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一笑我就怂》因央

1、叶府双姝

　　京城春早，寒意未消，福熙堂的玉兰将开未开。
　　惦记着老夫人最爱玉兰花的香气，吴妈妈一早遣了如玉、如珍两个丫鬟去摘些半开的骨朵儿来做熏香。两人在玉兰树下边挑拣花苞边聊天，就见二小姐带着书兰穿过门洞，冲她们微点头，就往主屋去了。
　　如珍纳罕：“二小姐近来每日都是第一个来给老夫人请安，竟比大小姐还殷勤了。要知道早前可是隔三差五称病不到的。”
　　如玉拉过如珍，靠近她咬耳朵：“书梅说是二小姐磕到了头，把心思磕清明了。”
　　听到这话，如珍也压低了声音：“真这样就好了，从前的性子，瞧见都害怕。”

　　书兰掀开帘子，叶芫略一欠身轻轻步入了里屋。只见叶老夫人半寐着眼，背靠着大迎枕歪坐在炕上，一手捻着迦南佛珠，另一手支着额角，正在闭目养神。
　　吴妈妈瞧见叶芫面上很是欢喜，在老夫人耳边轻声道：“老夫人，二姑娘来了。”
　　老夫人抬眸望向叶芫，微拧的额头舒展开来：“看来咱们二丫头这回是真转了性子，这是连着第几日啦？”
　　吴妈妈掩着嘴笑：“回老夫人，算上今儿个已经是第十九日了。”
　　叶芫闻言上前挤开吴妈妈，坐在老夫人身侧：“奶奶和吴妈妈净会打趣我，往常我不来，您说孙女不孝顺，现在我常来了，你们还拿话笑我。”
　　“好，好，不笑话。”老夫人抬起手向着吴妈妈虚打了一下，“谁再敢笑二丫头，奶奶第一个不饶他。”

　　屋里头正笑作一团，帘子一起一落，进来个如从画中走出的丽质仙娥。
　　螓首蛾眉，不施粉黛颜色如朝霞映雪，款步姗姗，身姿似水木清华。素色的对襟外裳和百褶罗裙，穿在她身上都像是镀了一身光华的羽衣霓裳。叶芫再一次感叹，如果她是叶堇，必然要靠这美貌祸国殃民一番才算不枉此生。
　　“堇儿给奶奶请安。”声如清泉，不卑不亢。
　　屋里的笑声好像突然被人抽去了一般，吴妈站直了身子，叶老夫人双手捻佛珠。叶芫见怪不怪，趁着场子没有冷得彻底，冲叶堇露齿一笑，伸出手：“大姐姐一起坐奶奶身边来，也来沾沾她的福气。”
　　老人家侧过脸，不看叶堇：“你这丫头，奶奶有什么福气给你沾。”
　　小姑娘撒娇似地依偎在叶老夫人肩上，指指叶堇又点着自己，故作惊讶道：“哇，奶奶，您有两个天仙下凡似的乖孙女，您还不有福啊！”
　　叶老夫人和吴妈妈闻言相视而笑：“吴妈妈你听，这丫头拐着弯都在夸自己，不害臊。”
　　屋里的气氛就这么缓和了起来，但叶堇仍旧没能融入其中。
　　叶老夫人混浊的眼睛往边上一扫，对着她沉声道：“坐下吧。”
　　叶堇微一福身，姿态优美地落座在叶老夫人身边的脚踏上，莲花瓣似的下巴轻扬着，玉背挺得直直的。原本软软地倚着老夫人的叶芫，也不自觉学她悄悄坐正了一些。

　　吏部尚书叶岳鸿有两子两女。长子叶安瑥已经成家立业，次子叶安珏刚行过冠礼，剩下两个小女儿还未及笄。两位小姐从小一起长大，因为年龄相仿，难免处处被人拿来比较。
　　叶芫杏眸桃腮，唇红齿白，小脸笑盈盈的时候很惹人喜爱，但是比起雪肤花貌的叶堇就有些不够看了，加之顽劣的个性给气质上减了分，才华又被叶堇甩出两条街，可以说是输的一塌糊涂。
　　唯一争回一口气的地方就是她投对了肚皮，用出身这项绝对优势压制住了叶堇。
　　叶堇的娘是叶家主母的陪嫁丫头，生下叶堇后被抬做了姨娘，紧接着就被赐了碗绝子药，在府中地位可见一斑。女凭母贵，和叶堇比起来，叶芫就是叶府的金疙瘩，上头有两个哥哥护着，爹亲娘爱，还有个罩着她的老夫人，宠着宠着就长歪了，个性骄纵并有愈发恶劣之势。有了嫡庶的概念后，自是见不得叶堇的好，处处找麻烦、使绊子，作贱自己的姐姐。反观叶堇，遇强则强，奋发上进，时时刻刻严以律己，言谈举止比高门第的贵女更有风范，未来不可限量。
　　只是她的表现越突出，在府里的处境就越尴尬，比如尊卑观念鲜明思想又传统的老夫人绝对不乐见她强于叶芫。

