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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第75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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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日一早苏鹤清和苏鹤济就启程去了贡院,柔嘉跟着林氏一直把人送到门口,看着马车慢慢驶出椿树胡同,方回了棠棣院。
没过几日,英国公府的人来请期,把亲迎的日子敲定在了腊月初五。
还有不到半年的时间,柔嘉绣完给苏老夫人的额帕,又给林氏做了一双云头鞋,拘在院子里开始绣嫁衣,因着上次在隆福寺遇险的事,林氏和周氏像苏老夫人那般在耳房设了个小佛堂,整日里烧香拜佛。
果然京城里不十分太平,乡试还没有结束,城西却传来一件大事,说是吏部主事王用宾的妻儿在探亲的路上遭了歹匪,好在那伙歹匪一心求财,王太太把全身的家当都送了出去,又许下五千两银子的报酬,那伙歹匪才没有起杀心。
柔嘉听得心惊胆颤的,天子脚下,竟然出了这等祸事。皇上如今的身子虽是一日一日的拖着,但还不至于败坏到药石无医,这些人当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这般的藐视天威,看样子是不要命了。
顺天府接到报案,又把案纸递到了大理寺,大理寺少卿乃前科探花郎,在朝会上请命受理此案,皇上当庭应下,没过多久就查出这一伙歹匪是从东南逃窜出来的流民。
夏日北边多旱,南方多涝,几十顷良田颗粒无收,这些人饿死的饿死,趁有一口气都逃了出来,往年也不是没有这样的情况,只是今年流出的难民比前几年多了好几番,都涌在城门口,越来越多的人聚众闹事。
此番明显是有人煽动,内阁大臣连夜进宫商量此事,一夜之间外面却传出来皇上夺位的流言,明明当初皇上登基是先皇的遗言,却被传为宁王篡改旨意自立为帝,还越传越甚……还有人说当今皇上正是如日中天的年纪,却患上重病不能治愈,就是当年夺位的报应。
二日一早杨首辅才从直房出来,安顿流民是头等大事,皇上派了顾珏在城门口巡逻,以防有人闹事,户部拿出五万石粮食赈济流民,京城各世家大户也都支起了粥棚施粥,一直到八月十九日乡试结束才颁了明令。
顾珏这几日一直忙着调动指挥使司的人在城门巡逻,偶尔才有一会闲空落脚下来,徐凤卿带了人马过来换防,见他胡子拉碴的,顾珏好不容易歇一口气,忙拉着徐凤卿进了悦安楼说话。
小二送了热水进来,顾珏洗了脸才问道:“太后和端王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皇上就这么忍下来了?”
徐凤卿却望了一眼楼下,见一辆蓝绸帷顶的马车停在了门前,他轻轻叩了叩桌面说道:“皇上的旨意下来了,你按着既定的去办就是,遇到端王的人也莫要使强。”
顾珏见徐凤卿眉宇微皱,轻声问道:“皇上还是不准备动手吗?”
徐凤卿摇了摇头道:“皇上准备冬至那日亲自祭天。”
自打前年李曜在北征途中得了伤寒,差点命丧漠北,已经有两年没有亲自去天坛祭祀了,看来还是这次流民闹得……
外面却突然传来一阵吵嚷声,顾珏看了一眼侯在门口的德顺,德顺连忙出去了,还没一会的空,却听一个女子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我知道镇远侯在这里,你们别拦我。”
徐凤卿就眯了眯眼睛看向顾珏,顾珏连忙摆手道:“这次可不是我,不过她怎么知道你在这里的?要不我替你挡一挡。”
陆知烁想见他的事徐凤卿早就知道了,前几天陆家就遣人送了帖子过来,他望向窗外道:“算了,叫她进来吧。”
顾珏想说些什么,但见徐凤卿脸色淡淡的,想起上次在登阆斋里望向他的冷冰冰的目光,又连忙打住了,只道:“那我给你们腾个说话的地方。”
陆知烁穿了一件浅碧色的素罗衫子,梳着堕马髻,耳垂上带着莲子米大小的南珠耳坠,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雪白如玉,一双略微上挑的凤眼,此时却冷冷的望着门前候着的两个侍卫:“你们进去回禀,就说我陆知烁特地来看望他,他若是不出来,我就在这里一直等着他。”
她是铁了心的要见一面,连脸面都不顾了。
跟在陆知烁身后的两个丫头却变了脸色,他们家娘子这样缠着一个男子,传出去只怕名声都要毁了。
晚玉正想着怎么劝陆知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身穿大红缠金曳撒的顾珏从屋里走了出来,陆知烁一愣,继而一脸的失望,喃喃道:“他不肯见我吗?”
