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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张启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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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佛爷请我吃饭,盘龙楼多没意思。还是这儿好,人多。”语调懒散轻佻,听的人心一紧。
我微微侧目,站在那儿的青年眉眼清雅,短发如墨缎,眸似一泓春泉澈水,风轻云淡几分。乍看之下,恍若堂下读书人,偏偏执的不是治世卷,而是勃朗宁M1935。
挺漂亮一孩子,怎么说话这么欠呢。
“都滚回去做事儿。”我斜了一眼围得密不透风的警卫,下一秒,每人带着一脸“我还活着”的表情二话不说溜了。有个神情恍惚的还踉跄了一下,不过没多会儿就跑得没影儿了。
……出息。
我从花花草草里抽身,道:“也行,这地方你师父和你都熟。”
“不说人话的凑一块儿,这是要毁天灭地了吗?”林澈心说,同时默默捂了眼睛。
熟你爸爸。
白许延收了枪,跟混账说话拿枪都怕走火。
我慢条斯理弄干净手上泥土,早不来晚不来,我偷个懒的功夫他就来了,真当来司令部是逛大街呢。
白许延一路随他穿过长廊,尽头处由大道转入小径,心中好笑,总不会是杀人灭口吧。
穿花拂叶,一座红亭渐现。
白许延未曾想到司令部还有这种地方,“啧”了一声,“我等奔波在外,佛爷却是好兴致。”
我不闲不淡堵回去:“你师父喜欢。”
他收了继续同前面这个人谈天的念头,扭头欣赏风景。
“张妈,跟平常一样。”
我朝一直守在这儿的人招招手,三两步走进亭中坐下,靠在柱子边闭眼休息。
我们虽一个说的比一个狠,可只要没过线,那就当放屁。我深谙此理,总不能刚进门就把人家气跑了不是?
人不在,景犹在,
白许延脑中忽的浮现这句话,随后摇摇头,张启山其人,心冷如石,千面示人,不值同情。静默半晌,也觉没意思,走进坐下。
有黑衣小厮布菜,白瓷蓝花小巧精致。白许延一开始不以为意,直到一碗素面上桌,才变了神色。
白许延不着痕迹地笑了一下,了然接下来的场面。
他转头,我睁开眼,压断最后一根稻草。
“这个,你师父恐怕不喜欢。”
他眼中微闪血色,踹翻了石桌,碗盘摔落,“噼里啪啦”碎了一地。慢慢走过来,揪住我的衣领说:“你他妈说喜欢就喜欢,说不喜欢就不喜欢?”声音略颤,目光如炬,显然怒到极致。
“对啊,”我破罐子破摔迎上他的目光,含笑道,“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惹怒你,本是我最终目的。
他一拳挥过,我没躲,结结实实受了。这小子,招招都往身体最薄弱的地方打,看来是私怨甚重啊。
“张启山,你能不能要点儿脸?现在你有什么资格提我师父?”
“凭什么你这样的人也来逼他?你不喜欢你就放了他,大不了一命抵一命,折磨成阶下囚又是什么道理?”
“他何其悲哀,碰到你。”
“你怎么还不去死?”
我冷眼看他情绪起伏,是悲是喜都和我无关。
这一声声诘问,答案慢慢在心里出现:是我没资格,我丧心病狂,碰到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我就该去死。
可能是最近想让我去死的人太多了,所以我也不介意添他一个。
白许延松了手,后退两步,正了正衣领。我滑坐在地上,身上隐隐作痛。
“你放心,我没打算活多久。”说话时牵动嘴角伤口。针刺的疼。
是吗?白许延嘲讽地笑笑。把勃朗宁扔给我,我伸手接住。他孤身往外走,风吹衣衫翻飞,显露身影瘦削。只能说这些年,谁又比谁好过。
“用这个。我等你家中挂缟素,无一人戴孝,无一人上香,无一人记你。”
当然,最好是坟头草青青或尸曝荒野群兽食。
“借你吉言。”
我同时也站起来,离开这满地狼藉。
人去,亭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