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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魔国门主—敖烬(10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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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丰京王宫
“西伯侯可信得过受德?”
受德站在议政殿内,姬昌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对他频频试探。
许久,姬昌收回试探,他温文尔雅的一笑,“王子打算何日启程?”
“今日。”受德朝姬昌微微一拜,“西伯侯放心,寒冬到来前,二哥必将重归西岐。”
“如此,本侯在此多谢王子成全。”
“是受德要谢西伯侯成全,让我能带走他!”
师傅离开后,受德确信身边再无人能治好子奭。
他知那家伙担忧姬发在大商的处境,自己也还抱着朝歌或有人能医治他的侥幸……
如此考虑着,遂也不再耽误时间,当天便备好快马和车出发返回大商。
临走时,受德带着西伯侯上启商王的书信和一干随从护卫。
上路的时候,姬子奭的精神难得好了许多,他和受德同乘一匹马,引得一众西岐护卫纷纷侧目。申公豹跟在两人身后,想起隔壁李婶对他们的评论,只觉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等回了朝歌后,受德先将姬子奭秘密安置在家中,随后进宫呈上了文书。
商王询问他为何迟迟不归,受德浑说西岐要比朝歌有意思,结果被父亲和帮腔的大哥骂的狗血喷头。
逃脱之后,他又回内廷拜见祖母和母亲,母亲向来待他不亲厚,受德应对起来也自然些。
但祖母和苏婆婆,可就没这么好对付了……
“既然回来了,你和姜辛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太王后摆弄着受德献给她的西岐奇宝,“有时间也去西伯侯府上拜访一番,姜邑近来身子不好,你也替我这老人家去探望下小辈。”
受德鞠着手不由惊道,“姜邑姐姐病了?严不严重啊?”说着他看向苏己,“您放着苏婆婆不用,干嘛要使唤我去?”
“苏太宰一把年纪了,你也好意思问?”太王后不悦的冷哼。
受德颇觉有理,他咧嘴一笑,“也对,那我便替您跑这一趟!”他拱了拱手,“若无事,孙儿这就告退了!”
“且慢!之前跟你一起的姬子奭,人在何处?”
受德满不在乎的笑了笑,“西岐人,自然留在故土咯!”
“那你和姜辛的婚事……”
“孙儿告退!”
受德一溜烟的跑出太王后宫,豹儿护送着他往宫外走,在临近宫门时却与二哥仲衍不期而遇。
此刻二王子仲衍已是京中巡防营太尉,手中掌握整个朝歌的护卫之责。
“我看见那个人了。”
“那个人?哪个人?”受德演技卓绝的装傻。
“姬子奭!”仲衍压低声音。
“哦?”受德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二哥想告发我?”
仲衍虚虚的锤了他一拳,“笑话!要告发我早就告发了!放心,如今朝歌城边防和暗哨都是我在负责。只要不叛国,你的事我会保密。”
“如此,受德多谢二哥!”
“你不问我为什么帮你?”
“我不好奇!”
“老三,如今父亲和祖母都没想好怎么处置姬发,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忤逆他们!”
“知道啦!谢二哥!”
受德摆了摆手,将他那爱管闲事但心肠不坏的亲哥哥抛诸脑后。
祖母是在试探他,他自然知道。
生病的不是姜邑,而是姜辛。
这在他离开西岐前就已从姬发的细作那得知了。
祖母不过是想用寻常的方式观察自己的反应,看自己会不会露出破绽。
看来姬发安插朝歌的细作,随时有被发现的风险啊……
姬发和姜氏两姐妹如今已是如履薄冰,只怕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会如此……
帝乙十七年夏至
三王子受德帮助西岐平乱,被西伯侯奉为上宾,居住了一段时间后回到朝歌。他向商王转交书简,愿以城池和车马金银换姬发返回西岐。
一时间,商朝权贵群臣各执一词,意见始终僵持难定。
王子受德代太王后探望姬发和姜邑,并将西伯侯的家书交给两人。夫妇感恩君上用心良苦,姬发更是亲自登入三王子府门,以表谢意。
这一日,姬发亲自来到受德府,护卫长申公豹将他引入府中。
彼时,王庭暗卫正目不转睛的监视着府中各处的动向。
在他的监视下,受德和姬发在院中相对而坐,饮茶闲聊,十分亲厚。
可他们没人发现,在他们面前有一道无形的屏障正悄然编制着。
而受德,姬发和姬子奭三人,正明晃晃站在院中,注视着潜伏在房梁上暗卫们的一举一动。
“不得不说你这幻术修炼的不错,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有这本事?”姬子奭穿着厚厚的绒袄,还装作怕冷的样子往受德身上蹭。
“我本事多着呢!”受德忽略姬子奭那一脸的欠揍的狡黠,转而对姬发道,“这术法能撑个一时半会儿,你们先聊,我去泡壶茶!”
姬发目送受德离开,他扶着子奭坐下,照常问道,“你如今怎么样?”
子奭摇了摇头,“药石无灵,时日无多咯!”他看着受德离开的方向,“他能想的办法都想了,我本来就无所谓,什么生死,都不及此刻的快乐。”
“那……你现在快乐吗?”
