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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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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学铃一响，前桌的张媛媛就站起身将水性笔和透明胶利索地塞进笔袋，然后把书桌上的试卷笔记本课本三两下叠好放进书包背好朝教室门跑去。
坐她旁边的李丽丽还在奋笔抄着黑板上老师留的作业，教室里的人已经呼啦啦的快走完了，李丽丽越抄越急，余光还瞥了眼坐张媛媛后面的李明玉，看见他双手搭在笔盒上一动不动的低着头，鬼画符的把最后一个字抄完，慌慌张张地将东西收好，也不管试卷跟书本是不是压了页，拉链都没全拉好就抱着书包冲向门口。
这时候整个初二（6）班就只剩下坐在位置上的李明玉，和最后一排的方正生、叶秦和胡叶这三个让老师头疼不已的刺头了。
而李明玉还是专心致志的盯着自己眼前的笔盒，好像它上面有老师划的重点，下一秒他的头就被人抓住头发狠狠的掼向课桌面。
“咚！咚！咚！”
三声闷响。
“哎呀，不是说好了不打脸的吗？”
方正生不耐烦地走上前一把拉下胡叶抓着李明玉头发的手，因为对方没有松劲，所以李明玉心瞬间揪了一下，感觉头皮像被撕下了一块。
“嘿，这不是一时忘了么。”胡叶无所谓的回答。
“看看留印子没？要是脸上带伤了老师那就麻烦了。”方正生抬腿坐到张媛媛的课桌上，双手搭在膝盖上示意叶秦看看李明玉的脸。
叶秦伸手掰着李明玉的头看了看，额头上被掼出了一个红包，因为李明玉长的白净所以看着还挺显眼的。
方正生顿时不爽了，翻了个白眼就对着胡叶发火:“胡叶你他妈傻X吧你，说了不打脸不打脸，这留印子了还怎么玩啊！”顺便一脚猛地踹向身前的课桌，让课桌重重的砸在李明玉身上，抽屉里的东西也洒出大半掉在地上。
即便如此李明玉也还是安静的低着头，保持着被课桌砸到的姿势一动不动。
“老师要是问起来了怎么办？啊？这不搞的好像我们在欺负学霸一样嘛。”方正生前半句还急吼吼的，后半句就不怀好意地扬起了话音。
“喂，这次的测试你还算给力，哥几个都及格了嘿嘿。不要紧张，留你下来就是想感谢一下，跟你道个谢。”方正生揪着李明玉的衣领笑嘻嘻的说完，突然把李明玉往自己面前一提，在他耳边提高分贝地吼：“谢谢你学霸！”
胡叶跟叶秦见状也凑到李明玉耳边你一句我一句的用超大声音吼叫嬉笑。
耳膜嗡嗡作响，胸口也被课桌砸的生疼。被胡叶跟叶秦围住的李明玉却不敢流露出丝毫表情，这是他从多次挨打中总结出来的经验，只要扮演一个没有生气的沙包，方正生他们对自己的暴力欲望就会稍小一些。况且今天自己还给他们递了答案，让他们拿了及格，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应该吧。
心里这么期待着，下巴却被人捏住抬起头来，不可避免的看见方正生笑嘻嘻的脸。
“学霸我们这么感谢你，你怎么不说话呀？”
“我...”李明玉的脑子立马飞快的动起来思索着要在这时候说什么可以保险一点不被揍时，整个人顿时被旁边的胡叶拽住衣服扔向地板。
不能叫！
包裹在唇肉里的牙齿重重地磕在地面，沉重的课桌也砸在身上正好压住了背，疼痛的感觉就像在体内燃放烟花，李明玉紧紧的闭着眼睛将一声惨叫咽回肚子里。
见他这般认揍又不吭声，方正生满意的轻笑了一下，拿脚尖踢了踢李明玉的脸点完明天的早餐便转身走了。
胡叶跟叶秦两人见方正生不玩了也忙跟上，走之前还不忘一人朝李明玉身上踹一脚。
等到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小到再也听不见了，李明玉才稍稍地松口气，试探着把紧绷的身体放平躺好。
嘴巴里分泌的口水有点咸，他不确定有没有磕破。尽管被课桌砸的很疼，但是比起平时的那些拳脚已经算轻了。李明玉心里自我安慰着把课桌从背上推下去，撑着课桌边缘勉强站了起来。
今天方正生的心情确实不错，也或许是伪装“人肉沙包”的计划起了点效果哈哈哈。
反正再坚持两个月就好了，再坚持两个月就可以熬到升级的分班考，凭他的成绩一定会去尖子班在的校区。
那是完全独立的一个校区，是封闭式住宿管理，只有每个班级里的前20名可以进，等他去了新校区就再也见不到方正生这帮人渣了。
