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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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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宁再次醒来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是惜儿和小素。
两个小丫头眼眶都是红红的,一看就是哭过。余宁挣扎着起身,纤瘦的身上换上了平时穿惯的棉制中衣。她忽然觉得自己何其有幸,有这么两个忠心的丫头。她看得出神,脸上浮现出温和的笑意。
“夫人醒了?”小素离得近,她的手靠在被褥上,细微的动静也能叫醒她。小素和惜儿这连着一个月守着空荡荡的院落,心情从先前的惊慌变成低沉。直到窦离派来的侍卫告知她们夫人在商丘,两人才放下一颗心,欣喜之余又担心夫人这一个月是否过得好。
“吵醒你了。”余宁将食指放在嘴唇上,看了一眼远处正靠着桌子打瞌睡的惜儿,示意小素禁声:“让她好好睡,这一个月,你们肯定是没睡好的。”
“夫人,”小素一时又红了眼眶,“小素真怕见不到夫人了。”
“我这不是好好地在这里吗,”余宁笑着说:“我呀,自小福大命大,小时候中了必死的毒药都能被江湖郎中救回来一条小命,阎王不收我,我可不敢去敲地府的门。”
小素破涕而笑,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这辈子跟着这样一个主子,她哪怕生生世世做奴婢都愿意。
“对了小素,我想你去帮我打听一件事情。”余宁想起叶家母女,便说:“这一个月,多亏她们照拂我,我想着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艰难,也不知以后是什么光景。”
那边惜儿打着瞌睡,一时不注意头磕在桌上,激起一阵痛处,一时也醒了。见余宁正和小素正在说话,激动地站起身:“夫人醒了,奴婢去请付大夫。”
惜儿高兴,于是也不听余宁在身后唤她,一溜烟跑去找付随云。
小素见她跑出去,忍俊不禁:“想不到阿姐也有不守规矩的时候。”
余宁心里知道,惜儿是太在乎她的身子,这才乱了分寸,竟丢了从前稳重的秉性。
白色的床幔被放了下来,不多就听见门外传来的脚步声。
来的也不止付随云一个人,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鲜红衣裳的少女,一蹦一跳,时不时与付随云说上两句话。
“不是说师嫂醒了么,我也来瞧瞧。”林飞燕身为女子,自然不用像男子一样需要计较礼数。她径直绕过屏风,来到榻前。
“飞燕姑娘不是外人,小素,把帘子拉起来吧。”她笑着吩咐道。
林飞燕听二师兄说过,她这师嫂出身名门,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自然是不比江湖女子不拘小节,今日要见她一面,竟然还得隔着帘子。她撇了撇嘴,哪来这么多规矩,无趣极了。
小素找了一间衣服替她披上,她自幼跟在余宁身边,许多规矩都是一起跟着学的。突然闯入一位毫无章法的姑娘,她也有些不知所措。
“你去吧,让惜儿在这儿就行。”她冲小素点点头,笑着说。
付随云跟着惜儿进了内室,坐在绣墩上向她客气一笑。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块帕子,覆在脉搏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过了一会儿浮起笑意:“师嫂这该是好全了,虽内里还是亏空不足,但比起从前可是大有进益了。此番,也算因祸得福了,商丘乃是养人之地。”
余宁含笑看着他收走帕子,笑着说:“承你吉言,也亏得付大夫的丹药,几次得以险中求生。”
“哦?”付随云听她这样说,暗笑着摸了摸下巴,:“若真是如此,下次定是要好好收一笔诊金。”
“哪次你惹事不是大师兄给你善后的,你还好意思收诊金,二师兄,你也太不仗义了。”
“去去去,师兄说话,哪有你插嘴的地儿。”付随云横了她一眼,说:“你师兄我也老大不小了,行侠仗义自是好,可师兄也要为自己的终身大事考虑考虑。你大师兄有钱,还不许我收点好处攒点钱娶媳妇不成。”
“你还少娶妻的银两?”窦离一进来就听见付随云在里面,挑眉看向他,脸上少见的浮起了笑意,只是那笑容还挂着一缕玩味,看上去不那么友善。
“我好歹也是名医。”付随云不死心地看着窦离,见他脸上不曾淡去的笑意,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忙说:“自然不在乎那点诊金的。”
