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宠妃》烟花赏期

10、质子

　　两个王子和楼兰王一样懦弱，一个巴掌就让他们闭了嘴，只是抬起泪汪汪的眼睛，不住地朝楼兰王瞄。可楼兰王也是怂包之王，哪里敢和南宫诀对着干。只是想想一把年纪了，风流无度，膝下却只有两个儿子，现在还要被分头送去大汉和匈奴那里，凶多吉少，一不小心就断子绝孙了。于是鼓起难得的勇气，嗫嚅着，小心翼翼地和南宫诀商量，
　　“尊贵的右贤王，您看，我总共只有两个儿子，能不能，只送一个走，留一个在楼兰，我也方便亲自教导。或者，让他们去一段时间，再回来住一段时间……”

　　南宫诀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你放心，你的两个儿子，一定会在你之后才过世，不会让你白发人送黑发人的。”
　　这什么意思？这意思是等把两个王子安排好了，他这个老王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自身难保，楼兰王的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望望两个儿子，愤懑又悲凉，却不敢再多说了。

　　南宫诀举起放在他面前的琉璃酒杯，晃了晃杯里的琥珀色美酒，一饮而尽。又问楼兰王，
　　“上次大汉来信使，什么情况，你又是怎么回复的？”
　　楼兰王整顿心情，惟命是从，“上次大汉皇帝派信使来，希望我能和大汉联手，一起抗击匈，匈，匈奴--不过我当然拒绝了。楼兰和匈奴是友好邻邦，我怎么会帮着大汉对付您呢。”
　　明明被烧杀抢掠得满目苍夷，却连个屁都不敢放，这就是楼兰王，怂包之王。南宫诀冷笑，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假话，给他一百个熊心豹子胆，这个老东西也不敢和自己作对。
　　“不过，我要你再派个信使过去，告诉大汉皇帝，你愿意和他联手对付我们。”

　　“什么？”楼兰王很吃惊，也很迷惑不解。
　　南宫诀伸出两根细长白皙的手指，用一柄镶着宝石的小刀，挑起刚切好还散发着热气的羊肉，优雅地送进嘴里，慢慢咀嚼品味，“你先派个信使过去，传达一下我刚才授意的意思。”
　　“可是，我之前已经婉拒了大汉皇帝的要求，现在出尔反尔，他也未必相信我。”楼兰王说。
　　“所以，光靠说是没用的。为了表达诚意，你告诉大汉皇帝，你会送自己的一个儿子去他那里，学习汉朝的文化礼仪。”南宫诀说。
　　原来派遣质子是这个目的。楼兰王无奈地默认了。

　　“可是这样做，究竟是为什么？”楼兰王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右贤王总不会真的让我的儿子帮着大汉来对付你们吧。”
　　“你送了质子过去，自然要带一些侍卫和侍从过去陪同。这些人，我会安排的。”南宫诀点到为止。
　　在场的人基本都明白了：南宫诀的计划是派人打入大汉王朝内部，获取关键信息和情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需要借助楼兰王的名义来接近大汉，送王子过去作为诚意。
　　这对匈奴来说是百利无害的计划。如果计划成功，匈奴很可能打败大汉王朝，一统中原；即使计划不成功，大汉也只会迁怒于做了奸细的楼兰人。
　　这就是匈奴人，奸诈狠毒的匈奴人。

　　楼兰王佝偻着背，微微颤抖。作为懦弱的父亲，他无力反抗这样的决定，只是尽可能地让两个王子吃上最后一顿美餐。所以他再也不和南宫诀提任何意见，只是一个劲地嘱咐两个儿子多吃点，还谆谆教导他们去了大汉或者匈奴后要好好学习，仿佛他们真的是去做友好邦交的代表似的。
　　“天明后就启程吧。”南宫诀淡淡地说，他早已定了策略，显然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只不过谁去大汉谁去匈奴，他还想考虑一下。
　　天明，父子生死诀别。这是楼兰王无力改变的命运。即使作为一个王者，他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对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独孤稔，对楼兰王的嫌恶稍微减轻了些。身在当场，她对楼兰王的心情感同身受：什么反抗啊斗争啊骨气的，一言不慎，人头就会滚落匈奴的弯刀下，一腔莽撞的意气用事有用吗？

　　两个王子大口吞咽完最后一顿家中美餐，南宫诀那边也确定了：他挑选了大王子尝归去大汉，而把年幼的二王子尉屠耆作为质子自己带走。命令一下，楼兰王父子三人抱头痛哭。
　　南宫诀对他们的眼泪毫不动容。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年，表面上似乎还未发育完成，身量尚小，容貌清秀带着一丝稚气；心理上却早已是个麻辣狠毒的成年人。没有人知道，究竟是怎样的成长环境，造就了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少年。

　　“想哭就再哭会儿吧。”南宫诀冷冷地看着抱作一团的楼兰王父子三人痛苦泣别，“不过别耽搁了启程的时间。”说完，他带着亲信们扬长而去，一手还不忘了拉走呆在一旁的独孤稔。
　　从离开佛塔开始，独孤稔就一言不发，她知道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没用，这个十五岁的匈奴少年王子已经用刀光血泪交织成的铁腕牢牢地控制了整个楼兰国的命运，包括她的命运。在这残酷铁腕中，她唯一能尽力的，就是保住自己的小命。
　　只有活着，才能有希望的转机，虽然此刻的她根本想不出丝毫的转机。