一边在心里想着分班的事情给自己打气一边将落了一地的东西和歪七扭八的桌椅收拾好后，李明玉锁好教室门背着书包慢慢的走出了校园。
正是傍晚，落到高楼下面的夕阳将天空染成一片橘色，走在人群里的李明玉感觉周围嘈杂的声音听上去就像一台信号不良的收音机。
好吵啊。
李明玉觉得额头还是有点难受，伸手轻轻摸了一下便疼地“嘶”了一声。
肯定肿起包了，要不去药店买瓶红花油吧，家里的那瓶要用完了。
于是改变了方向朝临街的药店走去，又忍不住自嘲的想，上一次的红花油就是在这买的，是两周前吧？
就凭这挨打的节奏，只怕自己得论箱买呢。这么想着推开药店的门，李明玉用手轻扶着收银台的边边，踌躇了半天还是让店员帮忙拿了两瓶红花油给他。
“34。”
“谢谢”
接过收银员递过来的小袋子，李明玉正要离开，肩膀却被人突然摁住。
“买两瓶红花油啊？”李明玉疑惑地顺着肩膀上的手往上看，是一个戴着棒球帽的男人。
李明玉当他是随口向自己搭话，出于礼貌告诉他自己不小心把额头撞了个包，要买红花油回家擦。
“诶？你额头是有个包，但两瓶有点多了吧。”戴棒球帽的男人提高了声音惊讶道。
听了这话李明玉皱了皱眉毛，有点慌张地侧过身体小声嘟囔，“总是要用的。”
“喂喂喂，怎么就走啦？”男人结好账拿上自己的药品跨步追上李明玉，笑着说：“我可不是坏人啊？就是看你一个小孩子脸色不太好，校服也脏兮兮的，又拿了两瓶红花油所以好奇问问呢。”李明玉听了他的话抓着校服摆来回拉着看，确实脏了。自从被方正生那个团体盯上成为重点“关照”对象以后，他的校服就没有干净过。
见李明玉不理自己，男人的话闸子也不停，自顾自的说，“你家住哪？你在哪读书呢？我可不是坏人啊，你看我长这么帅，其实我是警察叔叔哦。”
警察？
李明玉心里动了一下。
“你是不是跟人打架了？受伤了吗？要不要给我看看？”男人关切的声音在头上绕啊绕，绕的李明玉忽然停住脚步，定定的看了男人几秒后犹豫道：“你真的是警察？”
“真的啊，要给你看警察证吗？”男人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用黑色皮革卡套装起来的警察证给李明玉看，上面罗列着人民警察证5个大字，下面是男人的个人信息，在姓名那栏里写着谢岚目。
见他真的是警察，李明玉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小声的问道：“学生打架你们警察会管吗？”
最开始的时候李明玉反抗过，不止一次。
他是班里的尖子生，长的也一副乖乖学生样，老师跟同学别提多喜欢他了，上课的时候总爱点他起来回答问题，课间的时候也总有女孩子来问他喜欢吃什么零食，问他周末有没有空一起去奶茶店坐坐。
直到两个月前的那堂物理课，物理老师一直拖到离下堂课只剩5分钟的时候才恋恋不舍的往下发物理作业。
小组长接过作业本分了一半给李明玉叫他帮自己一起发，这种事情李明玉之前经常帮忙一起做，就顺手接了站起来把作业本对着名字往下发。
“方正生。”念出手上这本作业的名字，李明玉将它递给正趴在桌上睡觉的方正生，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方正生？”抬高声音又叫了一遍，李明玉无奈的撇了撇嘴，将作业本放在他桌上正要离开，方正生却突然从臂弯里转过头来，不耐烦的说:“你叫什么？”
李明玉愣了一下回道:“呃，这是你的作业。”
“嘁，娘们兮兮的”方正生不爽道。
李明玉顿时恼了，大声呵斥方正生让他说话注意点。
方正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说你是娘们错了吗？脸皮子红成这样还说自己不娘。”
李明玉还要还嘴，上课铃响了，只好愤愤地瞪了方正生一眼坐回到自己的位置，方正生却一直笑嘻嘻的盯着李明玉看，好似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玩意儿。
这成了后来一切的起源。
起先是方正生几个在教室里不断起哄捉弄李明玉，说他长的像女孩子，说话像女孩子，还跟女孩子一样喜欢脸红。
李明玉一旦生气，他们立马就会喊着其他同学一起围观李明玉红彤彤的脸，李明玉对此无可奈何，他可以反驳，但堵不住方正生他们的嘴。
渐渐地就开始有两三个同学跟着方正生一起闹他，接着大家都参与了进来，给他取了各种各样的绰号...李娘娘、红皮囊、李兔爷、小红脸，关公...
