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涯头草

1、你有体检报告吗？

　　晚上10点多，F市，一中档小区黑暗潮湿的地下室里，手机响了。
　　刚躺下的乔月还在纳闷是谁，手指已经习惯性的接听了电话。
　　“喂？”
　　“月月，我是安瑞。”
　　“安瑞。”
　　乔月从床上坐起，那边问：
　　“最近还好吗？”
　　“还是老样子。”
　　“我今天梦到我们以前了。”电话那头嘿嘿笑了两声，这笑声在黑夜中有些突兀，乔月睡意全无。
　　“我梦到咱俩谈恋爱那会了，我们牵着手，在大道两边的林荫树下散步，走着走着，我吻了你……喂乔月，你在听吗？”
　　乔月恍惚中回神，嗯了一声，那边继续说：“还有我们刚结婚那会，我每天早上早起给你端一杯热牛奶。”
　　沉默……
　　“月月，我想你了。”
　　乔月眼角有些潮湿，用手摸摸脸，深吸一口气：“可我们已经离婚了，安瑞。”
　　“我知道，我们本不应该走到那一步……”
　　乔月握紧手机，嘴角抖动，说出的声音细而绵长：“可你上个星期和郝文文结婚了。”
　　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你怎么知道？”电话那头有些慌张。
　　“安瑞……再见。”
　　乔月与前夫打完电话，透过矮小的窗户，看到一弯新月高高挂着，惆怅失落的心渗入一丝畅快，也许是该告别过去了。
　　或许先告别这个地下室……

　　坐落在城市中央的一座地标建筑，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爱尚集团。
　　主要业务包括广告制作、广告发布，文化艺术交流策划，舞台艺术造型策划，企业形象策划，市场营销策划，企业管理咨询等大大小小，涵盖方方面面。
　　乔月在公司当后勤组长，前台、后勤等人员归她管，加起来20来号人。
　　说起来乔月以前在公司是个大人物，她可是前任策划部、制作部双重总监，无奈一次工作失误被贬到后勤主管。
　　事业折腾黄了，婚姻折腾黄了，不知不觉到三十岁了，既来之则安之吧，两年多过去，在这个小岗位上越来越适应，胖了十几斤也没再瘦回去。

　　乔月坐在办公椅上翻看这个月的考勤，隔壁技术部门的吕克敲门走了进来，吕克一脸贼嘻嘻的表情：“乔姐，公司有联谊，去不去？”
　　“谁组织的？”
　　“管理部门的李主任。”
　　“李明泽？时间？地点呢？”李明泽原是广告监管部总监，因乔月被牵连下马，降到宣传部主任。
　　“今晚上7点钟，普利斯酒店二楼。”
　　乔月看了一眼吕克，疑惑道：“怎么是你口头通知？”
　　“好几个部门还在加班呢，怕觉得不公平，所以只口头通知。”
　　乔月身体放松靠在椅背上，思索起来。
　　李泽明花名在外，很多小姑娘被他迷的五迷三道，老婆来公司闹过几次了。
　　恐怕是以公司名义乱搞吧。
　　“我挺忙的，就不去了吧。”
　　“忙什么，月会刚过，你部门最闲了，李总监让我特意带上你。”
　　“说露嘴了吧，特意带上我？不是通知我部门？”
　　吕克拉着乔月胳膊，双膝一弯，哀求道：“去嘛去嘛！”
　　乔月吃软不吃硬，被吕克磨了半天，没脾气了。
　　“好好，我去，我倒是看看李泽明搞什么名堂。”
　　吕克这才满意而去。
　　晚上7点，普利斯酒店二楼，乔月不动声色的坐在角落，看着人来人往有没有熟悉的面孔。
　　百分之70是美女，打扮靓丽，有的时尚，有的暴露，乍一看，选美现场的感觉。
　　能被李泽明“邀请”来，也辩不出喜悲，乔月无奈摇头。