林飞燕见他前后两幅模样变化如此之快,这辈子二师兄恐怕是翻不了身。她一时恨铁不成钢,心想着一会儿一定要好好嘲笑他。
“觉得如何?”窦离也不想在余宁跟前上演师兄妹情深义重的戏码,只坐到床榻上,温和地问她。
气色看上去好多了,笑起来还是那个温婉倾城的女子,他总算放心了一些。
付随云见他们二人有话要说,便拎着林飞燕的领子,带着两个童子一起走出了屋子。
屋子里安静了不少,这样热闹的景象,让一向清冷惯了的两人觉得有些温暖。余宁听见了他们说的话,也明白了林飞燕的身份,原来他们是师兄妹。她不免好奇起窦离的从前来,他有许多事情是自己不曾了解的。
“这次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为夫替你讨回来。”他阴沉着一双眸子,他并不是惧怕金阳公主才不动手,而是余宁曾坦言不在乎这些事情,所以他暂且姑息着。只是这次,敢想出这样下作的手段,他一定饶不了她。
余宁低下头,扯了扯嘴角:“本想着上次已经警告了她,多少会收敛,却反倒激怒她了。夫君龙驹凤雏,倒让妾身望而却步了。”
窦离含笑,手指轻轻试过她的脸颊,郑重其事:“沐之生生世世,誓无二志。”
四目相对,余宁见他出离执着的神色,内心漏过一丝慌乱,双手抓紧了膝盖上的被褥,连话也说不端正:“妾身……何德何能……”
“阿宁,”窦离握着他的手:“眼下时局尚不明朗,也许有让你心里不快的地方,但若你肯信我,我必不负你。”
她看着手心传来微烫的热度,从前那些她不确定或看不明白的地方,她忽然有了答案,“沐之……”
“我在。”窦离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样子,心中似有无限柔情。
“你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也不是无知无觉的蠢物。”余宁朝他微笑,于常人而言,他们都是站在云端的人,既然嫁了这样一个人,自然要看得比旁人更清楚。曾经错付真心,她早已看淡了红尘凡心。
方才窦离话中有话,都是聪明人,她不会听不出来,如今割舍往事,他对窦离的心绪有些乱:“宁儿这辈子,都只是沐之的妻。”
也许离他想要的答案还差许多,窦离却觉得足够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与他之间隔着山海一般的是非,又岂是两三句话能分辨清楚的。
“好,我记下了。”窦离微笑看着她,替她理了理鬓发。她肯对他说上一句心里话,便是好的开始。
“沐之,”余宁回握他的手,抬起头说:“若是得空,妾身想听官人的故事。”
他的故事不那么动人,可即便不那么动人,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但若是她想听,他便说给她听:“我的故事很长,阿宁想从哪里听起。”
余宁听他这样一问,忽然觉得想听得故事太多,多到一时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听,这么一想,又觉得自己像个半大的孩子,低头一笑:“容我想想。”
系在两人之间的结也许很紧,只是庆幸的是,这大约不是一个死结。余宁这般想着,至少从今往后她不必那样拘谨了,也许还可以商量心事吧。
“好,慢慢想不急。”
“官人,你这样守着我,不必去朝堂吗?”
他却一笑:“你官人我不堪驱策,病了数日了。”
余宁一愣,看来窦离这是铁了心要病几日,大约也是跟官家告假了。为了陪她,竟无心朝堂了。
“若是换做旧时帝王,恐怕官人要落个昏君的名声。”
“想那些做什么,我既非明皇,你也不是杨妃,陪我自己的夫人,还需看同僚的脸色么。”他从惜儿手中端过药碗,转动着勺柄,吹着热气。余宁看着他,忽然觉得有种岁月静好的温馨。
那是一碗药汁,余宁一向汤药不断,时间久了也能分辨出气味。她不由皱起眉头,那不是她平日喝的药方,甚至觉得这碗中的药材是大补之物,不由问他:“这是什么。”
“调理身子的,一早我去找付随云要的方子。”他淡淡地说:“你的体质偏寒,不易受孕。”
余宁先是错愕,随后脸刷的一下红了脸,幸而惜儿识趣地早早退出去,有些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总觉得撩拨得狠,被旁人看到自己这幅模样,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看着窦离端过来的汤药,她竟飞快的一饮而下。
“夫人好爽快。”窦离打趣地说:“气势不输江湖豪饮。”
汤药甘甜,余宁看着手里的碗出神,习惯了苦涩的舌尖,触及了甘甜,只觉得心中浮起暖意。
“我加了白茅根、生地、女贞子,不是苦药。”他看着她温和地说:“日后,再不吃那些苦涩的药了。”
余宁静静地看着她,只说:“真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