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7、第 26 章 ...

  •   余宁脸色苍白跪在灵前,阖府上下均是一片素缟,原本满心欢喜的回门,盼来的却是父亲冰冷的躯体。
      “大姑娘,你来晚了。今晨将军就去了!”管家曾是父亲的贴身护卫,对父亲一向忠心,护院之责尽心尽力,就连自己都是他看着长大的。他红着眼眶,强忍泪水,腰上绑着白色的素带。
      十天前,余府就派人去京中报丧,不曾想余宁自己回来了。可是,即便如此,她还是没能见父亲最后一眼。
      余将军闭着双眼,眉头紧皱,一如他在时候的样子,一有烦心事就会躺在榻里闭目养神。那神态还和自己记忆中一样,永远都在为家国大事操心。
      “爹爹,是阿宁,”余宁始终没反应过来,她似乎是不肯接受父亲的离开,就如出嫁前她遇到心事,总会去父亲跟前,想和父亲说会儿话。
      自从母亲过世,父亲总是一个人坐在庭院的莲池旁发呆,有时会准备一块布,细细地擦拭从前用过的刀。余宁远远地看着他的身影,只觉得孤寂的身影如同北国的落雪天,凛冽凄冷。
      父女俩相依为命,从来不曾红过脸,唯一一次争执不下的就是她的婚事。她从皇宫回来的时候,曾心慕苏遣,可令她意外的是父亲却始终不肯点头,一心要将她嫁给门第相当的清河世族窦离。
      她红着眼眶,倔强地不肯屈服,非要等到苏遣高中回来。可她终究是没等来苏遣的允诺,他高中了,进士第六十七名,在工部就任屯田郎中一职,这算不得是多大的官,大多也是有名无权。可他有进士功名在身,还是能有一丝指望的。
      “打听到什么了。”闺房中只有余宁和惜儿两人,她抓着惜儿的手,颤抖地问。
      惜儿红着眼眶,抽泣着不肯说话。
      余宁定了定身形,见她这幅模样,乱了心神:“你说,我都受得住。”
      “派去汴京的人打听了,说是苏仕子根本就没派人去和余将军提亲,公子高中后还有许多富商想要把女儿嫁给他,不过,公子没有允,后来,后来。”
      余宁听惜儿说这些,那起先的一点疑虑早就被打消了,心中生出一丝动容:“后来怎么样了。”
      “他与文昭阁大学士温琮的女儿,定了婚事。”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惜儿,直直看着她:“文昭阁大学士……”文臣,始终要压武将一头,本朝医官重文轻武,父亲武将出身,曾也叱咤风云,如今却也比不得天子近臣得势。她楞了一会儿,觉得应该哭一哭,可最终也没哭出来,反倒是凄凉一笑:“果然,郎才女貌……堪为天地良配。”
      “姑娘你可别吓奴婢,”惜儿红着眼眶生出慌乱:“姑娘身系名门之后,又是天人之姿,万不能妄自菲薄辱没了家族尊荣。”
      “你出去,我想静一静。”
      “姑娘。”惜儿见她瘫坐在地上,不肯离去。
      “你放心,我不会学那刘兰芝自寻短见,况且,他又何曾是我的焦仲卿。”她虚弱一笑,面色苍白如同白纸。
      余宁三天水米未进,直到第四日自己走出了房门,去膳房寻吃食。这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不得不让他人起疑。
      余宁变得风轻云淡起来,高兴时会去草场骑马,若是没兴致就会坐在庭院里晒太阳,该吃吃该睡睡,仿佛从没有一个叫苏遣的人扰乱过她的心智。至于她是否真的放下,其中细微,也只有惜儿和小素才能看出来。
      五月桃花洒落,枝发嫩芽时,余宁允下议亲事宜,。山川溪流畔,冷峻的窦公子将金簪插入她的云鬓,深深看了她一眼后,就离开了。这一面,唤不起惊涛骇浪,她的心里还是一池翻不起涟漪的死水。
      窦余两家的婚事如约订下,纳征时正值九月初金桂飘香时,两家交换了庚帖,互换婚书,一应事务均是顺畅无比。窦家送来的聘礼堆满了余宁的小院,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站在宗祠外,见父亲正在上香告祖,随后又盯着母亲的排位发呆。余将军背对着她,负手而立。
      他应该是在跟母亲说话吧,余宁这么想着。
      “苏遣不是值得托付之人。”晚间用膳时,余将军告诉她:“你可以冲昏头脑不懂事,但父亲须为你将来考虑,儿女情长终究只是过眼云烟。宁儿,将来怎样都好,活着最大。沐之此人,爹爹信得过。”
      余宁回想着父亲这句话,忽而眼泪簌簌落下,泣不成声:“爹爹,阿宁受了好大的委屈,你看一看阿宁可好……”
      “姑娘,把将军停放起来吧。”管家擦了擦眼泪,颤抖着声音说:“棺椁已经着人运到院子里了,莫让将军去的不体面。”