　　李泽明刚接待完朋友，举着酒杯，扫视着整个宴会，终于在角落看到了乔月，他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开始数落起来：“乔月，一个联谊会，你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这是跟哪家机构的联谊会？”
　　“不是什么机构？都是合作过的朋友。公司哪还能给我安排什么？要不是看在舅舅份上，这个虚职不可能给我留着。”
　　“你就不怕友公司来探秘的！”
　　“如今这个地步，我有什么好怕的！”李泽明瞪了一眼乔月，没好气的说：“还不是因为你！”
　　乔月叹口气，知他要说什么，不回答。
　　“当初乔大总监何等风光，策划、制作两手抓，全公司都仰视你！我在位子上安安稳稳的，非要我去给你监管那破项目，没有金刚钻就别揽瓷器活！好！失误了，把我也捎进去了，我的大好前程就这么毁了。”
　　“李泽明，你心里清楚，不是我个人原因，气撒不到他们身上，就往我身上撒，一两次也就够了，两年了大哥。”
　　李泽明不以为然：“两年怎么了，十年也要说，你看我这两年只能纵情酒色，无所事事，乔月，我是有理想的。”
　　“全怪我全怪我！平时在公司念叨，再不然喝点酒打电话念叨也就算了，这次把我叫这儿来念叨？”
　　李明泽这才想起正事，哼了一声，说道：“我是以德报怨，听说你离婚两年多了，是不是空虚寂寞冷？”
　　乔月连忙摇摇头：“一个人习惯了。”
　　“得了吧你，以前的你是时刻战斗型的，现在的你，啧啧啧，好吃懒惰型的，都胖成什么样了？要不是这两年我骂着，不敢想象啊。”
　　李明泽大手一挥，整个二楼指了一圈：“今天来的都是钻石王老五，拴一个回家。”
　　乔月无语，合着把她拉来是给她相亲啊。
　　还拴一个回家，怎么感觉跟买猪一样。
　　乔月本想拒绝，忽而脑海中出现前夫与郝文文亲密的场景，心里一阵绞痛，谁知李泽明在这间隙哈哈大笑起来：“乔月啊乔月，你果然想男人了。”
　　乔月憋着一肚子闷气走开了，她又坐到另一个角落。
　　乔月要了杯酒，看着中央嬉笑的三三两两，不知如何融入进去。
　　“我可以坐这里吗？”
　　循着声音抬头，乔月看到的是一汪幽深清泉，嘴角漾着笑意，高高瘦瘦，拿酒杯的手骨节分明。
　　他与前夫冯安瑞是完全两个类型，冯安瑞儒雅安稳，眼前男子英朗中透着一丝危险。
　　这突然冒出的男子是谁？从哪来的？他要干什么？
　　“可以的。”
　　男子坐下，酒杯放桌上。
　　“美女是爱尚的员工？”
　　“是。”
　　“爱尚是个不错的公司。”
　　乔月低头，藏住一丝苦笑，不语。
　　“美女身材不错，样貌也不错。”
　　乔月看向那男子，男子双目忽而变的温柔。
　　乔月微微皱眉，这么快就释放一夜情信号？
　　“谢谢夸奖。”
　　乔月打量眼前男子，实际上，乔月心里不讨厌这男子，她知道他在勾引她，可他说出来的话并不轻佻，也不拐弯抹角。
　　乔月的冷淡反应，男子面上并无波澜，复拿起酒杯，目视前方，没有再纠缠。
　　“你是李泽明的朋友？”乔月问。
　　“朋友的朋友。”
　　男子瞄了一眼乔月手上的镯子：“你这个镯子上的图案很有意思，时间轴，挺有创意的。”
　　乔月抬手，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是冯安瑞给她的，在她最经济困难的时候她都没舍得卖掉。
　　从人类起源到这个世纪的时间轴，冯安瑞说：“从人类诞生到现在，爱情的出现是伟大的，借此凡俗之物，象征我们的爱情直到永远。”论耍嘴皮子的功夫，乔月实在不及他百分之一啊。
