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自伊甸园的传承》俊澄

1、序章

　　“真的决定明天离开吗？”我梦呓般地声音在脑海深处响起，仿佛不带一丝情感。这已经是今天第几次问她这样的话了？我不知道。
　　“其实，我并不想离开。”她的声音温婉依旧，不由带我回到了与她初识那刻的风景。

　　“那就不要走！”我竭斯底里地叫道，这一刻，温柔不再能表达我的依恋。

　　轻轻地叹息声，良久地沉默后，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其实像这样意识的交流，本来就用不着依赖声波的传递。看似漫长的时间，落在守护在我身旁的人眼里，不过是眨眼的光阴。

　　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入眼处是二张关切的俏脸。黛眉微皱，眼波流转间，对我关切的之意一览无余。虽然二张俏脸略现疲倦，但也无法减少分毫它们主人的美丽，反而因此更显女性的温柔妩媚。目光过处，红晕正在潜滋暗长，不得不佩服造物主的神奇。眼前的娇娆在任何时候看来，都是那么赏心悦目。真是春兰秋菊，各擅其长。见我呆看着她们，二女都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本来想说的关怀之语，一时都不知怎么开口。此时无声胜有声，谁也不想率先打破这难得的意境。

　　但也有不解风情的人，还是她首先打破了沉寂。“就算我离开了，你也还有这些美丽温柔的人疼爱你，守护你，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眼前的她们都是那种肯为你舍弃一切的人。何况……”

　　“不！！！”这次我叫出了声音，整个房间仿佛都在随之震动。突然想起身边还有为我辛劳了不知几天没有合眼的人，我不由抬头歉意地看着受惊的她们。“对不起，我……”，不等我说完，仍然掩饰不住惊惶的二人却打断了我的话。“峻澄，你不要想太多，明天也许就有解决的办法呢？”说话的是雨晴，看着她刻意掩饰着因我而起的慌乱和疲倦，我心里没有来由的一痛，柔声道：“雨晴，都那么久了，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我说了没有想明天的事，就不会去想。刚才我只是……”。

　　“小子，不管你刚才在想什么，现在都给我躺好，安静地休息。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你处理呢。”楚云可没有雨晴的温柔，她的关心听起来永远是那么强势。但眉目间的倦意和方才惊吓后的表情依然清楚地写在她刻意掩饰的脸上。为了不让她失望，我顺从地再次躺了下来，嘴上也少有不和她争执地说道：“只要有你们在身边，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看到我这次这么听她的话，楚云心情极佳，主动拉起了雨晴的手，对我说道：“你这害人精，这一睡就是二天，也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你，对吧，雨晴？”说完，俏皮地向我眨了眨眼。这是她惯用的伎俩，每当她捉弄人时，总会出现这样的表情。雨晴甩开她的手，脸红过耳地辩解道：“谁担心他了，要晕倒也不先说一声，我也就看他可怜，父母又不在身边，才来帮忙看看而已。而且他的那些狗屁兄弟们不也紧张万分地守了他一夜吗，何况……”本来还想说下去的她，突然惊觉我们都没有说话，还一脸“早知道你会这样说”的表情盯着她，不依地横了我一眼，把下面的话全吞了回去。

　　呵呵，这就是我温柔可爱的雨晴，还是那么爱害羞。不过也真难想像温婉如斯的她居然会说出“要晕倒也不先说一声”的俏皮话。美人恩重啊，我将如何面对即将到来的打击，又将怎么样来保护爱我的人和我爱的人不受伤害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我无力地想着。思绪穿梭在过去的二年间，这不长不短的日子，让我完成了从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忧少年到一个被社会所熟知的公众人物的转变。爱因斯坦说过：物质的速度一旦超过光速，就会体验到时光倒流。这到现在都还仅仅止于科学假想。但我却知道人类的思维也许是现在所知的唯一超过光速的东西。不见在眨眼之间，我已经畅游在了过往的岁月里吗？昔日的事物逐一划过脑际，我想到了至今不为人知的“她”，想到了远方的父母，想到了与自己患难与共的兄弟和知己，甚至还想到了远方那个与我即若即离的景依然——这世上我唯一接触到的“同类”。

