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奸臣爱上我》宁小完

13、第 13 章

　　财政赤字可以拖上一阵子，史册的事宜又开了个好头，萧存光出御花园赏景，东风解冻，枝头冒出嫩芽，一时间心情尤其舒畅。这日便命内侍在凉亭设暖塌，焙着炭盆，优哉游哉睡了个午觉。

　　檐日阴阴转，暖风细细吹，正在醉眠得恍惚，一张极阴森的白脸闪入视线。此人坐在暖塌边，散发披到脚踝，几缕覆在萧存光手背和脸上，冰凉冰凉的，皇宫地方，有谁这么大胆子敢吓唬他，萧存光定睛一看，白脸上眼窟窿黑魆魆，啥也没有，脸上的皮看起来像惨白的陈纸，一碰都要碎下来。

　　青天白日，周围却混沌一片，几点幽蓝的火光掠过，萧存光手心发冷，正要大喊来人，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

　　那人枯黄的手覆上萧存光嘴巴，摇了摇头，让他别说话。萧存光内心万马奔腾：“有话好好说，别摸我！”

　　好像猜到他的心思，那人松开手，喉咙咕噜咕噜一顿：“你是萧暄。”

　　萧存光不能说话，只得点头。

　　“纳命来！”

　　说完，便指如铁钩，猛力直扣萧存光的咽喉。

　　萧存光拼命挣扎，又是踹又是擒抓，对方纹丝不动，相反他自己颈骨剧痛，气也越来越呼吸不上。

　　咯噔一声，某个地方好像碎了。声音来由从下巴以下，肩膀以上。

　　哦，是他的脖子。

　　……萧存光又死了一遍，死得七孔流血。

　　那人松开手，哼了一声，说：“小鸡崽。”

　　萧存光死不瞑目：“……”

　　他心道：你跑来偷袭本就有捅黑刀之嫌，况且好鬼不与人斗，就是冤鬼也要先自报家门，有冤说冤，一言不合就索命，合规矩吗！

　　那人冷笑了一声，“你才是冤鬼，我是寿终正寝的。”

　　此鬼听得见他的腹诽。

　　咦，能腹诽，他还没死透？萧存光感觉了一下，他□□俱全，并非灵魂出窍。四周环境与他上次死时大不相同，也无阴差上地勾魂。他颈骨本已尽碎，狠下一掰，脖子居然扳回来，又能动了。

　　这是什么自然奇观？至少萧存光料定这儿并非人间，他大概进了幻境，眼前的阴鸷鬼趁他午睡神虚动手脚，把幻境布置得跟花园一般，让他以为这儿还是皇宫。

　　故弄玄虚，看来杀他并非真的目的，有事求他才对。

　　鬼又冷笑，“求你这龟孙？我还不如进庙掷个筊。”

　　“鬼也能进庙，不怕魂飞魄散？”萧存光情不自禁张嘴，却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谁说我是鬼。”
　　对方一低头，整块人皮从头裂开，像脱衣服似的从躯体剥落，噼里啪啦的声音听得人头皮发麻。这会儿，阴恻恻的幻境变成云雾缭绕，白茫茫的如坠仙山蓬莱，一洗刚才的可怖景象。就在这转瞬的当下，眼前人已变了样，他面相威严，一头白发，美髯长及至腹，也是一样的雪白，面容却没有一丝苍老的模样，让人思疑他活得太久，返老还童了。

　　他把脱出的人皮扔下，不一会儿那皮囊子便消弭在云雾里，他说：“看清楚了，我是仙家。”

　　不知哪来的神仙竟挟持他进太虚幻境，萧存光虽愕然，但没几天前才地府一游，鬼鬼神神的东西有了见识，不至于吓破胆了。他骂咧咧：“神仙又如何，三十六重天神仙多如繁星，还不比人间的帝皇矜贵，你是恶鬼自有冤情我还敬你两分，一个不成器的仙子，闯我梦中入我神思，名字都不敢讲，能是多厉害的神仙，我呸！”
　　看刚才的态度，萧存光早就不知为何得罪了他，说好话阿谀不管用，还落得被鄙夷，妖物还有读心的法术，不如把所思所想都说出来。

　　仙人讶异了一下，他显然没料到萧存光还有死鸭子嘴硬的胆识，脸上的笑不知是赏识还是怒极的反应，他说道：“是你让我杀人前自报家门，我才告诉你我是仙人，你不是想死得明明白白吗？”

　　萧存光骂道：“凭什么杀我，人间杀人有犯由牌，地府勾魂的有命符，把你的通令文书拿来，说清楚我犯了什么罪，要是说不出个缘由，就是死了我也要上告，我告到阎罗殿，告到三清殿去！”他一时也不知道哪个组织管教仙家，把想到的最大的神仙头头搬出来，看能不能把人吓退。