子奭看着姬发的眼睛回答,“还行,不过差一点儿……”
“差在哪儿?”
“差在……我没法再为他做的更多吧。”子奭的话如风过无痕,却在姬发的心里留下了些许荒凉。
“子奭,你和受德,是真的?”
“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外面都在传,你们之间的关系……”姬发想起在西岐王陵时受德对自己说的话,渐渐失去了问下去的欲望。
子奭依旧是一张笑脸,“姬发,是你放弃了他,你没资格这么问!”
姬发的手一瞬间攥紧又松开。
“我只是……担心流言对他不好!”
“对他好不好也轮不到你来担心!你知道吗姬发?当时我天天陪着他疗伤,陪着他疯,陪着陪着……我开始心疼他,理解他,开始……我知道他也是,但他觉得愧疚,愧疚他这么多年对你的感情!”
子奭好久没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了,连他自己都惊讶不已。
“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决定放下过去的……我那时候很高兴,但我现在宁可他没放下……”
姬发深吸了一口气,“对不起。”
子奭眉毛一挑,“你对不起什么?”
“我利用了你和受德!”
子奭有些好笑的锤了姬发一拳。
他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姬发也知道这点,为了不让他的身体雪上加霜,他没抵抗。
“罢了,你利用我也不是一两次了,为你所用是我的使命。只是……”子奭稍微平复下呼吸,“只是受德他,他是相信你所以愿意为你做这些!你以为他不知道你一路跟踪他到的西岐,不知道是你故意将他引到鬼灵宫,不知道你失踪不过是为了将他独立留下面对危险?”
姬发无声的挺直了背脊,子奭犹自继续道,“但我猜你这句对不起是为了红武之争那一晚吧?你知道你对他做了十恶不赦的事,所以你心虚,害怕,你怕自己承担不了他对你的好,怕你自己受之有愧!”
姬发不置可否,“既然你知道,为何还要帮我?”
子奭看着姬发,就像对着面镜子审视着自己一样。
天帝的话言犹在耳:我知道你生来闲云野鹤,无担一族之长之望。只要你帮助傀命完成这一世历劫,天宫便放你自由,六界随你自在如风。但你乃性情中人,若在人间生了任何变数,莫要忘记什么是梦,什么是现实。不要为了一份不可能的心意,毁了自己毕生所求。
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你是我弟弟,因为我还想要自由!
我何尝不也利用了受德,利用了你?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帮你,是主公交予我的使命。但我自己的命为谁而失去,是我自己的选择。”说罢,子奭的心像是压了千斤顽石,沉重的令人无法呼吸。
他眼前的景物渐渐模糊,疲惫又汹涌的袭来……
大概是贪嗔痴都溢满,他连自己何时生出了心魔也无从知晓。
当子奭的躯体陷入沉睡时,偃师的元灵就不得不面对心魔的诘难。
“偃师,你再不愿意,还是要亲手将受德推上绝路,否则你的自由,你弟弟傀命,你身后的天机族都会被辜负。你到底是在骂姬发,还是在骂你自己?”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偃师用手捂住耳朵。
心魔继续冷笑着质问,“天帝让你连看受德毁灭都不够,他还让你亲自为他的毁灭加一把火,这滋味好受吗?”
“说够了吧,我说你不累吗?”
“累啊!不过没关系,等你回了天宫我就会消失,此时不说更待何时?”
“……”
子奭倒在姬发肩上没了反应,受德闻声赶来。见此情景,他仅是微微惊讶了一瞬,随即恢复了神色。
“他应该是脱力昏过去了,交给我吧。”受德驾轻就熟的将子奭的手臂搭在肩上,一手扶着腰,一手鞠着腿。姬发想帮忙却无从下手,受德一笑,“他很轻,不费什么力气!”
受德引着姬发朝内院爬满藤蔓的墙走去,“帮我将长桌向外挪五步!”
姬发照受德所说,将墙角摆放的长桌向外挪动了五步的距离。
与此同时,墙壁上出现了一道缺口。
“二哥,进去说!”
穿门而过,墙后另有一天地。
姬发目之所及是一间格局精妙的院落,最中央的清潭水波涟漪,临水窗畔是一方卧榻。
受德将子奭安置好,又带姬发来到另一处屋舍内。
“他不喜欢吵闹,我们换个地方聊!”受德坐下,他开门见山的问“姜邑的事还有谁知道?”
“你,我,姜辛”姬发看了眼院外,“还有你的暗卫。不过……”
“不过什么?”
“我猜内廷应该有所察觉,太王后上个月送来了许多补品,名为给我和姜邑养身之用,但实则……”
“会不会是你多虑了?皇祖母向来都喜欢给儿孙辈送补品,不过赶在这个节骨眼儿,的确让人在意。”
姬发颔首,“我让姜辛称病,将她挪到了朝歌城外疗养。近段时间来牧野有疾病蔓延,宫中人恐遭变故皆不敢出城。如今大王身体抱恙,御医本就腾不出手,我正好将阿邑安置在那,名为照顾,实则安胎。”
“你做的很好。”受德颔首,“但还不够。”
“你是说,趁机将姜邑送回西岐?”