　　看我不说话，雨晴乖巧地拉着楚云走了出去，关门的轻响把我带回了现实。

　　她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不要去自责，很多事情在发生之前都没有答案，你只要尽力去做就好了。我们会一直守护在你左右的。”

　　“哎……这样的道理我怎么能不明白，只是关心则乱啊，你……咦，等等！你刚才说‘我们’对吧？是‘我们’不是‘她们’！难道……”我难以掩饰的心中的惊喜，一跃而起。挥舞着双臂想要揽她入怀，却幡然醒悟到什么，尴尬地改拥抱为捎头。“呵呵，抱歉，一时激动，忘了想抱你就只能抱自己了……”

　　“呵呵，你看你，还像个孩子一样，这怎么能让我放心把你交给她们呢？哎……”听见她难得的轻笑出声，我刚刚还有点紧张的神经感到了无比地舒适，但她接下来的话却又让我如入冰窖。“你还是要走？！不是说你不走了吗？”人在极度亢奋后接着陷入极端失落的感觉是非常难以接受的，就好像在沙漠里看到久违的绿洲，用尽全身力气跑过去时却发现不过是海市蜃楼一样，让人有种因被上苍调戏而想了结生命的冲动。哀莫大于死，不过如斯。

　　“其实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和很多人一样，长久以来，本就如此。哪来什么真正的分离呢？”这句话她已经说过很多次，但这次却最能令我黯然神伤。不为别的，只因我在她的语气里听出了真正诀别的意思。

　　“不！别再说了。我不想听！我需要你，我要你留下！我们也许生存在这同一个生命体里，但你是你，我是我，我们都拥有自己的主导意识，也都知道爱与恨，喜与忧……都……”不等我说完，她打断了我的话，在我的记忆里，温柔如水的她从来都是一个很好的听众，这样打断我说话，这还是第一次。我的想法丝毫不漏地传递给了她，幽幽一叹后，她有些凄凉地说道：“澄，什么都有第一次，离别也不例外。”

　　听着她第一次亲昵的称呼，我没有一丝喜悦，带之而起的是深深的哀伤。

　　“别时容易见时难，霜，你明白吗？”听到她亲昵地唤我，我还是禁不住叫起了我为她取的名字，出口后我就深觉后悔起来。虽然我不指望她能回应，只因以前多次交流到兴头上，都只为我这样带有感情色彩的呼唤而立刻终止。但我可不想这也许是最后的话别就这样划上句号。我无言地想着，等待着属于我的无奈。

　　“澄，你在听吗？”她的声音再度响起，不知为什么，我反而有些恼意：“最后的晚餐果然不同啊，你今天居然没有就此沉默，呵呵。”最后的笑声我感觉如同魈啼……

　　“澄，为什么你还这么看不开呢？我真的很不明白。就像你现在这样，主观地把我当成女性，主观地唤我作‘霜’，主观地……”不等她说完，我迫不及待地打断了她：“主观和客观，只是取决于参照物的不同。在二个都有主观意识的个体之间更只取决于认同与否。既然我一直这么认为，你为什么一直不否认呢？现在才这样指责我，那说服力未免太低了吧，霜！”

　　“唉……”原本期待地争吵没有出现，她只是重重地叹息了一声。良久，仿佛是她在对自己说般，喃喃地道：“为什么我不反驳？为什么我不在一开始就指出他的‘错误’？为什么会这样？难道大家都是这样吗，谁又能给我作参照物让我好好看看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听着她无力的声音，我心里有种变态的报复的快感在流动。当然我知道这都瞒她不住，但我本来就没有打算隐瞒，因为今天不把心里话说出来，也许就永远没有机会再说了。所以我只是静静地等着、听着。

　　“澄，我问你一个问题。”她突然响起的声音把我从等待中唤醒。“什么？”

　　“你……喜，喜欢过‘霜’吗？”她的声音犹豫不决，但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般，问出了我们心中深埋地疑问。