饱受困扰的李明玉将被人取绰号这件事写在了每周都要交的日记本里，希望语文老师看到后可以帮帮他。
语文老师姓夏，是一个性格温和的人。
他回复了李明玉的困扰，在日历的批语中告诉他不要多想要自己坚强，不去理会他人的流言蜚语，并在接下来的班会上批评了取绰号这个风气，让同学之间要互助友爱。
满以为大家会在老师的告诫下消停一点，没想到的是班会结束后，夏老师前脚走出教室门，后脚就在教室的某个角落传出一个不屑的声音说他是“告状精。”
李明玉听到后咻地站起身看着四周的同学，想找出是谁，却看见了一双双流露出鄙夷嫌弃和恶心的眼睛。
“真是醉了，这也要告状。”
“老师跟前的马屁精呗。”
“打小报告。”
......
“平时装的跟什么似的，结果背地里偷偷告状呢。”
“也不知道往老师跟前说了多少坏话。”
“红皮囊心可真黑。”
“让路喂——李娘娘。”
李明玉的座位是靠走廊的，现在班会结束了大家都收拾书包回家，有个同学从这过时，用力地把他推了个踉跄，李明玉扶住桌子怒目看向那个推他的人，却在对方的目光中愣住了。
推自己的人是苏羌，以前经常找自己借笔记来着，还总是笑嘻嘻的跟他聊漫画，这时候却一副看见了垃圾的表情看着自己。
李明玉一下子不能反应过来，这感觉实在太奇怪了，他张开嘴急于说些什么，他只是希望大家可以不要再捉弄他了，他不是一个告状精。
但干燥的喉咙滚动着吞下口水，李明玉终是一句话没说出来，看着教室里的同学都三三两两离开，刚才那些话语却好似一大群黑鸟压在他的心头不断盘旋。
完了。
真的完了。
被方正生一群人堵在厕所里殴打时，李明玉的思绪已经变得模糊，他蜷缩着身体倒在布满脏脚印和拖布水的厕所里，嘴里发出唔唔地声音。
“疼吗？”胡叶蹲下来将拳头按在李明玉背上一处恶劣的使劲，笑嘻嘻的看李明玉不停点头。那里被他们踹了好几脚，不用看都知道肯定青了，
“那你以后还告状吗？”一拳砸在背上的伤处。
“唔哼...恩恩...（不告了）”疼的都说不出话了。
“还写不写小日记呢？”飞起一脚踢中后腰。
“唔唔哼...（不写了）”浑浑噩噩地承受着方正生跟胡叶他们的拳打脚踢，不知道何时才能结束。
从那天班会以后，李明玉就被全班孤立了。
没人跟他说话，人人都讨厌他，说他是告状精。
绰号叫的越来越放肆，作业本开始被人涂上墨水，抽屉里塞满了垃圾，老师一出教室就有人往他身上砸东西，从纸团到作业本到厚厚的课本再到硬邦邦的文具盒，然后方正生开始带着他的差生团体把自己堵在厕所里暴打。
为了不被老师发现，他们避开脸，专挑胸背和腿下手，反正穿着衣服打多狠也看不出来，这是方正生的原话。
“爽了没？”方正生伸了个懒腰问。
“爽了爽了，这沙包带劲呢”叶秦笑着一把揽过方正生，“胡叶明天早上吃什么啊？”
“吃粉呗，要那种加大块牛肉超级辣的粉。”
“靠，你还真能吃辣，大早上就这么重口啊。”方正生嗤笑了一声，走到李明玉面前一脚踹在胸口，让他整个人翻了个身，“听见没，明天早上买三碗牛肉粉来，一碗多加辣，一碗不加葱，一碗原汤。”
地上的人幅度极小的点了个头，听着三人脚步声走出了厕所，过了一会又有人进来上厕所，放着极轻的脚步解决完后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骨头碎了吗？
脑海里悠悠的回转着这个念头。
应该碎了吧，要是碎了就能去住院了，住院应该就不用来上学了，不用上学就见不到方正生他们了，就不用挨打了，而且住院的话爸妈也能回来看自己了。
从骨头碎没碎想到爸妈回家，李明玉觉着来了点力气，伸手在滑溜溜的地板上摸来摸去的要爬起来。
“啊——”李明玉捏住手腕放声尖叫起来。
