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于北南》温南渡

22、第二十一章 把她交给你

　　/把她交给你

　　老爷子在医院的第三天醒来了。

　　只是人还没有完全清醒，看人的眼神是涣散的，瞧着纪栾也不大能想起来她是谁。

　　不过林医生说了老爷子到底是上了年纪，能熬过来就是万幸，后面还得静养，慢慢调理。

　　季子澜赶到医院是在老爷子醒来那天下午，一路风尘仆仆，身上的军装都没来得及换下来。

　　老爷子进医院那天季子澜刚接了外勤人物，等回营知晓消息以后已经是第二天晚上，一听说便立即批假赶回来。

　　在住院部楼下问清楚病房位置，季子澜转身就大步往七楼走。

　　刚走至护士站前就看见出来透气的纪栾。

　　小姑娘眨眨眼，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是季子澜回来了，几步上前跑过来一把抱住他，季子澜宠溺地拍拍她毛茸茸的头，温声问：“怎么学会黏人了？”

　　季子澜虽是铮铮铁骨，却也是个疼孩子的，和纪栾相处的时间不多，但纪栾和他关系一直都还不错，在纪栾眼里，季子澜是和她爸爸差不多的角色。

　　“我想你了。”小姑娘瓮声瓮气的，带着鼻音，想来是最近天气反复加上来回折腾给弄感冒了。

　　季子澜把小姑娘扶正，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小姑娘没什么大变化，要真让他说有什么变化的话就是胖了点，眉宇间的郁气少了点儿。

　　“这几天吓坏了吧？” 季子澜捏捏她的脸。

　　纪栾咬咬唇，低声道：“爷爷会好的。”

　　“嗯，会好的。”季子澜揉揉她的短发，带着纪栾往病房走。

　　冉思回家给老爷子熬粥还没有回来，病房里只有陪护阿姨在守着，看到纪栾和季子澜进来便带着水壶出门打水去了。

　　季子澜走到老爷子病床前，轻声喊了声爸，老爷子闻声睁开眼，看着眼前的季子澜，唔了一声，抬手想要握住他的手。

　　领会到老爷子的意思，季子澜反手握住。

　　“怎么……怎么、回来啦？”季英澜吃力的问。

　　“我回来看看您，您觉得怎么样？”握在手里的手虚弱无力，才不到半年时间，他竟觉得老爷子消瘦了不少，“身上有哪里不舒服告诉我，我去找医生。”

　　他歪头看了看季子澜身后的纪栾，刚醒来的时候一大家子的人围在病房里，季子瑜更是哭得眼睛发红，季英澜打发了季子瑜一家回去，只让冉思和季脩梵留下了，“我都还好，就是身上没力气罢了。”

　　季英澜叹了口气，“人老了，不中用了……”季英澜歇了两口气，问道：“老三呢？”

　　纪栾：“小叔刚出去买东西了。”

　　“打电话让他回来。”季英澜摆摆手，“你回来了就去看看冉思，她这两天被吓着了。”

　　纪栾出门给季脩梵打电话。

　　“我先……”季子澜握住他的手道。

　　“不用在这里守着我，我的身体我清楚，死不了。”季英澜闭上眼，打断他：“赶紧去看看你媳妇儿，别到时候我出院了她又进来了。”

　　季子澜无奈，只好在病房门口等着季脩梵来。

　　季脩梵刚从电梯出来便看到坐在门外的季子澜，他抄着兜过去，同季子澜打招呼：“回来了？”

　　住院部来来往往都是人，季子澜一身军大衣在外边坐着很是惹人注目，他起身，拍拍季脩梵的肩膀，“回来了。”顿了顿，看向病房里头，“爸估计有事儿要同你说，你顺着点儿他，别跟他拗。”

　　季脩梵眼尾一挑，“知道了。”

　　在门外小站了一会儿，季脩梵才推门进去，“爸你想说什么？”

　　他将一边的椅子拉过来在病床前坐下。

　　季英澜睁开眼，人到底是老了，鬓边的头发早已花白，眼尾也是布满岁月的痕迹，他侧头看向自己这个小儿子，笑了笑：“你打小聪明，我也不和你拐弯抹角了。”

　　病房里只有心电记录仪的滴答声。

　　“您说，我听着。”季脩梵往前凑了凑。

　　季英澜盯着头顶白色的天花板，叹了口气，原本是想把这事儿带到棺材里算了，没想阎王殿里走一遭回来，倒是改了主意。

　　到底还是对那姑娘起了怜悯之心，现下把事儿说给季脩梵听了，要有一天他真脚一蹬就走了，她也有一个依靠。

　　“阿栾和冉思的事儿你知道了多少？”

　　季脩梵目光一滞，盯着柜子上的心电仪静默着，片刻嘴角微翘，“多多少少知道了些。”

　　“你大嫂这事儿确实办的糊涂，但也能理解，她和阿栾到底是血脉相连。”季英澜叹了一口气，缓缓道：“这事儿你别和你大嫂计较太多，她也不容易。”

