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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苟且偷生 ...

  •   独孤稔真觉得还不如一刀杀了她:横竖要弄死她,何苦还要用这么愚蠢的问题折磨她。
      她没回答,在一旁伺候的楚嬷嬷心疼不已,揣测这问题若是没有答案,陈阿娇又要疯魔了,于是赶紧解围,
      “娘娘这是说哪里话。皇上当然爱过娘娘,皇上原本一直很爱娘娘的,只是被——”她猛地住口,生生收住了后半句的“被卫子夫夺走了宠爱。”
      虽然她如今在长门宫服侍陈阿娇,可若是有任何对当今皇上和皇后不敬的言语,恐怕也是要丢了小命的。当下心中暗惊,就瑟缩着不敢再多言了。

      陈阿娇似乎心如明镜,冷笑了一声,乜斜楚嬷嬷一眼,“你也不敢说实话吧?”
      这话却听得跪在地下的独孤稔一凛:莫非陈阿娇是真心想听实话?
      她抬眼看看陈阿娇,发觉她和昨晚依稀有些不同,人还是同一个人,但眼神却清醒了许多,不像之前恍恍惚惚,目光焦点总是落在空洞无人之处。

      若她真要听实话,却是容易的;只是一句实话,是否能换来保命的机会,她却不知。可无论如何都要试试吧。
      想到这里,她干脆鼓起勇气,开口回答,
      “娘娘,皇上无论以前有没有爱过你,现在肯定早就不爱你了。”

      陈阿娇和楚嬷嬷都浑身一震。似乎没料到她说话会如此直接坦率。陈阿娇习惯性地想发怒,打骂一番解气,可全身绵软,躺在床上,竟然没有动弹。
      这句真话,实在太沉重了,压得她忽然泄了所有的底气,连做白日梦的底气都没了。
      楚嬷嬷更不知如何收场,试探性地紧盯着陈阿娇,想按照她脸上的喜怒变化来判断如何处置眼前这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外来丫头。谁知独孤稔却不等她们反应过来,接着说下去。

      “恕奴婢斗胆,娘娘未免对皇上太痴情了。金屋藏娇固然是千古佳话,可背后的皇位交易,无论是馆陶大长公主还是娘娘您,何尝不是心知肚明。可惜你们都太善良太天真了,以为皇位就能保障感情和后位。可是大汉的太史令司马迁大人,点评越王勾践时曾说过,兔死狗烹,鸟尽弓藏。这前车之鉴,难道不是和发生在娘娘身上的如出一辙吗?”

      陈阿娇和楚嬷嬷听了更加震惊,瞠目结舌,万万没料到这个不起眼的楼兰奴居然有这番深入浅出的言论。
      她们哪里知道,当初独孤稔跟着尝归住在博望苑的时候,刘据十分欣赏司马迁的史书编纂,曾经亲自借来拜读过,还和尝归一起细细研讨。
      因此无论是尝归还是服侍的手下,对大汉的文化都大有长进。再加之后来一系列的突发意外,让独孤稔深谙世间生存道理不过是尔虞我诈各取所需,所以才有了这番感慨。这却不是深居后宫的陈阿娇所有的眼界。

      不等陈阿娇和嬷嬷仔细思量,独孤稔又一个头重重磕到地上,义无反顾地说,“娘娘,皇上爱不爱您,其实都过去了,娘娘何苦为了往昔而继续折磨自己呢,为何不过好自己的生活。奴婢是粗人,没有享受过金枝玉叶的生活。奴婢的家乡楼兰,一直被匈奴人侵扰,可奴婢和同胞们,还在努力好好生活。在朝不保夕的危险中,爱不爱轻如鸿毛,哪里就要为此要死要活的作践自己了—即使娘娘还想作践下去,皇上却是不在意的。您何苦呢?求娘娘饶恕奴婢的冒犯,也求娘娘放奴婢一条生路—奴婢千里迢迢来到大汉,只想吃饱穿暖安稳生活,仅此而已。”

      她放开了顾虑侃侃而谈,却让陈阿娇大为震惊,虚弱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开始发抖。一旁的楚嬷嬷吓得要死:从来没人敢在陈阿娇面前如此大言不惭。可也就因为如此,陈阿娇此番受到的震动不小。习惯性的骄横之气悉数被打压住了,反而引发了一丝清醒的思考。她越想越觉得独孤稔说的句句在理,一想到那句“即使娘娘还想作践下去,皇上却是不在意的”,眼眶就发红了。
      这当头一棍,打得结结实实,打得她终于不能躲在自己编织的虚假可笑的谎言中了。

