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望桥儿

3、第 3 章

　　穆霭醒了，一晚上穆霭一会梦见一个男孩子横眉竖眼地骂他，你为什么住在我家里，我才是王恪安的儿子，一会梦见穆小青和王恪安冷漠地坐在桌子两端，商讨离婚事宜，一会有梦见穆小青哭着问他，我都离婚了你还跟着我干嘛，穆霭听到这话，心里十分难过，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结果一脚踩空，醒了。拿起床边的闹钟一看，才四点，穆霭小时候发生过一场车祸，自那以后晚上总睡不着，后来经过一段时间的疗养已经好多了，但依然有一点点后遗症，相比其他同年龄没心没肺的睡眠质量，穆霭就像身负工作家庭压力的白领，过早地缩短了睡眠时间。

　　穆霭醒来便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纷杂的念头翻过来又覆过去，索性起床去找邓元元了，天才刚蒙蒙亮，邓元元房间里拉着窗帘一片漆黑，只有空调轻微的转动声。穆霭把灯打开，看到邓元元身上搭着薄被睡的正香，穆霭忍不住用手戳了戳他的脸，心里有点酸酸地想“长得可真帅，难怪这么多女孩子喜欢”，一边想着一边又无意识地捏了捏邓元元的脸。邓元元正睡的香，迷迷糊糊中被捏醒看到穆霭，嘟囔：“你怎么这么早，我还没睡好呢，你过来再睡会”说着往里挪了挪，又睡了过去。

　　穆霭躺到床上，被子里还有邓元元暖暖的体温，听着身边人又睡熟的声音，忍不住又往他身边靠了靠，身体比意识更快感到舒适，“真舒服啊”穆霭想着想着也慢慢睡着了。

　　在一睁眼，天已经大亮，窗外暴烈的阳光穿透一层白色纱帘直射进来，穆霭醒了醒神，一看闹钟已经10点了。起身打开房门，看到邓元元穿了个背心和裤衩站在厨房，看到他过来：“醒啦，我正在下面条，马上就好了，房间里有你的备用牙刷，你去刷牙洗脸，过来吃早饭”说着，一遍麻利地翻出两个碗，放入酱油等调味剂。

　　等穆霭漱洗好，坐到餐桌上，面条已经好了，清水面配着鸡毛菜，碗里还有一个煎鸡蛋：“你这面条下的越来越可以了啊”穆霭一边呼呼吃面，一边说着：“记得有次你说下面，结果水都煮干了，结果你就说那就吃干拌面吧，配着酱油和醋，醋倒得都漫出碗了，我到现在都记得那碗醋溜面”

　　“如果不是你老是哭兮兮地催我，哥哥，面条什么时候好，我至于着急把醋倒多了么”

　　穆霭脸有点红，那差不多是十岁左右的事情，虽说两人是同岁，但是邓元元是元旦生的，穆霭是12月生的，其实差了一年，小时候穆霭就喜欢跟在邓元元后面，哥哥长哥哥短地叫着。那天家里大人都不在，穆霭一边哭一边直嚷着饿了，邓元元大人一样地给他煮面条，一边煮还一边安慰，不要急，马上就快好了。

　　“再叫声哥哥，现在都没大没小了”邓元元一边吃面，一边逗他。

　　“哼，小时候不知道，后来才知道原来是同岁，便宜你了”

　　“叫声哥哥又不亏，哥还下面条给你吃呢”

　　“不叫”

　　“叫一个”

　　“不叫”

　　“叫一个”

　　“汪”

　　“哈哈”

　　吃完面，邓元元收拾吃好的碗筷，拿到厨房去洗，穆霭忽然从身后抱住邓元元，把头埋在他背上，闷闷地说：“你要真是我哥哥就好了”

　　“不是亲哥胜似亲哥啊”

　　邓元元依旧趴在他背上不说话。

　　“怎么啦，阿姨叔叔事你不要乱想，也许仅仅是个误会，你把它当作一个天大的事情对待，结果过两天说不定他们就说开和好了”

　　“嗯”依旧是闷闷的声音。半晌“我想我妈妈了，你说，如果当初我和他们一起走了，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烦心事了”

　　邓元元回身拍了拍他，骂道:“不要乱说话，你妈妈在天上看着呢，她是多希望你幸福，你应该明白。”

　　是啊，当年穆霭一家发生车祸，车子侧翻的时候穆霭妈妈把他护在身下，然后又把他从窗子外推了出去，所以他才能捡回一条命，等救援者赶到的时候，满地死伤，他一个小孩孤零零茫然地坐在地上，旁边是妈妈的尸身。

　　后来外婆、外公、阿姨、舅舅们都来了，抱着他几天几夜地痛哭，再后来他就被阿姨家领养了。

　　”叔叔阿姨感情一直很好，这事肯定是个乌龙，我听说叔叔当初追阿姨费了老大劲了，你看他们平时多恩爱，对你有多好“

　　听到邓元元的安慰，昨晚彷徨不安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心里也有了个让他们和好的主意，吃过早饭便匆匆拉着邓元元出门去了。

