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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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又坐在医院门口的石球上，马路上车来车往，她双目发空，盯着虚无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神。”有人在她耳畔打了一个响指，随即在旁边的石球上坐下来，“你放心吧，那姑娘没什么问题。”
凌又扯出一个歉意的表情：“还让你跑来跑去的。”
郑书然捏着外套的领子扇了扇风：“这算什么，本来今天周末就没什么事……所以凌半夏到底怎么一回事？”
凌又按住额角：“……怎么说，我发现我越来越没办法理解她，甚至没办法认识她。”
两个小时前。
冲进来的是人一个女孩子，年龄和她们相仿，见到凌半夏二话不说抬手就打，那一巴掌又快又狠，扇蒙了凌半夏也撞蒙了凌又，凌又脑子尚且是懵的，但肢体动作更快，一把就扑上去攥住了那女孩子要扇第二巴掌的手。
那女孩子眼里都是怒意，凌又这才找回神思条理：“有什么事先说明白，哪有说打人就打人的？”
“你他妈管我？”
她说这话的时候盯着凌又的眼睛，凌又的目光却偏移了一瞬——那女孩长得清秀可爱，但是右侧脸颊却不知为什么起了一片红疹，像是过敏又像是别的什么，特别突兀。
“我只知道你在这儿又打人又骂脏话，再这样下去我就报警了。”凌又收回目光，转而盯了一眼凌半夏，“你认识吗？”
凌半夏目光闪烁，显然是心虚着什么，没吭声。
“废话，我是她舍友！”那女孩甩开凌又的手，指着凌半夏的鼻子骂，“凌半夏，你要是敢作敢当，你就当众说说，你特么都干过什么好事？”
郑书然错过了女孩子控诉凌半夏罪名的片段，匆匆忙忙赶到的时候凌又她们已经准备陪女孩子去医院了，是以一时半会儿还没摸清楚状况。
“大概就是……”凌又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从大二开始，凌半夏偷她的东西用，本来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没有管，这次变本加厉，偷用之后甚至往里兑了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她本来皮肤就敏感，现在起了过敏反应，再也不想忍了。”
凌又说完，深呼吸一口气：“我不能理解。”
郑书然静静看着她，良久，轻声开口：“你不能理解，而且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你家里的钱都供着凌半夏了，她却还要这样偷别人东西用，按道理，她也不应该买不起。”
凌又转头，他意料之中的惊诧、震颤都没有，她的眼睛太深太黑了，沉得像一面湖，看进去就容易溺进去。
她嘲讽地笑了一下：“你知道了？”
“猜的。”从那天她带他去盛夏酒吧开始，郑书然当时就有这种猜测，只是碍于种种原因不曾开口说，他知道凌半夏和凌又关系紧张，凌又不开口，他绝不主动说自己的想法。
可现在事情摊开讲，没什么好避讳的。
“虽然是说不问了、不提了、揭过了……”郑书然站起来，夕阳西下，晚风逐渐凛冽起来，他挡在风口，任由凉风将他的外套吹起，平息了女孩子额前胡乱飞舞的刘海儿。
他那个姿势像一共拥抱，但没有伸出手：“但我就说一句，当年你复读，也是为了凌半夏吧。”
凌又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眼角瞬间就红了，她眼睛越红，唇角就抿得越紧，又平又直，咬着牙不让自己掉眼泪。
郑书然叹息了一口气，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对不起，我……”
“是我对不起你。”凌又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我知道我欠你一个合理的解释，一个忽然就离开你、离开你们所有人的原因，可我之前没办法开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凌半夏的矛盾，已经激化到了不可调节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来，我们家是如此的不堪，连女儿都不愿意认亲生父母、亲生姐妹。
我更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也都不希望再在无人之处孤独又封闭，只是每当我试探性地走出来，总有人会盯着我，总有人会掣我的肘、绊我的脚、说刺心的话给我听，而那个人是我的亲姐妹。
如今，凌半夏变得愈发让我不认得，那么之前我爸妈所做的一切、我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就为了这样一个凌半夏么？
