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起灵BG]素昧半生》术尧

48、番外·丁兰

　　几百年来族中不管是司刑还是丁兰都是不苟言笑的，往人群里一站旁边的人都不敢吭声，听说这一任的丁兰与前几任不同，见了谁都言笑晏晏。
　　正巧族里把丁兰遣来了外舍，大多住在外舍又没放野的孩子都过来凑热闹了，想看一看这任平易近人的丁兰是什么模样。
　　三十几个孩子在外院入口蹲了半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才看见一个年轻男人推着一辆平板车，车上放着一些衣物之类的东西，而坐在平板车前头的小姑娘应该就是丁兰了。
　　年轻男人他们都认得，是外舍的执事，平时看管外舍，偶尔会帮家族做一些杂事。
　　丁兰穿着白色的襦裙，戴着帷帽，怀里抱着个黄色的球状物，微风吹过时她会抬起一只手扶着帷帽，防止被风吹开，众人有些失望，这样谁能看得清丁兰是什么模样？
　　车上的东西不多，一个人就可以提过来，推一辆车简直就是画蛇添足。由远及近，年轻人的话顺着风飘过来，“丁兰大人何不安排一辆牛车？”
　　在场的虽然都是十岁出头的小孩，但既然在外院便是选择了日后争权夺利，无一不是人精，自然都听出了年轻人的嘲讽之意。丁兰一词本就是敬语，后接个大人便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可以看得出是丁兰要求年轻人用平板车送她过来，引起年轻人的不满。
　　小姑娘说话不急不缓，声音又轻又细，如果不是车走近了，他们可能听不清，“我跟他们说了这件事，没有同意。”
　　年轻人一下哽住了，把丁兰送来外院也是族里安排给他的，即便这丁兰只有十岁，嘴皮子也不是一般的利索，一句话就顶了回来，还要嘲讽他的身份在高层眼里跟牛差不多。
　　丁兰这句话让年轻人清醒了很多，他顿时打消了心中的怨念，就算司刑死了，丁兰也不是他们这些下人能欺辱的，只要丁兰尺还在她身上，她就还是丁兰侍。
　　年轻人又看了眼被小姑娘别在腰后的丁兰尺，高层不会对小姑娘下手，高层的态度是谁拿到丁兰尺谁就会被看中，可聪明人都知道，除非这任丁兰死掉，抑或转交，不然她永远是丁兰尺的半个主人。上任司刑死了，司刑之位空缺，只等小姑娘成年，就能成为司刑，成为丁兰尺的主人。只要她不是傻子，必然不会交出丁兰尺，那么只能杀掉她，让丁兰尺变成无主之物。而司刑一系的人没有死光，不管是谁拿了丁兰尺都躲不过司刑一系的报复。
　　年轻人叹了口气，他出身外舍，自然希望外舍的小家伙能看得明白些，不要被人当了枪使，凭白丢了性命。近了门，他才看见门里蹲了二三十个小子，见了他一个个都站了起来，伸头往外看，不由黑了脸：“都在这干什么？不午休？”
　　孩子堆里有道声音弱弱的答道：“执事，我们想来欢迎一下丁兰。”
　　欢迎？说是落井下石他还信，正要出言呵斥，丁兰却从车头跳了下来。门内的孩子也睁大双眼，看着丁兰取下了帷帽，他们又失望了一次，因为她还戴着挡脸的丝巾，足有五六层，遮得连面部轮廓都看不清，只有眼睛和额头露在外边。
　　这走近了，他们也才看清，丁兰怀里抱着的是只黄狸。
　　同龄人女孩要比男孩的发育快些，围观的孩子年纪最大的也不过十四岁，论身高跟丁兰差不多，那些不到十四岁的孩子看丁兰基本都是要仰望的。
　　“午间日头这样大，诸位还是回去休息吧。”丁兰的眼睛里带着笑意，即使他们看不见丁兰的表情，还是对丁兰产生了好感。
　　就在这时，突然有人问道：“你也知道午间日头这样大，戴着帷帽丝巾，不热吗？”
　　这的确是他们想问的，却万不能问出口，问了就是冒犯。场面寂静了片刻，二三十个孩子都开始找说话的人，试图把他孤立起来撇清关系，有心人很快找到了那个和孩子堆格格不入的蹲在墙头的小鬼。
　　这小鬼是外院年纪最小的孩子，和他们这一群玩不来，也没话说，以一己之力排挤他们所有人，因此他们来凑热闹也没有带着他。今天这小鬼有点奇怪，竟然也过来了，不过内舍来人，还是家族中相当于族长继承人地位的丁兰，好奇也说得过去，就是不知道他那还没有半人高的小矮个怎么爬上高度近一丈五的墙头的。
　　有孩子嘴快，好奇道，“你这小鬼来干什么？”
　　蹲在墙头的小鬼把视线转到孩子堆这边，淡淡的道，“我想看看你们在干什么。”
　　丁兰抬头看了看，“那你呢？你蹲在墙头，不热吗？”
　　说完后她大概觉得有些好笑，轻笑一声，不再多言，自顾自的进了院门，她似乎对外院的布局极为熟悉，哪个房间没有住人都知道。她走到一间空着的房间门口站定，风年轻人把一帮孩子赶回房间午休，才过去给她开了门，就此安置下来。