　　“文书我没有。”仙人果然迟疑了，他似乎沉思了一阵子，居然从袖子抄出根木棍，劈头往萧存光殴去，“可你做了什么我一清二楚！大殿上耍猴，我埋得好好的让人挖我的坟，你出息了啊孙子！”

　　萧存光跳脚，“你——”

　　仙人挥棒呼呼成风，丝毫不见有停手的意思，“你你你，就这么喊高祖父？家当给你败光，还让我死了都不得安宁，你说你该不该打！”要不是他在山间修炼得吐出一口血，左思右想不不致于走火入魔，圈了玄光镜看，都不知道他的好玄孙居然号召国臣掀坟挖陪葬，山坟受感震动，让他受干扰仙气郁结。

　　原来萧存光高祖父萧佑死后得福荫加持，免堕入轮回，生魂徘徊皇陵边上宜山修炼。修道之人第一讲究悟性，第二讲求勤勉，最后就是他在人间的德行，萧佑身为大周开国皇帝，功绩遍布国境，百姓为他修庙供奉，皇家为他建祠香火不断，福荫旁人不能比及，修炼也事半功倍。这几年终于修得仙身，假以时日就能再上一重天。

　　修仙这码事只能进不能退，一旦退了再无飞升可能，此时凿开他的陵寝，所积的功德烟消云散，仙身没有了，生魂要下地府重新排队投胎，不轮回就只能当山中野鬼，他日日吃露水做功课，苦兮兮干了八十多年，如何能让孙子祸害到当孤魂野鬼的下场？！

　　仙人回回抡圆了棍子胖揍，这里是幻境，就是敲断骨头也能马上愈合，痛感却一点不少，萧存光直觉自己浑身碎成一团，无处不疼。仙人骂道：“我命你现在回去马上公告天下，收回什么陵寝下有宝藏的荒唐话，再加派兵马驻守长陵，不许再有人打我坟头的主意！不然取你狗命！”

　　“我不！”萧存光绕柱子边跑边喊，“有种弄死我，大周无君，萧家无后，你也占不了便宜！”

　　这里是仙人的幻境，他穿柱而过，直奔萧存光面前，冷笑道：“以为搬弄出血脉能要挟我？我既已修道，血缘一概抛下。”说着，一棍子直敲他天灵盖。

　　天灵盖碎了。不多久萧存光眼冒金星恢复过来，脑子嗡嗡作响，“谁有空要挟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不想活了。”

　　仙人隐隐觉得诧异，“皇帝也不做，赶着去投胎？”

　　萧存光仰脸，看着这位面貌与自己几分相似的老神仙，脸上不表，心里泛起熟悉的亲切感，也不想撒谎隐瞒，将他死后见判官，如何还阳，朝政如何波谲云诡意义说了。

　　老仙听了，许久不语，才感慨道：“霍家忠良之后，到你这一代居然叛国，时移世易，沧海桑田。”

　　一样的血不一定生出一样的种，何况隔了四五代，看来修仙也不让人聪慧。萧存光点头呼应了一番，说：“人心不古向来如此。朝中哪位不是您打下江山时拥护萧家的世家后代呢，他们离心离德，只怪我不如高祖父英明。”

　　“少拍马屁。”萧佑在幻境内能洞穿人心，看见这个小玄孙虽然嘴上跟心底一样废话极多，可心思纯诚，是个能担大任的性情，不由得生出欣慰，“人心不过是随风摆柳的东西，你既然有治国的雄心和魄力，假以时日，他们看得清形势，自然会诚心臣服。”

　　萧存光幽幽叹气，难倒他的可不是帝王心术，下有地府规条，上有神仙祖宗牵制，人世间各方虎视眈眈，等着鸡蛋里挑骨头，他向前一步是错，向后也是错，原地不动就是个死，怎么做都两个字，完蛋。

　　仙人听出他的心思，轻哂：“软骨头！刚才要告上三清殿的气魄哪去了？人间谁找你麻烦就跟他斗去，把他们打得满地找牙，输得心服口服，地府更不必怕，都是些照本宣科的小差头，一级压死下一级。既然萧单能用功德换你还阳，必能用别的换回你的命书，你强于撒泼打滚，大不了闹上青帝处，反正都永不超生，也没得更糟糕的了。”

　　高祖父修道脱俗，四世祖功德圆满也是能成仙的，祖父宣帝是明君，父亲更不必说，知他者谓其磊落，怎么轮到萧存光自己，只有强于撒泼打滚了？

　　不知是老祖宗做神仙做得久了，事情总想得太简单，他无甚心情听说教，山中一日，不知回去是不是已过了千年。

　　“至于我，看在血脉的份上——”仙人想起才刚说完不理红尘，顿了顿，“就饶你一次。你回去得保证寝陵安稳，不让人打盗墓的主意，不得妨碍我的修炼。至于怎么做，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