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君归》Vivian辛

34、Chapter034 子为徒（一）

　　经过一番精心准备，一桌上得了台面的饭食终于大功告成，早已收拾一新的食房内摆置停当，姬玥命人带领戎胤一行入屋内赴席，这才准备从进去。

　　才走到屋前，便见已经换好衣物的戎勋踟蹰在门前一副不敢入内的可怜模样，姬玥一抹不忍浮上心头，她走近柔声道：“小公子为何不进屋用膳？”

　　小童抬起头来，脸色有些讪讪：“…父王不喜我”

　　心中一抹刺痛划过，姬玥脸上仍然挂笑。

　　“来，姬玥带你入内。”姬玥伸出了手。

　　小童看着姬玥伸出的手，仍有几分踟蹰，但终究还是鼓起勇气握住，一股温暖的力量让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姬玥。

　　姬玥朝他温和的地笑了笑，牵着戎勋徐徐前行，屋内已是热闹一片。

　　姬玥牵着戎勋入内之后，屋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

　　“姬玥姗姗来迟，还望大王勿怪姬玥失礼。”姬玥执礼。
　　独坐上首的戎胤本是一脸闲适，当看到戎勋时，就开始变了脸色，他朝姬玥点了点头，方转头沉声道：“谁将他带出宫的？”

　　坐于席间的戎寐正想开口，戎纠拦住她，从席间起身，跪倒在案几前：“阿勋正是贪玩的年纪，是纠见阿勋在宫内甚是孤寂可怜，遂携了他出宫散心。”

　　“孤寂可怜？”戎胤冷笑道，“纠的意思是孤故意亏待他？”
　　“纠不敢！”毕竟年少，戎纠被此时的戎胤震住。
　　“给孤带下去，孤不想看到他！”戎胤立刻吩咐人带走戎勋。
　　“大王且慢。”

　　姬玥看着站得笔直却几欲垂泪的孩子，这时从一旁出列道：“既是大王的孩子，也是翟国的小公子，便是赐一席位又有何妨？”

　　“难道姬玥公主想管孤的家事？”戎胤挑眉，有些不悦。
　　“姬玥不敢，只是姬玥听闻翟国上下，一直都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大王既已做到兄友弟恭，为何不能尽善尽美，做到父慈子孝呢？”

　　戎胤听出姬玥的意思来，她这言语之间明显暗指自己兄友弟恭不过是做给天下看的，姬玥这明摆着是将自己一军，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何敢冒着风险不惜戳破自己的面子这般做。

　　“王兄何必动怒，姬玥公主也是一番好心，既然阿埙与姬玥公主投缘，便让他留下又有何妨。”戎瑄在一边点拨。

　　戎胤很快领会过来，姬玥的文治武功他自是清楚的，最重要的一点，不管她文治武功或好或坏，也不管她愿不愿意，终归算是将她拉入到自己这队里去了。

　　依着翟国公子师傅的身份，这样的亲疏关系在外人看来不言而喻。
　　一个想法在脑中一闪而过，他灵光一现。
　　于是缓了神色笑道：“姬玥公主既然想做好事，不如将这好事做到底如何？”
　　“大王请示下。”
　　“孤这个不肖子生来便是顽劣，更不服他人管教，姬玥公主有勇有谋，孤便想让这不肖子拜了姬玥公主为师，交与公主教导，如何？”
　　姬玥闻言，沉沉的目光看向戎胤，却故意道：“大王这是想收买姬玥？”
　　“公主此言差矣，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有谋之士不论国籍身份，只要能有一番天地杀伐天下，在何处又有什么区别呢？”
　　姬玥淡笑着看向戎胤，作出十足的诚意来：“姬玥不成想大王竟是心胸如此开阔之人，大王如此相信姬玥，姬玥不答应倒显得姬玥小气了。”

　　戎胤难得高兴，连着看戎勋也显出难得的温和，他招呼到还跪伏在地的小童，“不肖子，还不快拜师？”
　　那小童看了看上首的戎胤，又看了看姬玥，这才双膝跪地，颇有礼节地朝姬玥道：“阿埙拜见师傅。”

　　姬玥伸出手将小童扶起，配合着演出这场戏，这才领着他随自己坐在一处席位上。
　　戎胤这才露出一丝笑颜，众人纷纷道贺，宴席又开始显出初始的热闹。
　　姬玥冷眼看着上首的那人，她不曾想，他竟然利用自己的亲子，如此坦然地设计。

　　酒过三巡，众人有些醉意，有的去客舍休息，有的便出了屋子散步疏散下酒气。

　　姬玥命人做了些醒酒羹，自己则借酒意退出更衣，正从屋子里出来，戎瑄却走了进来。“八公主可是要更衣？”姬玥望着来人不动声色道。

　　戎瑄笑吟吟地上前躬身一礼，道：“瑄是有事来找姬玥公主商议，还望公主令左右回避。”
　　姬玥一挥袖，屋内仆役便退了下去。
　　“姬玥女公子今日应该见识到了王兄对瑄的信任，只要瑄再略施小计，女公子便会得到王兄十二分的信任，便如今日这般，王兄已经有意拉拢女公子了不是吗？”
　　“八公主想说什么？”姬玥淡声道。