说来定国公府和永平侯府还有姻亲,顾珏也是自幼就认识了陆知烁,知道她对徐凤卿一往情深,可有些时候感情这件事不是强迫就能要来的,又何况她喜欢的是徐凤卿这样的人。
旁人家成婚都是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徐凤卿的爵位却不是靠这些得来的,当年徐太夫人应下了定国公夫人的亲事,不也是没能成吗?
顾珏实在不明白陆知烁的这种痴情,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摇头道:“陆娘子进去吧,侯爷在屋里。”
陆知烁玉白的脸上泛着莹光,她推门进去,就见徐凤卿背着手站在窗前,斗墨和连横都站在一旁,低着头不敢看她。
陆知烁看到他高大的身影,突然就有些委屈,眼眶微微有些湿润,绞着帕子道:“侯爷,我有话想问你,可不可以先让他们二位出去一下?”
徐凤卿却连头也没有回,道:“陆娘子既有话且说就是,他们听不到的。”
他们又都不是聋子,怎么会听不到。
陆知烁涨红了脸,眼泪也快夺眶而出,这么多年了她为他受的委屈数也数不过来,可他却铁了心肠的想和她撇清关系,他既当着众人的面救了她,就休想把她撇开了去。
陆知烁心一横,红着眼睛道:“侯爷一定要娶苏家的那位姑娘吗?她可是喜欢廷锡的,外面传的流言到处都是,侯爷把她娶了过去,可想过那姑娘的意思,你叫她和廷锡该如何自处?”她顿了一顿,又道:“你知不知道外面都在传你们的笑话,还说……还说你见色起意,夺人所好。”
自然还有更难听的话,陆知烁却知道徐凤卿并不是瞧见美色就走不动的人,她等了他这么多年,若是徐凤卿真是这样的人,她也就不会这么难熬了。
长安街上的行人和往日一样熙熙攘攘的,街道两旁摆满了小摊,吆喝声不绝于口,徐凤卿望了半晌,凝重的眉头才慢慢舒展开来,冷冷的道:“这些事和陆娘子并无关系。”
是啊,这些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巴巴的跑到他跟前,连脸面都不要了,得到的却只是这一句回应,泪潸然而下,她啜泣着问:“为什么,是我哪里不好吗?”
这么多年,自打十三岁那年他把她从冰冷的湖水中捞出来,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她不在乎他只是个庶子,十年前她去求母亲到英国公府提亲,却被他一口回绝,甚至连个理由都没有。
他情愿娶一个病秧子,都不愿意要她。
她等了他五年,看到他去靖远侯府提亲,娶了那个丧母长女。
她到底有哪里比不上那个人,如今徐凤卿竟然为了那个人娶一个和她名字一样的女人。
徐凤卿已经有了几分不耐烦:“陆娘子,你从前问过我,这样的话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陆知烁的脸色变得苍白起来,嘴唇翕翕的颤抖,晚玉连忙去搀扶她,她抬头望着她无数次肖想的背影,眼神中有一丝决然:“徐谟,你既当着众人的面救了我,就该一辈子对我负责的。”
她这辈子已然如此了,即便外人都道她是胡搅蛮缠,她也要为自己搏一场。
一直望着窗外的徐凤卿突然转过了身,他背对着光,脸色看起来阴沉沉的可怕,他定定的望着站在屏风前面的女人,慢慢走到了她跟前才道:“陆娘子,请你自重。”
徐凤卿从她身边走过,转过屏风又听到阴冷的一句:“你可知,我恨极了当年跳下去救你。”
若是早知会被缠上,还因此断送了他心爱人的一命,即便要他眼睁睁的看着她沉下去,他也绝不会再跳下去救这样一个人。
顾珏正站在门外偷听,听到门扇打开的声音,忙不迭的往楼下走过去,却见徐凤卿已经在后面看到了他,他只好笑着道:“那个……那个,我刚才下去看了看有没有人惹事,你们说完了?”
不得不说,徐凤卿待人可真够狠心的,那可是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当年京城里不少公子的心上人,却被这位不解风情的徐某人碾在脚下,连一点余地都没有。
徐凤卿也不揭穿他,望着他的眼神却有几分犀利:“顾指挥使,以后不要再为了喝冬瓜汤乱点鸳鸯谱,不然登阆斋你一次都不许进。”
顾珏一脸的无奈,他还不是受人之托。
不过这陆娘子也当真是痴情。
顾珏摇了摇头,吩咐德顺把人送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