中细雨，微微倾斜，自由飞舞，容颜如玉，俊秀非凡，远远看去，那人好像一尊没有任何瑕疵的雕像，美得不带一丝人间烟火气。

　　九苓看呆了！

　　君子如玉，人淡如竹。

　　难怪他这么喜欢竹林，也只有像他这般谪仙人物，才有资格居住于此。不知为何，九苓忽然想起了齐先生，心中微微一酸，那些美好的岁月融化在清雅的琴声中，如同微风，带着竹林的清香自她面上抚过。九苓向来很坚强，即使是得知齐先生遇害，她也没掉过眼泪，可是现在，她突然很想哭，她想齐先生了。

　　如果不是心中那份执念，她又怎能独自在人世走这么远？

　　石案上放着一壶酒，抚琴之人停下，拿起酒，仰头饮下。九苓默默收回视线，不敢去打扰他，同时决定亲自给他酿一壶酒，以报答救命之恩。

　　九苓的酿酒技术是跟齐先生学的。和传统意义上的酿酒方法不同，他们这门技术，最重要的步骤是学会调酒，就是将各种各样的美酒，按一定比例调和，直至达到心中满意的程度后，放一片干净的竹叶于其中，之后再将调好的酒埋在竹根下，半个月后取出便可饮用。

　　因为酿酒过程少不了竹子，为了方便，他们管这酒叫竹叶青，和传统竹叶青一个名，但酒的味道却是天差地别。

　　可是就在刚才九苓沉迷在琴声中时，她给那未酿成的酒取了个名字，君子。

　　半个月后，九苓挑了个月明风清的夜晚，将制成的三壶美酒拿到山上的竹林，这次她没敢进去，而是在竹林外，打开其中一壶，用手在酒壶口扇风，等到差不多了，她把三个酒壶全部放在一根翠竹下，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第二日怀着忐忑的心情上山，令她惊喜的是，酒壶不见了，那一刻，九苓如同断线木偶，倚靠在放酒的那根竹子上，傻傻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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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魏晋风流人物，最喜欢嵇康和刘伶，可嵇康这人在历史上实在太完美了，作者文笔太差，可能写不出，只是将心中那抹虚幻的影子十之二三稍加描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