　　戎瑄理了理一身薄如蝉翼的曲裾襦裙，美丽的脸庞散发着无尽的光泽，她缓缓靠近了姬玥，吐气如兰，声轻如尘：
　　“只要女公子助瑄嫁给宋国公子敏，瑄便帮公主脱离卫国质子的身份，寻个潇洒的去处，如何？”
　　姬玥闻言，却不想戎瑄竟有这般的想法，前几日她便已然收集了不少情报，自然也少不了戎瑄的，她本以为戎瑄会有更大的图谋，不想自己却高估了她，于是笑了笑道，“只要心境安定，这天地间都是潇洒的去处，如何还要外寻？”
　　见姬玥不为所动，戎瑄眸中的戏虐消失了，既然外寻出路姬玥不感兴趣，那就应该在别处下功夫了。
　　她亦笑了笑，说道：“如果女公子无心外寻出路，那也很好办，瑄会委托瑄的师傅，命他帮女公子在翟国朝堂上立足，女公子应该知道，一旦能在翟国朝堂上立足，无论做什么事情，女公子都会方便很多。”
　　说完，她盯着姬玥拜道：“还请女公子明白瑄的诚意。”

　　戎瑄这话倒是不假，翟国原本就是个重武重地位的部落，如果有一重身份傍身，倒的确是对姬玥大有裨益。
　　姬玥心里冷笑了几分，不动声色道：“姬玥不明白，八公主这番所为为何？”
　　戎瑄以为姬玥有几分松动，假装拭泪，随即颇为哀伤道：“宋伯垂垂老矣，瑄正值花样年华，实在不想委身于这样的夫主，还望公主体谅。”
　　真的只是不想嫁往宋伯？
　　姬玥明了，却道：“八公主既然不想嫁给宋伯，大可对翟国大王提出，他是你的兄长，自然会为你多做考量。”
　　戎瑄闻言，却有些意兴阑珊，“每个人都应当知道自己的位置在哪里，有些事可以提，有些事却是不能提的，瑄自很小的时候就十分清楚，除了瑄自己，没有任何人可以真心地帮瑄。”
　　“戎瑄公主既然有了这样的见识，为何还要寻求姬玥的帮助，如公主所言，嫁娶是翟国王族内部的家事，姬玥实在爱莫能助。”
　　“因为瑄虽不相信别人的善意帮助，但瑄却懂得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戎瑄却笑道，“最重要的是，瑄十分确信，姬玥公主可以为瑄办到。”
　　“哦？”
　　“女公子的无双智谋是瑄这两年来不断求证过的，既然你我都各有所求，何不合作呢？”
　　姬玥笑了笑，“不过是三人成虎的夸词，公主何以当了真，如果姬玥真有无双智谋，如今又怎会在翟国为质呢？”
　　戎瑄闻言，眼里闪过一丝不悦。
　　“公主这意思，是不会帮瑄了对吗？”
　　姬玥再次到：“姬玥微薄之力，确实爱莫能助。”
　　戎瑄道：“那看来，瑄需得另寻他法了。”
　　姬玥笑了笑，“姬玥倒是想听听。”
　　“听闻卫国主君对公主在翟国之表现不甚满意，如果戎瑄再添加一把柴火...？”
　　“看来，戎瑄公主是威胁在下了。”姬玥讥诮地笑了笑，她知道戎瑄此时也是黔驴技穷，“只是可惜了，姬玥此生，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威胁。”
　　顿了顿姬玥继而道：“姬玥劝公主还是不要再轻举妄动，倘若翟国大王知道戎瑄公主与公子敏暗通款曲，不知他会作何感想？”
　　戎瑄的目光唰的一下望向姬玥。

　　姬玥笑了笑继续道：“被人威胁的滋味如何？”
　　见戎瑄这时有些惊慌失措，姬玥淡声道：“戎瑄公主还是老老实实地呆在宫中待嫁吧，只要公主没有什么小动作，姬玥就不会跟公主过不去。”
　　戎瑄觉得自己此刻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她无法想象为何那晚的事情姬玥却了如指掌。她一瞬间明白过来，她似乎一直都在弄懂姬玥的路上，而姬玥却已经将自己算计了进去。

　　这样的女人，真是让人不寒而栗。

　　戎瑄一挥衣袖，终是什么也没说，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送走戎胤一行回宫仪仗，水沁终于恢复了初始的安静。
　　“公主真要收那翟国的小公子为徒？”穆臻从殿外进来。
　　“嗯。”
　　“公主明明知道翟国大王是不怀好意。”
　　“他只知他在利用我，又怎知我不是在利用他？”
　　“属下不解。”
　　“我自然知道他想干什么，长久以来，戎胤便对我们虎视眈眈，处处监视，经上一次我救了他一回，现如此一遭，必能暂时让他放下戒心甚至有所信任，也无不可。”
　　阿檀此时笑了起来，“亏得八公主还以为自己做了个顺水人情，却连翟国大王和主上你的心思都猜不透，如何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呢？”
　　姬玥看着聪慧的阿檀，感叹这丫头假以时日必有成就，不过一番对话便将一切看得通透。

　　穆臻站在姬玥身后，道:“主上接下来真的决意如此做吗？”
　　姬玥笑道：“难不成，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穆臻沉默不言。
　　姬玥笑了笑，了然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凡展开行动，总会伤害到无辜的人，我们所能做的，就是尽量避免伤害。”

　　翟国宫内的小公子戎勋被姬玥公主收为徒弟很快被传开了。
　　除了赵后殿中被摔的几只花瓶外，倒是在卫国掀起了一场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