　　季脩梵没吭声。

　　“阿栾这姑娘性子好，看得出来是个好姑娘，好歹是进了我季家的门，不管怎样季家是不能亏了她的……”

　　“原本这事儿不该落在你头上……”

　　“那您还跟我说啥？”季脩梵问。

　　季英澜瞪他一眼，“老大常年在部队，家里的事儿他顾不了；冉思性子温软，遇事儿没啥主见……子瑜到底是有了自己的家庭，家里的事儿不好让她过问太多……我看得出来阿栾和你亲近，你也乐得对她好，把她交给你我放心。”

　　季脩梵舔舔后槽牙，“你这不是还在吗？你这算啥？托孤？”

　　“臭小子，我看你是欠揍！”季英澜低骂，“你就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季脩梵乐了，他这算啥？还没结婚就给自己整个便宜女儿养着？还是像辛亦那小子说的那样，养个童养媳？

　　他向来不在乎外面对他的说辞，但是老爷子让他照管纪栾这事儿，他心里总归是不大愿意的。

　　小姑娘他确实蛮喜欢，但要他承了她家长的身份，他总觉得……有点奇怪。

　　他抬舌顶顶后槽牙，手指摩挲着手机边角，不吭声。

　　“你倒是说句话！要是不答应我就找别人……”

　　季脩梵抖抖肩膀，“得得得，我答应您行吧？”他蹙眉，“别想着找别人，季家的姑娘哪里有让外人来管的道理。”

　　得到满意的答案，季英澜叹口气，摆摆手，“出去吧，让我歇歇。”

　　——

　　季英澜这次病来得急，一大家子被吓得六神无主，季子瑜知道老爷子进了医院就赶紧给周远打了电话把人从C市叫回来。

　　一大早，周远抄着手倚在门边上看着纪栾熬粥。

　　周远叹了一口气，要知道他从三天前赶回B市到现在就没好好睡过一觉，好不容易季英澜情况好起来了，大家都舒了一口气，周远只以为今儿他可以睡个自然醒，然后下午就可以收拾东西滚回C市去，哪想这纪栾就不是个省事儿的主儿，愣是把他从热乎乎的被窝里拉了起来。

　　“阿栾啊，我的姑奶奶！你能不能让我去睡个回笼觉，一会儿你去医院的时候再叫我？”周远打了哈个欠，双手扒拉着自己的眼皮，强撑着没睡过去。

　　灶上的粥已经熬得差不多了，整个厨房弥漫着皮蛋瘦肉粥的香味，勾人食欲，纪栾摸摸已经开始咕咕叫的肚子，舔舔嘴唇，才悠悠地道：“不行，小姑说了我什么时候起来就让你什么时候起来。”

　　周远气得跺脚，还真是亲妈，尽变着法儿来整他，“你和我妈串通起来的吧？你不说我不说她能知道？”

　　“小叔还在楼上。”纪栾斜他一眼。

　　“……小舅才不是打小报告的人。”周远看了看二楼，季脩梵的房门还紧闭着，看样子还在睡。

　　“不行！”纪栾斩钉截铁拒绝，转身看着昏昏欲睡的周远，“冰箱里的保鲜盒给我拿来装小菜。”

　　周远撇撇嘴，趿拉着出去。

　　“阿栾啊，按理你是该叫我一声哥哥的，怎么能这么没礼貌呢？要知道长兄如父，你该对我尊敬点才是。”周远语重心长。

　　纪栾眼角一跳，挑眉看着他，周远被她盯得头皮发麻，挺挺胸膛，“我说错了吗？”

　　“你不过比我大了一岁。”纪栾眉眼微扬，“更准确的来说，你只比我大了十个月。”

　　纪栾只比周远晚出生十个月，算起来也大不了多少。

　　周远指着她想要辩驳，又听她说：“行了，少睡几天又不会少块肉，等下午你就回C市了，到时候你想怎么逍遥就怎么逍遥是吧？”

　　“……”

　　周远弯腰把在脚边乱蹭的牙牙抱起来，叹了口气，“得了吧，我这逍遥日子可没多久了。”

　　窗外下起小雨来，淅淅沥沥的，砸在窗玻璃上留下一摊水渍，纪栾将小菜一一打包进保鲜盒，问：“小姑让你下学期回来上课？”

　　周远蹙眉，唉声叹气：“可不是。”

　　当初跑去C市上课确实是有赌气的成分在里边，但是这么几个月过去了，说实话，他一点也不想回来。

　　“下学期文理分科你选文还是选理？”周远抱着牙牙上前几步。

　　纪栾：“文科。”

　　周远啧一声，“巧了，我也选文。”

　　“你选文？”她记得小姑有说过希望周远选理来着，“小姑会同意？”

　　周远吊儿郎当的靠在边上，一副江湖浪荡子的模样，冷哼一声，“不同意也得同意。”

　　“那我们下学期在一个班的几率可有点大哦。”纪栾眨眨眼。

　　“我可还没答应我妈要回来上课。”周远一脸傲娇，脸上就差写着几个大字——爷不稀罕和你一个班！

　　纪栾耸耸肩：“随便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