　　这段时间穆小青过的实在是很煎熬，先是一个莫名其妙女人来医院找她，说她怀孕了，小孩是他丈夫的。她当然不相信，结婚这么多年，她和王恪安没吵过一次架，没红过一次脸，这打哪来的疯女人，疯言疯语的。可是哪怕对自己的婚姻再自信，也抵不住对方的言之凿凿。那女人说她叫张然，是王恪安公司新来的实习生，知道她怀孕了，王恪安最近一直在接送她上下班，然后把她地址给了穆小青，让她不信自己去看看。穆小青想嗤之一笑，但却抵不过心底的最深的恐惧，对，是恐惧，穆小青不能生孕，虽然王恪安一直安慰她说没事，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以后可以领养一个或者是丁克，后来对穆霭也视如己出，比起自己这个有血缘关系的阿姨，他这个姨夫做的更像一个称职的爸爸。但也是因为领养了穆霭，穆小青才感觉到王恪安是多么喜爱小孩子，他会不会，会不会也会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

　　穆小青浑浑噩噩地请了半天假，按照地址找到小区，坐在小区门口的一家奶茶店里，点了一杯奶茶，选了一个面朝小区门口座位，心神不宁地等待着。5点多，穆小青看到王恪安的车驶进小区，猛地一站起来，全身都在抖索，连奶茶都忘记放下，就这样跟了上去，远远地看见王恪安把那个叫张然的女人送下车，穆小青再也看不下去，转身走了。

　　接下来几天穆小青时时刻刻都想找自己的丈夫王恪安摊牌，但想到穆霭马上就中考了，怕家里发生这么大的动静影响他考试，所以告诉自己忍耐几天再忍耐几天，再忍耐中又带着一丝丝不确信，找虐似的又去小区门口蹲守了好几回，早上、晚上，次次都看到了王恪安的车，这下再确信无疑了，心里一时心灰意冷一时又满腔愤慨。

　　熬油似了等穆霭中考过了，这天正好穆霭不在，穆小青抓住下班回来的王恪守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争吵，穆小青其实是想摊牌了，如果真的是过不下去了就离婚吧，但是她却没想到王恪安会否认这件事。穆小青睡在床上心乱如麻，想到以前两人的恩爱，想到丈夫的背叛，想到自己可怜的侄子，想到未来的生活，也是睁眼到天明。

　　第二天一早起来，家里已经没人了，穆小青实在没力气去继续昨天争吵，简单漱洗一下，直接上班去了。

　　浑浑噩噩地上着班，多亏了上班的多年经验，才没有出什么乱子，等到交班时，新来的实习生都看出了她的不对劲，问道:"穆姐，你没事吧，看你今天特别不在状态，是不是生病了不舒服啊？"

　　穆小青摇摇头；“可能是昨天熬夜了，所以今天有点疲惫”

　　“是哦，在医院工作大夜小夜的轮着上，有时半夜回去过了点又睡不着了，第二天又接着上班，都快熬成黄脸婆了”

　　“我们这怀孕休产假，少了一个值班了，我上个星期连上了5天夜班跟个夜猫子似的天天夜出早归，家里小孩子上学一面也没见到，天天问妈妈去哪了”一起交班的护士们纷纷倒起了苦水。

　　穆小青也没心思参与医院值夜班这种热门话题，换好衣服和同事打完招呼，先回去了。

　　回到家打开门忽然呆住了，家里的窗帘全部拉起来了，昏暗中只剩餐桌上的一点烛光，王恪安正坐在餐桌旁等着她，柔软的烛光模糊了年岁，似乎他还是多年前那个温润青年。

　　“这是？”穆小青迟疑道，然后又问：“小霭呢？”

　　王恪安站起身接过她的包挂在衣帽架上：“小霭在元元家呢，今晚住他家”，然后牵起她的手让她在餐桌旁坐下。

　　桌子上放着一个穆小青最喜欢的慕斯蛋糕，上面用水果拼凑出了两个笑脸，笑脸下写着“笑一笑，十年少”。

　　纵然心情再黯淡，穆小青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娇媚地横了他一眼：“你弄得？”

　　王恪安没吭声，坐在餐桌的另一边：“我们好久没过过这样的二人世界了，正好今天我们两人一起说说话”。

　　想到两人闹矛盾的原因，刚才有点起色的心情又落了回去。

　　王恪安切了两块蛋糕一人一块放在面前，接着对着面前的蛋糕发起呆来，穆小青没有说话，拿着叉子一小口一小口吃着面前的蛋糕，等到第一块蛋糕快吃完，王恪安像是才理清思绪一样开口：“她······就是张然，她······她是我们公司的新员工，才22岁，全年底才进公司，什么都不懂，公司安排我带带她”

　　穆小青一边听着，感觉她刚才一口口吃下去的那些甜腻的蛋糕像被速冻了一样，直矗矗的哽在了胸口。

　　“年前应酬多，我们俩都被灌醉了······她发现自己怀孕了，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吓得直哭来找我，我们原本商量好去做人流，她心里害怕，把这件事告诉她母亲，她母亲不让她堕胎，抓住我让我对这件事负责”。王恪守把压在心里几个月的石头吐了出来，低着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穆小青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机械似的一口一口把冰块样的蛋糕塞进口里。

　　“她已经五个月了，小青，我不爱她，但是······我舍不得孩子······”

　　“好了，我知道了”穆小青煞白了脸打断了他：“你收拾一下吧，我出去走走”说着便疾步走出门了。

　　蜡烛燃尽了，房间内黑了下来，良久，王恪守还是坐着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