　　叶芫希望改善这两祖孙彼此冷漠的关系，每次会面都努力为她们寻找共同话题，奈何一老一小态度消极不合作，叶芫屡战屡败。
　　破冰行动再一次失败，叶芫寻机发出散场的信号：“奶奶可是乏了？”
　　叶老夫人点了点她的额头：“我看是你这丫头待不住了才是。”
　　叶芫不答话，自顾自笑得眼睛弯弯的。那笑容哄的叶老夫人心都化了，本就是粉雕玉琢的可人儿，最近又收了令人头疼的小性子，更让人欢喜了。
　　叶老夫人低头瞧见叶堇，拉起她的手搭在膝上，老人饱经风霜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淡淡地对她说道：“芫儿淘气，你却是个懂事的，往后多教着她点，都是叶家出去的，同气连枝，一荣俱荣。”
　　叶芫眼见着叶老夫人牵起叶堇手时她眼里微不可查的动容，这份对儒慕之情的渴望又在叶老夫人提醒她要帮衬妹妹时迅速消逝。
　　一荣俱荣，这话对叶堇来说是莫大的讽刺，她为叶府、为自己挣得的名声，在旁人眼中俱是化作一句叹息和轻笑：“可惜是个庶出的。”除了雯姨娘，府中没有人会“与有荣焉”。
　　叶芫没骨头似地滑坐在脚踏上，与叶堇一人一边依偎在叶老夫人腿边：“奶奶太贪心，京城第一淑女就在你跟前了，我就努努力，做个叶府第二淑女吧。”
　　叶老夫人佯装生气：“你倒是会偷懒，若是再有别的姐妹，你是不是还要做第三淑女、第四淑女？”
　　叶芫鼓起桃腮：“那不行，除了堇姐姐，谁赢我都不依！”
　　被她这架势逗笑了，叶老夫人嫌弃她一般摆摆手：“净叫人不省心，吴妈妈，送这鬼丫头出去罢。”
　　叶芫见机一骨碌拉着叶堇站起来，敷衍地福了个身：“奶奶好好歇着，我就不惹您烦啦。”
　　被叶芫牵着不放的叶堇也只好跟着她：“那堇儿也退下了。”
　　叶老夫人点点头：“去吧。”

　　两个姑娘牵着手，直到出了福熙堂叶芫都没松开。
　　“以后堇姐姐来问安，能不能先在赏心亭等着我，再一道来福熙堂看奶奶？”
　　叶堇有些不解地看了眼发出请求的叶芫，见她如闲聊一般自在，迟疑地点了点头。
　　“堇姐姐可真好。”叶芫松开叶堇，改为揽着她的胳膊，姐妹间更显亲昵。
　　二人又走了一段路，过了赏心亭才分开。
　　叶堇望着叶芫的背影有些出神。她能感觉到了叶芫在帮她讨奶奶欢心，这种和之前截然相反的态度让她有些疑惑：妹妹真转了性子？
　　寻春和主子有同样的疑问，但更多的是警惕：“小姐，二小姐是不是又有什么坏主意了？”毕竟叶芫前科累累，身为下人的她也曾受到波及，现在右胳膊上还留着一条拜二小姐所赐的伤疤。
　　“或许吧。”叶堇收回目光，往雯姨娘住的远翠阁走，“只要别太逆着她的意思，该也生不出什么事端来。”

　　这边叶芫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鞋子一蹬，歪倒在外间窗边的榻上。
　　书梅给她沏了壶桃花茶，书兰端来了小厨房刚做好的栗子羹。叶芫吃着甜点，时不时就口桃花茶，暖茶入喉，美目飘向窗外的院里的一株桃树。桃花灼灼，空气微凉，叶芫身心舒畅。
　　一个月前的她从胧茗苑叶芫的床上醒来，没花太多时间就理清了自己的处境。
　　她穿越了。
　　穿到了大云朝叶府嫡次女叶芫的身上，原主在一次企图放火烧颐和轩的行动中被人从后头敲了闷棍，再醒来时就莫名其妙换了芯。那一棍敲得有点狠，叶芫光是回想起那一瞬间就觉得后脑勺抽痛。
　　要说这场奇遇有什么特别之处，那就是她的姐姐叶堇让她觉得有点熟悉。同名同姓的人物曾出现在她穿越前才删除的一本小说中。架空的大云朝，吏部尚书家的庶长女，叶堇拥有与女主同样惊艳的美貌与才学，这些巧合让叶芫怀疑自己极大可能是赶了波潮流穿进了书。
　　说起这本书叶芫只看了开头三章，名字是《重生之追妻计划》，一本拿来打发睡前时光的无聊小说。
　　这三章的内容总结起来就是英明神武的淮南王与国士无双的当朝太傅同时爱上了才貌双绝的尚书千金，三人之间爱恨纠葛复杂难解，备胎太傅不敌霸总淮南王，眼睁睁看着佳人一步步投入了王爷怀中，他抑郁，他不甘，终于在二人大婚之夜吐血而亡。
　　叶芫在看到这痴情男二重生回到与叶堇相识前就困的不要不要的，头一次见到前情铺垫这么长的小说，叙事的视角还是从男人的角度出发，有哪个妹子会喜欢看男二重生追回美人的，一点代入感都没有。叶芫果断选择把书从书架上删除，关机睡觉了。
　　如果她能预见到这一遭会穿书，叶芫发誓自己会阅读并背诵全文。
　　现实是别说全文了，就是在仅阅的三章“太傅回忆录”里，她连名字都没出现过，这是哪门子的穿书？
　　好在穿越过来时叶芫便接收了原身生前的所有记忆，让她的角色扮演轻松了不少。
　　在原身的记忆里并没有和男主们有过正面接触，只是偶尔听到别人口中提起过两位的丰功伟绩，有过一丝小女儿家的向往。
　　在对原身的心路历程和所作所为有了充分的了解后，叶芫将洗白自己列为穿书后的第一要务。
　　放眼整个叶府，叶芫得罪最多的就是叶堇，既然她已经知道叶堇极有可能是将来的淮南王妃或首辅夫人，就不可能再跟她对着干，何况她看叶堇顺眼的很，立志要和她做好姐妹。
　　叶芫坚信：抱紧女主大腿有肉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