“嘘嘘，坚强点，很快就好了。”叫谢岚目的警察正拿了药膏给他擦拭青肿的小手臂，药膏的刺激和一碰就疼的伤处让李明玉疼的眼角都泛出了点点泪光。
处理好了小臂，谢岚目站到李明玉的背后掀起他的T恤，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一下子跳了出来，饶是猜到了伤况，谢岚目也还是感到一阵心惊和愤怒。
脊背裸露在微凉的空气中，让李明玉不自觉的起了些鸡皮疙瘩。
他们现在坐在医院的候诊椅上，在听到李明玉的话后，谢岚目断定面前这个小孩一定是遭遇了校园暴力，二话不说拉着他到了医院挂号让医生检查开伤药，而李明玉说的话和身体上的伤都证明他想的没错。
“学校老师不管吗？”谢岚目将T恤的边缘掀起压在李明玉后面的脖颈处，皱着眉继续给他上药，问着相关的情况。
“老师也管不了...”就是因为告诉了老师情况才恶化的。
“学校不能开除他们，只能记过，只要我跟他们还在学校一天，就免不了要被他们打。”
“那你被欺负的事情跟你家里大人说了没？”
“我爸妈...感情不好...家里只有我跟一个保姆。”李明玉握紧拳头，有些难堪地继续讲：“其实我给我爸妈都打过电话了...但是爸妈说为什么一个男生还打不过别人...一会又说让我好好读书不要惹事...还说为什么别人不欺负其他同学，就欺负我，让我反思...”
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李明玉吸了吸鼻子不说了。
初中的小鬼确实难管，如果不能从根本解决方正生几个人的暴力行为，即便能带进看守所睡几天也无济于事，所以谢岚目才会问李明玉爸妈知不知道，要是家里人给办转学，远离暴力自然是好。只是没想到李明玉家里是这么个情况，这就有点不好搞了。
谢岚目的两条眉毛纠结到一起几乎要成了麻花。
“你爸妈的电话号码有吗？”
“有...”
“你报给我，我打电话给你爸妈聊聊。”
“啊？好...我爸爸的电话是136XXXXXXXX，妈妈的号码是159XXXXXXXX.”
谢岚目掏出手机将号码输入保存，“行，上完药了我送你回去，还有你身上伤太重了，要不给老师请个假先别去了，我帮你打电话。”
李明玉微微睁大眼睛，刚要答应，又想起今天方正生让他明天带牛肉粉去学校的事情，犹豫了一下拒绝了。
“你都这个样子了还要去学校？”谢岚目咂了咂舌，让李明玉好好再想想，结果李明玉还是摇头。
谢岚目只好扶着他起来，嘴里不停地叮嘱着李明玉将他送回家。
回去的路上李明玉捏着药品袋子一言不发，直到谢岚目送到他家门口跟他说再见的时候，才抬起头充满期待地看着谢岚目说：“警察叔叔，你会想办法解决的吧？”
谢岚目楞了一下，蹲下来轻轻顺了顺李明玉的头发，笑着说：“当然了，绝对不会让他们继续欺负你的。”
“嗯！”李明玉终于露出一个笑容，“我相信警察叔叔，所以就算明天还要去学校我也不怕了，我能躲过一时，却不能一直躲下去，不然他们会报复的更加厉害。警察叔叔我们一起加油吧，你一定要快点解决掉他们啊。”
没想到李明玉居然还想到了报复问题，谢岚目在心中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不露痕迹地跟李明玉笑着告别，等保姆给李明玉开了门把他迎进去后，才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
校园暴力，一直都是很棘手的问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