“不仅是姜邑姐,还有姜辛和你!”
姬发猛地站起身,他眼中闪过的光芒是受德从未见到过的。
姬发勉强收好情绪,“上次我返回西岐虽未被发现,但已经让宫中起疑。”他用踱步来掩饰心中的复杂和激动,“此一时彼一时,现在大哥病逝,我是长子,是牵制西岐的武器,大商愿不愿意放我离开还是未知!”
受德眼神坚定的看着他,“是吗?我看不一定!”
“受德……”
“二哥你放心,当日我便说过,他日我为王,你为侯。这承诺不会因任何人任何事改变。再有三日,今年的红袖招又到了,到时我必助你成事!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姬发抬起头看着受德,他不觉的问道,“什么要求?”
“你离开朝歌之日起,将所有城中的细作全部召回西岐,永世不得再入朝歌。”
“可以,还有吗”
“还有……我要你在西岐为姜辛寻一门好亲事,绝了她对我的念想。”
“可你知道,娶姜辛是西岐和大商定下的,也是你自己曾经求来的……娶了她你将来的地位才能……”
受德打断姬发的话,“就算不靠姜辛我也能得到王位。至于如何应对父王和祖母,我自有办法,你只需照做即可!”
这话说完,受德脑海中又浮现出姬子奭那张欠揍的脸。
“说什么为了承诺,还不就是为了气姬发?”受德想着,不觉露出微笑。
姬发看着这抹笑,心中百感交集。
“你是为了子奭,生了不娶之心吗?”
受德闻言一怔,许久他悠悠道,“算是吧……”
“就在这两三日了……”
大夫收起药匣,他略有些不忍的看了眼受德,哪知受德仅是云淡风轻的点了点头,随即温和的朝他笑道,“有劳您了,今日起那些人不会再叨扰您一家。”
“公子,是老夫无能,救不好这位公子。”老郎中惭愧的朝他拱了拱手,“他应该会这么睡着离开,或许中途能醒过来一次,但……哎,一切都要看天意!”
受德道了声,“明白!”他吩咐:“豹儿,派人送大夫出府,别让那些家伙缠上他。”
申公豹领了命,带着老郎中离开了内院。
窗明几净,四下无人。倍感疲惫的受德独自躺在子奭身旁。
他俩头挨着头,手握着手。
不觉困意涌来,但心中的事千头万绪,难以名状的痛苦反复游走,他累到极点也睡不踏实。
“受德……”身边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受德一惊,不禁侧过头看去。
子奭并没有睁开眼睛,但不知为何,他的嘴角却缺挂着一抹笑,像个假睡被发现的孩子。
“骗子!你是不是醒了?”受德捏了捏子奭的手心,他将手枕在一侧的脸颊上,认真的盯着子奭长长的眼睫毛,“你是不是根本就没事,也不会死,只是在耍我开心?”
身边静悄悄的没有回应……
“你说你是神仙的话,到底是骗我的,还是真的?”
墙后响起的三声敲打中断了他的呢喃,受德怔然起身推开墙壁。
“一切都准备好了!”申公豹将一封竹简交到受德手中。
“那就开始吧!”
缜密的计划从一卷竹简开始,先经监视的暗卫之手到了大皇子微子启手中。接着,毫无意外的又到了商王帝乙的手里。
“大王,昆夷联合东夷四国的人方,岛夷,淮夷和孟方出兵,先遣军已经到达了西岐一带。”
“如何,昆夷是否攻打了西岐丰京?”
传令官诚惶诚恐道,“并未……昆夷首领听说西伯侯长子姬发被困大商,他们派了使者商谈,提出让西伯侯放行,而条件是会替他接回姬发并与西岐签订互惠条约。”
帝乙阴沉的脸色稍微缓和些许,“唇亡齿寒,西伯侯不会答应他!西岐和大商彼此帮助彼此牵制,若大商被灭,谁知道那些夷人会不会翻脸无情?”
“父亲说的没错,但……”子启拿出另一封书简,“根据密探传回来的消息看,在商谈后,姬昌并未即刻攻打昆夷,三日来皆是彼此对峙但按兵不动。”
此言一出,高阳殿像炸了锅,群臣的议论声几乎要将王座上的帝乙淹没。
“要我说现在就该放了姬发!”
“是啊,大王继位第二年,西岐一小股作乱得人侵扰边境,是西伯侯亲自带兵围剿的!”
“不可!万一这是昆夷和西岐合谋的诡计怎么办?”
“有道理,这可是养虎为患,放虎归山啊!”
“姬发隐忍这么久必然恨透了我们,若放他离开,不可不可!”
“够了!”帝乙怒喝着平息众人的议论,他剧烈的咳嗽,血顺着嘴角流淌也浑然未发觉。
“父亲!”子启惊恐的递上丝帛,“父亲,身体要紧!”
帝乙擦干净血迹,他站起身,面对如惊弓之鸟的群臣道:“派人,即刻宣受德入高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