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侍》甜的瓯柑

1、B角（一）

　　想要演主角！
　　蓝河延展着手脚，似乎要触及舞台的边缘，要在虚空之中抓取什么。想象自己就是那个战士格雷德，他举着剑，愤怒着，惧怕着，无畏着在充满荆棘的路上前进。荆棘之上是无眠的星空，斑斑点点，那里好像有妈妈和妹妹的笑容，有战友们胜利的欢呼，有雨夜淌血的街道，有穿胸而过的利剑，有自己举起革命的旗帜，和自己历经的一生。
　　星星光点，终究照不亮漆黑的夜。在这个夜里，这个叫格雷德的星星也要没落了。
　　蓝河一点一点收拢的手脚，蜷缩起自己的身体，昂扬着头颅，眼神倔强。
　　在这个午夜，W市大剧院的舞台上，最后的灯光熄灭了。
　　唯一的观众，蔡阿星含着泪看完了这场演出。他鼓起掌，走向舞台，他想要给舞台上的蓝河一个拥抱。
　　然而，原是一场幻梦，舞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蔡阿星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老是想起那个如梦似幻的晚上，蓝河的技术比之自己稍逊一些。但那天他的舞蹈好像承载着生命的重量、力度。他能感受到属于格雷德的血液在舞台上流动。他笑的时候，是一个爽朗少年，从骨子里散发出致命的吸引力；他愤怒的时候，是无畏的勇士，他的眼睛，他的鼻子，他的牙齿都在讲述那些令人悲哀的黑暗往事；格雷德临近死亡的时候，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他的哀泣和满足。
　　阿星知道，自己演不出来，所以忘不掉。
　　从那个梦之后，他满世界地找蓝河，但是蓝河再也没有出现过，他的B角格雷德死了，在5月12日那个做梦的晚上，死于一场车祸。
　　蔡阿星在得知消息的晚上，喝的酩酊大作，他想要做梦，再梦一次，那场牵动全身每一块肌肉去看的演出。
　　然而梦再也没有来过。
　　那个叫蓝河的同龄人，总是独自在练习室里重复重复地练习。看他跳舞好像是在自己的录像，但比看录像有意思。在看到自己时候，他会尴尬努力地笑着，蔡阿星可以从这个笑容里看到亲近之意。
　　本来他们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知己，甚至对手。蔡阿星想。
　　这不知道是导演今天第几次喊卡了。看得出他在极力忍耐自己破口大骂的冲动，他本来也是和蔡阿星一样是追求极致完美的人。
　　他说：“阿星，我今天看到了巨星的陨落。”
　　蔡阿星想要找到蓝河，告诉他你才是最好的格雷德。他开始喝酒，酒精减弱对肌肉的控制，他在舞团的表现越来越差，不再是那个天才少年，甚至称不上一个专业舞蹈演员。很多人惋惜，很多人讥讽，很多人落井下石。
　　再这样下去他会失去做一个舞蹈演员的资格。很多人想。
　　赵正则特意去看格雷德，再看到A角不是蔡阿星时很惊讶。只怪蓝河把蔡阿星描述地太好，说他是好像生下来就会跳舞，抵过别人几十年的努力。不是蔡阿星，赵正则也没有了兴趣，其他任何人都不可能美过蓝河的灵魂之舞。
　　在离开之时，他看到蔡阿星正在剧场的最后面似乎也要走。这是蔡阿星第一次没有演格雷德。
　　他来怀念格雷德。
　　赵正则跟在这个少负盛名的舞蹈演员身后，企图看到他落寞、哀怨的样子。他说：“如果是蔡老师来演的话，我想应该就是格雷德活起来的样子。”这是蓝河的原话。
　　蔡阿星转身看到赵正则。那个夜晚的画面又一帧一帧地出现在脑海里，这张脸当时也在那个剧院里。蔡阿星扼紧了他的手腕，想说，你也看到那场舞蹈了是不是，你是不是也被震撼了，没有比蓝河更好地格雷德了对不对，蔡阿星想说的太多。
　　“你知道，怎样才能找到蓝河吗？”莫名其妙脱口而出的竟是这个问题。如何去寻找一个死去的人，多么荒诞的事情。
　　赵正则笑了，明明闷热的午后，这笑容却有渗人的寒意。蔡阿星吓得退后了几步，赵正则慢慢逼近，笑着问：“你知道只有一种方法可以见到灵魂。”
　　“只有一种方法”蔡阿星感觉自己应该知道那种方法，只有同类才能看见彼此。那自己是要去死了吗？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可以，除了蓝河自己身边好像也没有什么舍不下的。
　　正当蔡阿星想要说话，他感觉到脖子一阵钝痛。他想说，我可以。
　　而下手的人，松了松手腕，不满赵正则的性格恶劣。他不明白天才的脑子里的稻草，为了他们所谓的兴趣无所不用。
　　面对已经躺倒的蔡阿星，赵正则兴趣了了，说道：“思念，真的是魔鬼啊！它让人寂寞，让人抛弃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