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第 3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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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是在房间里，萧见微猛然睁眼，先是天花板，然后手立马被人紧紧握住。
任舟眼里的惊惶还没还得及消去，随即扑面而来的就是担心与自责的歉意：“对不起！是我的疏忽，我不应该让你单独跟他们走，你还好吗……周启有没有对你做什么？”
萧见微怔怔地看着他，任舟的脸与虚境里的红衣少年重叠，却又在一触之间轰然溃散。
他好像明白了什么又什么都不明白。
“任……”犹疑片刻，又强行吞了回去，“师父？”
那一瞬间，萧见微瞧见任舟眼里有震惊，随之而来的是看着有些犹疑又有些释然的喟叹。
——将他的手握得发白的力气忽然松了松。
安静一片的室内里两人都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线香虫’啾‘地一声飘了过来，对着萧见微的鼻尖蹭了蹭，然后愉快地落在了他肩膀上。
任舟抬手把他肩膀上的线香虫弹走，团子被迫滚到了墙边，’啾啾‘地叫了起来。任舟转头盯了一它一眼，线香虫立刻没了声，只好圆润地滚了出去。
正了正神色，任舟盯着他，小心翼翼开口：“你都想起来了？”
萧见微摇头，“没有，只是一点。”
任舟的神情说不出是放松还是失望，种种复杂情绪交织在一起，室内又陷入一片尴尬的沉默。
“你在怕什么？”萧见微忍不住开口。
坐在床沿上的任舟与他对望，怅然地笑了笑，窗外斜斜的夕阳照进来，为室内镀上一层柔软的微光。
嘉靖四十年。
五方鬼王祸乱地府。
他担心酆都生变，把萧见微留在鹿鸣山，想把崔璟平安带回给崔珏。
然而酆都已经陷入一片战乱当中，镇府的九婴不知所踪，他的同僚也灰飞烟灭了大半，杜子仁已经掌权，将他关进了八狱中的黑绳狱。
那时他才知道，赏善司下的主薄曹舍命为他带过去的东西是晦明珠。
传闻中唯一剩下的天地至宝，可护住地府不受天道制约而一同崩溃。
而这个时候，地府已经整整连续下了五十年的雪。
天道彻底崩裂，地府也不例外。
那时还是个未长成的少年的萧见微吞了晦明珠，为了他，一路杀进地府，风尘仆仆，满身带伤。
杜子仁手底下的鬼兵见到萧见微无不害怕，就是这么一个少年，收敛了过去五十年间所有淘气与顽劣，就算什么法术也不懂，拼着一身晦明珠给予的灵力，带着大大小小或深或浅甚至透骨的伤痕生生把他从酆都里带了出来。
即使被他打了一巴掌，也不曾辩解。很难想象他一手养大，从树上摔下来都要撒娇叫疼的小孩能有这样坚韧的一面。
可是他却一直对身为他唯一亲传徒弟的少年有所偏见，连名字都吝啬于给予。
“没什么。”任舟揉了揉眉心，“我只是怕你后悔。”
他当初作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从而导致萧见微为轮回所缚，在尘世间飘飘荡荡。
如果他怪我不说，那就怪好了。任舟静静地看着萧见微，只是当年那个不知世事的少年已经在轮回中沾染了凡人的气息与七情六欲。
如果真的回想起过去，又因凡人的情感幡然明悟，他只怕他会后悔，觉得当初不应该对这样一个不负责任的师父死心塌地。
要是一直想不起来，还能加倍对他好，试图掩盖当初所有的错误。
只是如果真的想起来了，他却不知道应该用怎样的面目去对待他守了无数个轮回的宝贝，是师徒，还是爱人。
若是后悔了，他该怎么办？这个赌注太大，他赌不起。
见他神色低沉半天没吱声，萧见微忍不住又问：“你其他瞒着的事，准备什么时候告诉我？”
任舟哑着嗓子：“总有时机……”