郑书然看着她的发顶，良久，缓缓环抱住她：“又又，如果你愿意，我来帮你捂住耳朵、拉住你的手……我带你走。”
*
高考出分那天晚上六点钟。
凌又被凌半夏劈头盖脸的一句“你很得意是不是”给说得一愣，她反手锁屏，把手机反扣在桌子上，好心情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你疯了？”
“我早就该疯了。”凌半夏狠狠瞪了一眼一旁站着束手无策的凌爸爸，一把把肩膀上的书包扯了下来，拉开拉链倒扣过来，疯了一样往地上倒东西。
书本、纸笔散落一片，遍地狼藉：“这就是你们不要我的原因？这就是你们不要我的原因！”
她扔掉手里的书包，迈过地上的那些东西，直视着凌又，手敲在桌面上咣咣作响：“你当年跟妈妈说了什么？跟姑姑说了什么？你是不是至今都以为我蒙在鼓里我不知道？我告诉你，我他妈早听清了！”
心火直接升腾上来，她越跟凌半夏对峙，心底就愈发寒凉。
“我说什么了？你在这里大放厥词来指责我？你有病吧！？”
凌又只知道自己和凌半夏不曾亲密，凌半夏从小被姑妈抱走抚养长大，姐妹情淡，这无可避免。
后来在聚餐的时候，凌半夏开始在亲戚面前有意无意透露一些自己比她强很多的信息，凌又当时听着也没觉得怎么，天赋所在、各有所长，她成绩不如凌半夏，没什么好批驳的、也没什么好避讳的。
即使慢慢在学校也有人把她们放在一块儿作比，她也只觉得无聊。
白月光就白月光，蚊子血就蚊子血，你们不在乎我就算了，非要争做朱砂痣不可么？有什么的？
她并不觉得凌半夏因为优秀就高她一等，也不觉得凌半夏被抱走所以自己欠她的。
两不相欠、情缘淡薄，应该是她们的写照才对。
而凌半夏口口声声扬言：“你就是欠了我的，而且是你跟爸爸妈妈姑姑说了什么，才让我离开家这么多年，你就是欠了我的！”
凌又只觉得她是受刺激了：“……凌半夏，咱们俩没什么姐妹情谊没关系，我也没在乎过，你血口喷人就过分了，爸妈还在这儿，马上要吃晚饭，你愿意吃就吃、不愿意吃就走。”
“好啊，这是你家你硬气，可惜这不是我家，”她翻出手机，狠狠地摆弄了几下然后把它扔在桌面上，“满意了么？”
凌妈妈刚从厨房出来，就被凌半夏的成绩单怼了一脸：“满意了吗？说我聪明、说我优秀所以让姑姑培养我，从我四岁开始就把我扔在姑姑家不闻不问，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
她失误了二十多分起，从来都是年级第一的文科状元凌半夏，在高考最关键的时候掉了链子、翻了车。
“你得意吧？考得不错吧？郑书然喜欢你吧？爸妈从小陪你长大吧？你可得意了对不对？！”凌半夏讥讽地看着凌又，“我告诉你凌又，我从小跟郑书然长大，最了解他不过，你还真以为他能喜欢你几时？你有什么？你凭什么？”
她这边对着凌又发完怒火，又扯出了一个冷笑看着自己的亲生父母：“我花了十八年姑姑的钱，你们有脸但我没脸继续了，这个分也就这样，我也不考了。你们商量怎么办吧。”
凌妈妈眼眶发红：“夏夏……”
“毕竟——”凌半夏摊开手掌，讽刺地一笑，“十八年来没尽过父母职责的你们，该付出点什么了吧？”
*
“所以……”郑书然皱皱眉。
“所以……”凌又笑了一下，笑容发苦，“你知道那种……排名靠前的高等院校会有中外合作项目，一年学费好几万，但是分数线会降低一些的那种么？”
郑书然明白了。
凌家父母一直觉得亏欠小女儿的，于是给她花大价钱送到了她本能够轻松考入的高等院校，但是凌又……
当年凌半夏和凌又非要送一个到姑妈家去，原因之一就是家里负担不起两个孩子的费用，在不得不之间，凌家父母选择了一个能够在姑妈家获得更好发展的女儿。
却没想到如今会有此结果。
“又又……你要不选一个稍微便宜一些的？”凌妈妈捏着填报指南，鼻音很重，显然是哭过了，“我知道亏了你，但是夏夏她……”
稍稍便宜的大学，水平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了。
凌又低头：“妈，你别说了，便宜的大学我不会去念的。”
她仰起头，眸色坚定：“凌半夏嫌丢人，我不嫌，我是要争一次的。给我一年时间，我自己攒钱，自己供自己上大学，我不用你们。”
这一次，她谁都不要了。
但凡要依靠谁，谁都会让她失望透顶，所以她谁都不指望，她只指望她自己。
至于郑书然……与其到时候才伤心，不如彻底断了念想，她谁也不想相信，凌半夏那几句话刺中了她最软的地方，她下意识就会竖起高高的防备城墙，把所有人隔绝开外。
可没想到。
可没想到……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市，有个人念了她的名字整整两年。
有人孤独自封，有人就在心墙外安然静守，只待她心甘情愿归来的那一日，可赠得佳人一缕香。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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