      余宁似深深提了一口气,吐息说:“好,富叔,这儿就交你打理了。”
      管家领了命令,擦了擦脸,退了出去。
      “族中有几位堂亲,正在前厅喝茶,来问里面的情况。”小素一面替余宁披上白色的孝服,一面说:“惜儿姐姐领着女史们在赶着缝制孝服麻衣,姐姐一向精于女红,必然不会出错。”
      余宁点头,说:“好,知道了。”
      发丧这一日,余家几位近亲并余将军麾下的几位旧部陆续前来吊唁。恰逢出殡前,京城来的圣旨抵达余府。
      前来读旨的内使显然也是一愣,官家旨意,加封余氏为中山郡王,并带来赏赐无数。
      那些金银落在几位近亲眼中,羡慕不已,更是心有盘算。
      可余宁却只是略作迟疑,淡淡地说出陪葬二字。
      办完余将军的丧葬诸事后,余宁瘦了一大圈,原本稍稍有点起色的身子更加瘦骨嶙峋,落在窦离眼中,自是心疼。
      入夜时,繁星浩瀚,余宁疲惫地靠着他坐在宅邸的门槛上:“其实你不必像我一般戴重孝……”
      这几日窦离比他更忙碌,男宾大多都是由他周旋,有些拿不定主意的大小事,管家都会去讨他的主意。不得不说,这个男人在官场上能纵横捭阖,在后宅琐事中也能游刃有余。
      “岳父只有你一个女儿,我替你多尽尽孝,也是应该。”他搂着妻子,见她怔怔朝着莲池发呆,轻声说:“我父母过世的时候,我才七岁……”
      “我被母亲抱在怀中,刀子插在母亲背上,我的身上便沾着母亲的血昏死过去,那些残部见我嘴角和身上鲜血淋漓,便以为我死了,生生躲过一劫。”他淡淡地说:“我在榻中沉睡了一月多,父母丧事是姑母替我主持的,所以我此生一憾便是不能跪在灵前为父母送行尽孝。”
      余宁听着,越发往他身上靠了靠。她心里明白,窦离是在揭自己的伤疤安慰自己:“我没事,官人……”
      “如今,能为岳父披麻戴孝,其实也是了了我的一桩心事。想起我没能完成的事情,如今替你完成,不过也是宽慰我自己,你不必介怀。”
      余宁闭上眼睛,听着窦离富有磁性的声音,贪婪这片刻的安宁。
      “官人,我想回京。”自从余将军去世,她时常站在太阳底下暴晒,可还是觉得冷。窦离自然可以护她周全,若是她愿意,一生偏安一隅也不是不可能。然而,她可以宽容金阳公主所有的任性骄横,却不能容忍她践踏她身后整个余氏的名誉。
      她几次三番试图说服自己放下,可她做不到。父亲立下战功一生小心谨慎,还是敌不过天子的猜疑。
      那年她刚定完亲事,就有人在院子的茶水里下毒,现在想来,也许那茶水不单是冲自己而来,也许是冲着父亲……
      余宁垂下眼睑,从未像今日这般透彻过。
      “赵如玉前两日去大相国寺进香祈福,半道惊了马,脸被钩子钩坏了。”他又说:“双腿被车轮碾过,恐怕这辈子也站不来。”
      “……你做的?”她十分惊讶窦离的手段,人在淮安,却对汴京了如指掌。
      “留了她一条小命。”窦离说:“是因为我还其他用处。你莫气。”
      如今她这样才生不如死吧,比起余宁饶了几道的心思,这次窦离的手段却十分直接,如此简单粗暴,不是他一贯的做派,不免让人有些意外。
      “官家不会迁怒余你吗?”余宁忧虑道:“其实本该我自己去做这件事,你毕竟是朝廷股肱.......”
      “有些事,做起来需要缘由,需要谋划,需要七巧玲珑心,但唯独这件事,必须让人看明白,否则后患无穷。”窦离看着她说:“你还是过于仁慈,毁人于无形的往往都是仁慈,我这般说,你能懂我的意思吗。”
      余宁沉吟了一会儿,只默默地点头,德敬皇后曾经也和她说过一样的话,圣人可仁,佛门慈悲,可尔虞我诈之中是最要不得仁慈的。金阳公主恨不能将她置于死地,这场战争早在她嫁入窦氏门阀之前就存在了。
      “还是高看了她,到底是我的错。”希冀一个帝王之家的女子仁慈,恐怕是她做过最愚蠢的事情。
      “辱我妻室,死不足惜。”窦离眼中散着阴沉的光:“我们虽为人臣子,却也不是任人欺辱的。官家他该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区区一个公主,官家难道想与整个门阀世族为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7章 第 26 章

  • 本文当前霸王票全站排行,还差 颗地雷就可以前进一名。[我要投霸王票]
  • [灌溉营养液]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