　　“我前夫给我的。”乔月看一眼男子。
　　男子莞尔一笑：“很有眼光。”他转身对着乔月：“我家里也有很多这种物件，要不要去看一下？”
　　乔月一愣，随后轻笑出声，这人实在太直接了。
　　“你叫什么名字？”
　　“马新谦，你呢？”
　　“我叫乔月。”
　　“所以……去还是不去？”
　　乔月一下子放松下来，这才发现男子是故作镇定，刚刚收手的动作太过快速，掩盖不住他的紧张。
　　“说实话，我还真想去看看。”
　　马新谦取了车，是一辆普通的车，看上去并不是李泽明所说的“钻石王老五”，乔月倒不在乎，坦然上了车。
　　车停下时，乔月发现她所到的这个小区绿化非常好，基本上是在森林里盖的楼房，可却规划的让人觉得不杂乱。
　　马新谦带乔月进了一座高层，进了电梯。
　　“22层。”
　　电梯里气氛变得奇怪，马新谦慢慢移到乔月身边，握起了她的手，乔月没有拒绝，两人手心都有些湿。
　　到了22层，赖新谦拉着乔月走出电梯，紧张的乔月低头没看到底走到哪个门口，只听到马新谦输入电子密码的声音，“啪”！门开了，乔月被拉进房里，没来得及反应，已被强有力的吻上。
　　他的气息跟冯安瑞太不一样了，带着急躁，没有情感。
　　乔月脑海里全是冯安瑞的脸。
　　当他的手开始触碰她的身体，乔月像触电一样，猛然惊醒，她一把推开马新谦。
　　“怎么了？”
　　马新谦双眼满是□□。
　　“你……有没有……近期的体检报告？”
　　“什么？”
　　马新谦松开乔月，有点怀疑自己刚听到的信息。
　　“我这个人吧，很注意个人卫生健康，再说网上有人故意传播hiv……”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我没把你当什么人，我根本不知道你是什么人……”
　　乔月微低着头，双手互相摩挲，像个答错问题的学生。
　　“这个点我上哪儿给你弄体检报告？”
　　“……”乔月不说话。
　　马新谦挠挠头，盯着乔月看了半天，好一会儿，
　　“喝什么？”
　　乔月见他没生气，心情也放松下来：“水。”
　　乔月打量着她所处的房子，整个房子是开放式的，一进门左侧是个换鞋凳，换鞋凳隔着的是一个衣帽间，往里走，是洗手间，有意思的是，整个洗手间是圆筒玻璃型的，里面的洗手台、马桶一目了然。
　　“洗手间怎么是全透明的？”
　　马新谦把水递给乔月：“我不喜欢家里有太多墙，闷的慌。”
　　“如果有人在，而你又在上厕所，岂不是被看光光？”
　　马新谦淡定的走进厕所，按下一个开关，玻璃一下子变得不透明了。
　　乔月看的两眼直发光，马新谦走出厕所：“这是雾面玻璃，通电的。”
　　乔月连连称赞，她接着往里看，超大的客厅，主要分成了三个区域，中央区域是一个家庭影院，看上去豪华舒适。后面另一个区域是吧台，长长的红色实木吧台桌后面有一排酒架，放着不同样式的酒，让人向往。从家庭影院横着过去，是三排书架凑出的一个区域，这块区域整体高两个台阶，实木书架上百分之八十摆满了书，剩下的区域摆了些相称的装饰品，也是在这个区域，乔月终于见到了墙，墙边有副简单的桌椅。
　　吧台左侧是敞开式厨房，厨具一应俱全，干净的像是从来没用过，或许真的没用过，乔月心里猜测。
　　厨房不远处放着一张宽大的餐桌，桌上摆着一些餐具，不成系统，零星散落的，乔月摇了摇头。
　　“看够了没有？”
　　一杯水递到乔月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