　　此后丁兰常年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门窗紧闭，一个月偶尔出来一两次也是戴着面纱，一日三餐都有专人送去，也不参加训练，和外舍中的孩子碰面的机会甚少。
　　托丁兰的福，族里的规矩是冬日需有夜训，今年的教习嗓门大，夜训时吵到了丁兰，丁兰穿着寝衣出来把教习轰走了，三十多个孩子因此逃了半个月的冬训，最后还是执事同丁兰协商，把她房间换到了外舍深处，冬训才得以继续。
　　此后三年，他们便没有再见过丁兰。
　　这一日，众人结束了上午的训练，在饭堂里排队打饭，眼见一个英姿飒爽的少女撩开门帘进了来，一身利落的黑色短打，腰间佩着唐刀，头发拘成了马尾，额前几乎没有留下碎发。
　　进门后少女走到就近的饭桌旁，解下腰间的唐刀放在桌角，少女身后跟着一只圆滚滚的黄狸，见少女坐下后便跳到了桌角趴着，或许是觉得同在桌角的唐刀妨碍到了自己，它把唐刀从桌上推了下去。
　　见此少女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把唐刀捡起来，放在了另一边的桌角。
　　只是少女这一副把饭堂当酒楼的样子让排队的一行人有些惊疑，没一会儿后厨还真来了人同她问了话，也就是在他们打饭的功夫，后厨就陆陆续续给她端了几样小菜上来，菜色与窗口的没有重复的，看样子是单独做的饭菜。
　　少女的面孔陌生，众人摸不清她的底细，也没人往她的桌子上凑。
　　除了那个小鬼。他来得迟了，窗口剩的菜不多，座位也都被占完了，他没有去窗口打饭。三年过去他长高了很多，但往少女对面一坐，可以看得出还是要矮半个头左右。他坐下不久，后厨又送来一副碗筷。
　　期间少女只说了一句“你别总吃它的鱼”，让偷听的众人不明所以。
　　晚间他们果然又见到了少女，这次那小鬼是跟他们一起进饭堂的，但仍然没有去排队，而是再次在少女对面坐下。
　　到底是十几岁的孩子，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吃完晚饭见那小鬼先走了，少女还留在座位上慢条斯理的吃饭，一个个都追了出去，想问个明白。
　　“她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难得这小鬼会回他们的话，他先是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才缓缓问道，“你们没看见她腰后的丁兰尺？”
　　竟然是三年没个风声的丁兰？他们还以为丁兰已经悄无声息的离开外舍了呢。
　　“丁兰深居简出三年，如今出来作甚？”
　　他看了一眼问话的人，眼神宛如在看一个智障，表情不耐的回道，“出任务。”
　　在场的人恍然大悟，原来是到了年纪，该接受家族委派的任务了，怕孤身一人做不了，所以想事先跟他们打好交道，到时候也方便组队？
　　看来丁兰的实力也不怎么样嘛。有人想道。不过宅了三年，也没见她训练过，估计平常也就是遛遛猫睡睡觉，要是实力超群才有鬼了。
　　这厢正说着话，被众人提及的丁兰便撩开门帘出来了，肩头上趴着只圆滚滚的黄狸，她看见他们一群人站在门外说话有些奇怪，但没有做出什么多余的举动，拿起放在门侧的油纸伞，撑开就要向外舍深处走去。
　　“你的脸好了？”
　　那小鬼忽然开口问道，在场的人不知道他是在问谁，只见还没走远的丁兰侧着身子回望，用空着的那只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微微一笑，表情柔和，“年前便好了，只是不能见光，多谢你的关心。”
　　这样说来之前戴着帷帽面纱是脸出了问题？如果是脸的原因也说的过去，司刑死了，丁兰又毁容了，高层宁愿取消丁兰的职位也不愿意让丁兰继任司刑，家族高层都是颜控，可以理解。
　　“什么任务？”
　　丁兰一愣，似乎没有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过了好一会才回道，“往任丁兰的任务都要进行十年之久，上任司刑死的太突然，家族给我定的期限是两年，你要加入吗？”
　　在场的都是外舍的孩子，对家族机密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内舍跟外舍一样到了一定年龄家族都会委派一些任务。任务期限越长，难度越大，十年也太夸张了，去招兵买马打天下吗？
　　家族是什么行事风格，他们也都知道，完全不讲道理的，不会因为期限缩短就降低任务难度，所以说这任丁兰要用两年的时间完成难度相当于招兵买马打天下的任务？家族这是想让丁兰死？
　　那小鬼只是摇摇头，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