　　她任由南宫诀拉着她的手，默默地跟着他穿过了楼兰王宫长长的走廊和宽敞的宫室。快要走到王宫门口时，南宫诀忽然停顿了一下。
　　他觉得酒劲有点上来了，于是挥手让亲信们先过去打理，自己拉着独孤稔，倚靠在了走廊旁的一处窗口，扯了扯胸口的衣襟，让窗口的微风吹拂走酒精燃起的燥热。他喝的不多，但酒量似乎不如寻常的匈奴人，白皙的脸颊上已经飞起绯红，一双黑而森凉的眼睛更是荡漾着几分醉意，眸光饧饧，如深夜皎月照耀下的波光粼粼的楼兰海子。
　　大约是有些醉了，他望着她，略带傻气地笑问，“恨我？”

　　独孤稔略微犹豫，然后明确地点了点头。
　　南宫诀依然笑，伸手捏一捏她的脸颊，“够胆量，反而有点舍不得你。”
　　他用力一拉，把她拉入自己怀中，一手托着她的腮帮子，近得不能再近地细看她，把她的五官都精准地描绘在了心里，然后忽然低头，大力地吻了下去。
　　说是吻，却是把整张脸都压到了她脸上，令她一时有些错愕，不知如何反应。
　　但一双火热又柔软的唇很快紧贴在了她的嘴上，熏熏的果酒香气扑鼻而来。
　　那醉人的酒气里，少年蛮横地抱紧了她，用力地啜吸她的芬芳，像渴急了的人在汲取沙漠中的甘泉。仿佛她口中有源源不断的清泉似的，无度地索求着。
　　独孤稔的脑海里嗡嗡地轰鸣着，一片空白，分不清是被他酒气熏着了，还是被吓着了，抑或只是在强行隐忍。

　　王宫窗外的月光一寸一寸地移动着，从窗棂上攀爬到了他们身上；一寸光年，一寸炽热，一寸刻骨的铭记。
　　这一刻的时光，这一寸的月光，竟然漫长无尽，仿佛前尘后世都已经断了念想，只有他霸道地裹挟着她，在这个热吻中纯粹地留恋。

　　似乎过了很久，但当他放开她的时候，月光也不过从窗棂的这头，爬到了那头。独孤稔并不看他，只是怔怔地盯着他的下颌，目光空洞。
　　南宫诀无视她的木然，伸手替她抿了抿有些凌乱的发辫，低声说，“好好活着，好好为我做事。活到我实现大匈帝国一统中原的时刻。那时，我娶你做我的阏氏！”
　　阏氏，那就是匈奴部落的王后。
　　好伟大的梦想，好郑重的许诺，他就这样轻易地交付。是开玩笑吗，还是酒后真言。独孤稔不知道，也不在乎。

　　他拉着她回到了王宫门口，在那里他的亲信们已经开始整编去大汉的使者团了。他们谨慎地挑选了二十个侍从和十二个侍女。南宫诀把独孤稔拉过去，轻轻往侍女群里一推，说，“加上她。”于是，她成了第十三个侍女。
　　三十三个人排列站在王宫大殿前，让南宫诀过目一下，楼兰王和尝归王子瑟缩地站在一边，听他训话。
　　“这些，就是要陪同尝归去大汉的侍卫和侍从。”他首先对楼兰王说，又转头对着那些侍从，“你们记住，即使你们到了大汉，也永远都是楼兰人，要为楼兰考虑，以我们匈奴马首是瞻。如果你们到了大汉以后有任何异心，那么不仅会丢掉自己的性命，连你们在楼兰的家人，也会被你们害死。”

　　所有人都低头恭顺地听着他训话。这些人大多是少男少女，以服侍为主。也有几个健壮的年轻男子是从楼兰王的侍卫队里挑选出来做护卫用的。
　　独孤稔站在人群中，此时思想渐渐回到了自己脑海中，开始琢磨，是不是所有人都是被安排了做细作的任务的。大汉皇帝难道会这么傻，任由这么多楼兰探子进入他的王国。当然不会，所以这么多的细作，恐怕大部分都会成为炮灰，谁知道有几个人会活下来。
　　想到这里，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她抬头望了一眼南宫诀，这个视人性命如蝼蚁的少年右贤王，实在是个杀人不见血的恶魔。

　　启明星再一次在湛蓝的夜空亮起，渐渐发白的东方有朝霞晕染而出，绚烂的光芒正在一丝丝填补天地间的空白。
　　大王子尝归哭够了，他的行李也被收拾妥当，抹一把泪痕，带着一队侍卫和一队侍女，就此出发启程，目的地，是遥远的大汉。
　　懵懵懂懂的少男少女们，不情不愿，却在匈奴士兵的威逼下，一步三回头地从王宫出发，迤逦而行，穿过清晨寂静的街道，向遥远而混沌未明的东方，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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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底稿已改到100章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