　　“我……我不知道。”这一刻的我，卑鄙如斯……，我竟然选择了逃避。她听见我的回答，反而好像舒了口气般，语气也轻松了许多：“那就是了。因为我也不知道自己对你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喜欢，爱慕，热恋……这些意识决定行为的话题，本来就是属于人类的特权，是属于拥有不同生理构造的二个主观意识体的共鸣。而我……用人类的话来讲，只是一个精神体，一个意识体，这样的‘霜’，怎么会得到澄的爱呢……虽然看到澄幸福，我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用人类的话应该叫开心吧；看到澄的伤心，我也会产生负面的反应；看到澄陷入危机，我每次都恨自己不能拥有人类的身体来挡在澄的身前……”

　　“不……！！”听到她讲到一半，我已为我的刚才的退缩痛心疾首，而当听到她如此人性化的语言时，我再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这算是她对我的告白吗？我不知道。此时泪流满面地我再也忍不住地叫了出来：“霜！别说了，我都知道……我也喜欢你！”

　　“那你喜欢我地什么呢？眼睛？鼻子？身段，还是？”她不管我的叫喊，冷静地回应着。

　　“我……”我一时语塞。是啊，我喜欢她的什么呢？难道对别人说我喜欢自己的小肠？还是说我喜欢居住在自己小肠细胞神经元里的这个生命体？而且还是个没有生命承载的意识体。

　　“澄，不要欺骗自己了。我们根本就不是同类，更不可能产生人类的感情。应该说当初你在机缘巧合下没有被我蚕食而生存下来，已经是个奇迹了。人类不是有句话叫‘知足长乐吗’？你为什么还要勉强让自己喜欢上异类呢？”见我不说话，她继续用从没有过的冰冷语气说道：“难道你所谓的喜欢，只是喜欢有我这个异类在的时候，你所得到的能力吗？人类真是奇特的生物，能窥视别人的内心，真的就这么重要吗！”她的声音到此已不复冷静，变得有点高亢了。这时我才注意到，现在只能她‘看到’我的想法，而通往她‘心田’的门，已经不知在何时关上了，连一丝缝隙也没有留下。这是在我和她有接触以来绝无仅有的情况。

　　不知所措的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难道说我真的不在乎因她而来的能力吗？不，那是自欺欺人。虽然我不赞同她说的能窥视别人的内心对我来说有那么重要，但是无可否认的是我这二年来的不断成功和屡屡化险为夷和这样的能力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但是有一点我决不妥协——关于她，我从来就没有把她当作异类或者虚无的精神体，而是实实在在的一个人！一个我每天挂念，和她分享喜与忧，分担哀与愁的人！还是，一个女人。

　　也许是感受到我内心真实的想法，她的语气不再是刚才那样地冰冷，又恢复了她一贯地声音：“澄，你还记得我第一次用这样地声线和你说话的时候吗？”感受到她逐渐敞开地心田，我轻轻地回应道：“怎么会忘记，那是你主动和我第一次接触后的第二十一天。从那次开始，你就是我的霜了”。

　　“嗯，生命是如此美妙，能与你相识就像你们人类常说的梦一样。我没有梦，但我也能感同身受。”经过刚才地激烈，现在的我们，又一次沉浸在这浓得化不开的离愁里，互相地诉说着心事。“还记得那天早上你颤抖地告诉我前夜我差点被你同化掉时，我吓得一天都不敢和你说话呢，呵呵。”我痛苦并快乐地回忆道。“是啊，我也记得我第一次和你接触时，你还以为自己见鬼了呢，嘻嘻。”霜现在也和我一样完全开放了自己，细细地品味着这即将消失的只属于我们二人的“蜜糖”。

　　“还说呢，要说第一次接触，不应该只从你第一次和我说话时算起吧，我可还记得那之前几个月因为你的即将来临害我经常不分场合地捧着肚子晕厥呢。”我希望尽量用开心的回忆来淡化这挥之不去的惆怅，她显然也很配合地陪我聊着，就这样，我在不知不觉中再次睡去。在回忆编织地梦里穿梭着，在梦里，我又回到了二年前，那个梦发源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