      缓缓扭头望向寝宫外,那园子里的荒草经年疯长,遮云蔽日,挡住了大好采光,令她的寝宫常年昏暗阴冷。昔年牡丹群芳早已化作芳魂消散,何苦留给杂草纵横,不如一把火烧个干净,还留一片清净之地。
      她默默地点了点头。

      是夜,长门宫恢复了平静。
      陈阿娇闹腾了一夜一天,终于疲倦地沉沉睡去。
      独孤稔也还被暂时关押着,但至少陈阿娇不再坚持把她剁了喂狼。楚嬷嬷吩咐众人轮班值守,以防再出什么幺蛾子。她自己坚持守着昏睡的陈阿娇。毕竟是自娘家带过来的人,在别人眼里再不济的陈阿娇,在嬷嬷眼里还是值得呵护的主子。

      掌灯过后不久,门房突然来找楚嬷嬷,鬼鬼祟祟地让她出去一趟。
      楚嬷嬷很是奇怪,走到陈阿娇寝殿门口,对站在廊下的门房低声说道,“有什么要事吗?没有任何要紧的话,你自己去处理便是。”她思忖着门房不过是些杂七杂八的闲事,哪比得上陈阿娇重要。

      不料门房坚持让她出来,说,“有人要找嬷嬷说两句要紧话。”
      楚嬷嬷警惕起来,想到门房管的就是一扇大门,莫非有什么人要来。于是跟着门房走到了长门宫的大门口,果然门半开着,外面站着一位不速之客,一身玄色劲装,头上还戴着蒙了纱布的斗笠,看不清面目。
      楚嬷嬷很是生气,质问门房,“这里再怎么的,也是娘娘的住处,怎么能给杂七杂八的人都开门呢。”
      门房瑟缩着,不由自主攥紧了手里的东西。
      楚嬷嬷也不傻,低头看到他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就知道来人肯定贿赂了门房,才让他开了门。

      她先丢下门房不管,径直走到门口,对外面那不速之客说道,“不管你是什么人,只要没有皇上的圣旨,都不允许进长门宫。以后别再来了,如果还有人敢给你随便开门,那么他连这里都别想待了。”
      来人却赔着笑,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嬷嬷息怒,小的不是来这里打扰废后娘娘的。小的是为了别的事来的。”
      “什么事?说了快走。”楚嬷嬷板着脸。

      来人于是低声嘀咕了几句,楚嬷嬷板着的脸上忽而显露惊讶之色,不相信地问道,“什么?她?让我保全她的性命?”
      来人继续赔笑道,“不会让嬷嬷为难的。我家主人只要求保全她性命即可。”说着,迅速地把一包沉甸甸的东西塞到了楚嬷嬷的怀中。

      楚嬷嬷掂了掂,分量不轻,心中疑窦顿生,“你家主人,和她什么关系?她又有何出奇,为何非要在意她的性命?”
      来人却收口道,“这些就不劳嬷嬷操心了。嬷嬷只要知道,她有何造化,不需嬷嬷费心;只要留她不死即可。她也没什么出奇之处,在这长门宫里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楚嬷嬷听到这里却叹口气道,“还说没掀出风浪来—咳,算了,我知道了。”说完就转身回陈阿娇的寝宫去了,并让门房关好大门。
      她一路走一路掂量着手中的东西,更加觉得为何有人要出如此大的价钱,来保全一个贱婢的性命。不过她也是饱经风霜的人,知道有些人能不得罪就不得罪,免得给自己惹意外的麻烦。何况来人说了,只是保全性命而已,其他的一概不管就是了。她老了,是该替自己多攒些体己钱了。

      既然收了人家的钱财,她也不含糊。当晚就悄悄儿给仍然关押着的独孤稔送食物去了。看着这粗鄙的丫头大口大口狼吞虎咽,像个饿死鬼投胎似的。楚嬷嬷心里冷笑:也不知道这丫头得了谁的青睐,竟然还有人特意找到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来,贿赂这么大笔钱留她性命。又想起陈阿娇,心里便酸楚起来。

      两相对比,果然一个人若是被放在心上,哪怕被扔到天涯海角,也会得到照顾;反之,再是金枝玉叶,再有虚名一世,都会被无情地摧残成枯败落花。
      不知为何,楚嬷嬷直觉上认为,暗中想要照顾独孤稔的是个男子。只是她也琢磨不明白:既然有人这么在意独孤稔,为何不干脆救走她;而是任由她留在长门宫随着陈阿娇荒败下去。

      陈阿娇休养了两日后,身体和精神都明显好转了。
      第三日的清晨,楚嬷嬷服侍着陈阿娇吃了早点后,陈阿娇忽然对着楚嬷嬷伸出一只手,“扶本宫起来—本宫要梳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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