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曾照彩云归》怿詺

15、第 15 章

　　他们已经走过了无数的平野和山头，可是收获甚微。
　　只是凭着感觉，九君朝叶从之大喊上一声，“这个!”
　　九君每一步都走得小心，怕因踩了这结有冰的地面而摔倒。
　　她从石滩上提溜出一只三只脚的乌龟， “我就是拿了这个给小男童，让他回家给母亲煲了汤。”
　　郎君摇头。
　　终究也是生灵。
　　即使捉了，拿来治病。
　　天下那样多的人。
　　单靠这几只，不过是竭泽而渔，算不得长久之计。
　　九君惋惜地将三足龟搁下。
　　许是长途跋涉的缘故，叶从之的面色变得越来越差，常停下来低咳喘息。
　　九君见了，低埋下头。
　　她有个可怕的猜想。
　　她无比希望是自己想错了。
　　叶从之的出声打断了九君的思绪，“这山头位置好，顶儿的风景定然极美。”
　　“今日我们上山寻上一天的药，登至峰顶，明日醒来了，便能看个日出。”
　　日出？
　　容她悄悄地想象。
　　九君从袖里拿出了个口袋。
　　口袋对准了马车。
　　马车变小变小变小，缩成了小石块儿大。
　　九君挠挠头发，笑眯出星星眼，她像献宝一样的将口袋交给叶从之。
　　她有一双慧眼，总能在各处淘到些稀奇古怪的宝贝出来。
　　这是她向那小男童讨要的。
　　男童不知其作用，放在他那儿也是白白可惜了至宝。
　　叶从之目光在九君乱蓬蓬的头发上微微停顿了下，才接过她递来的小巧布囊口袋。

　　柳依思静站了许久。
　　她想啊想，从叶府兜兜转转，寻拿出了一把琴。
　　婢子在城中找了个高楼台。
　　她眼睁睁地看着娘子去焚香、净面，而后更衣。
　　细长的手中抚压在琴弦上。
　　似乎乐音在下一刻便会响起。
　　婢女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她跪倒下，用双膝磨移到了柳依思的面前，声声恳求，“娘子且再想想……”
　　柳依思急忙扶起泪流满面的婢子。
　　楼台外升起一阵呛人的乌烟。
　　柳依思走向高台。
　　她往下看。
　　一堆堆燃烧后的灰烬。
　　死气沉沉的州城。
　　她终究没有那份决心。
　　自私，才是危难之时大多数人的本性。
　　柳依思颤抖地掰灭了琴旁香炉里的烟。
　　柳依思还是踏上了回京畿的路程。
　　“红袖。”柳依思唤前头正驾车的婢子，她半是认真半是玩笑地说道，“我要是哪天真去弹了那首曲子，之后啊，便把琴送与你了。”
　　“反正留在我这儿也不会有什么用处了。”柳依思怀抱着古琴，“这样好的琴，无人拂拭太过可惜。”
　　“娘子说什么胡话!”婢子回头瞪了眼柳娘子，“娘子的琴哪能乱给人？”
　　“再说，娘子若把琴给了我，叶郎君可怎么办!”
　　“我们都看得明白，郎君心里无我。”柳依思笑容哀伤，“我要又不能弹琴了，留着看到岂不心伤？”
　　“娘子今日都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婢子恼怒，“娘子再说下去我可就要无心赶路了!”
　　“驾!”婢子高高扬起手中凌厉的鞭子。

　　山顶处的巨石上映出一道笔直的影子，长风亲吻广袖。
　　九君站在巨石下仰起头，远远听着他的衣袂呼呼作响。
　　那么高，那么远啊……
　　叶从之回过头来，见到九君就安安稳稳地站立在自己的身后。
　　九君的目光一直盯望着远方，她等待着那日出的时刻。
　　可这并不妨碍她同叶从之说话，“叶从之，和你待在一起，我就会觉着很安心。”
　　“你说，这是为什么？”
　　叶从之当然没有回答她。
　　他只是转回去头，轻轻勾起了唇角。
　　九君也笑。
　　当他一转回了头去，她的目光便从远方转移到了眼前的近处。
　　面前这人高高站立于山巅，如遗世的仙人。
　　郎君平日在她眼中就是与他人不同的。
　　可今日的郎君，带给她的感觉竟也与平日不一样。
　　似乎卸去了所有的防备，化为最简单舒适的模样。
　　不会有人能够想象出今日这样的郎君。
　　独一无二的一面是她见着的。
　　九君只需想想就觉得心满意足。
　　九君微笑着向后转去，她闭上眼睛。
　　恰巧，他今日穿了一身白衣，让她光看着也心生欢喜。
　　日出？她可不是早就看过了？
　　纯白纯白的，发着亮，像极了道光，缓慢照出了她世界中的色彩斑斓。
　　能给人温暖的，便是夜幕消退后的第一缕晨曦。
　　郎君呐，你可不就是我的日出吗？
　　峭壁高崖，晨光普洒在位于山之巅的儿郎身上，飘浮的白衣袍揉乱出虚幻的光影。
　　儿郎身后的阴影下有个背对着他的娇俏女郎。
　　女郎散乱着自己乌黑的长发，她昂起面孔上的微笑，无一不在诉说着对温柔岁月的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