萧见微眼中划过一丝异色，却没有追问。
你不说，我就没有办法知道么？
崔璟的敲门声恰好在此刻响起——
“你们……那个，主任醒了吗？”
任舟微低着头，走过去给崔璟开了门，回身又看了萧见微一眼，这眼中情绪莫名：“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等他一走，萧见微顺势向崔璟招了招手。
“那个——”
“我问你——”
萧见微盯着他：“算了，你先说。”
“哦。”崔璟难得一脸乖巧地点点头，“那个——你能打我一下吗？”
“你有药吗？吃了吗？几点吃的？是不是偷偷倒了？”萧见微正色，一脸深沉。
“不不不，我只是——”崔璟难得用奇异地眼神看着他，“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什么事？”
“你先打我一下，对着这里。"崔璟指了指头上某个地方。
萧见微没明白他究竟是想干什么，却还是抬手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
这一下不轻不重，看似寻常，对崔璟来说却意义非凡。
从任舟那天在陈家破阵时打了他一下开始，到现在，他好像真的明白了一件事。
“你不是我师父——”
崔璟震惊之下，双眼放空，不由自主地喃喃出口。
萧见微难得挑眉，“嗯，我是你师兄。“
崔璟的嘴角一抽，百多年来的认知霎时颠覆，他指向门外，磕磕巴巴地开口：“那那……那他……”
“嗯，那个是师父。”
“你你你你……他的脸……”
“不知道，不如你去问他？”
“不敢。”
崔小璟焉头巴脑地沮丧道。
“好了，现在我该问你。”萧见微再度正色，“五鬼之乱的时候你在哪？”
崔璟疑惑地回望他：“我被师父送回家了，我老爹把我关在地窖里跟一堆白菜待在一起，等我出来的时候周启已经是地府最大的了。”
说着，又皱眉看他：“那个时候你……其实那个时候是师父？”
“不知道，应该是。”
“啊？”崔璟恹恹地摊在了床沿，“那……你们什么时候把脸换回来……你们这样……刺激太大了……”
“哦，你可以假装不知道。”萧见微冷漠。
“不行，你们这样对我太不友好了，我还是不是你师弟……”
萧见微又朝他招招手，意示他靠近，崔璟果然上前。
“忘了吗？我是亲传，你只是家里空不出手来带，然后送过来随便挂个名，实为暂放托儿所的。”
崔璟震惊了，满脸都是控诉。
“我当时还要背书练字，你在旁边玩的时候怎么跟我说话的还记得吗？”
崔璟的脸又垮了下来，“你怎么这么记仇！”
“你第一天知道？现在还有什么人知道当年的事吗？”
“我老爹？”
萧见微的脑子里忽然钻出个人来，“那杨云呢？”
“他？”崔璟想了想，“不知道，我只小时候见过他几次，不熟。”
“你们说杨云干什么？”
任舟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他端着一个瓷钵，从里面传来咸骨粥的香气。
崔刚想说什么却被萧见微拉住，看着他的眼色于是把解释的话吞了下去。
“我先出去。”崔璟讷讷站起身来，临到门口又忽然回头：“师，师兄，那个陈霖也过来了。”
任舟闻言皱眉，崔璟一看他立马深感不妙直接跑了。
“他知道？”
“对，他自己猜到了，还问我们俩什么时候换回来。”萧见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任舟定了定神，温和地避过了这个问题：“先把粥吃了。”
“早死了八百年，不吃东西有什么关系。”
任舟闻言皱眉，抓着他的手腕强行把勺子一递，“别胡说。”
两人之间隔着半尺的距离，任舟目光低垂，从萧见微的角度可以看到他挺直的鼻梁与精致的眉眼，于是轻佻地开口：“我就说怎么每次都回想不起你的脸，但是看到就觉得喜欢——原来本来就是我的啊！”
任舟被他看得有点无奈，“东西吃了，下次换回来。”
萧见微反握住他的手，“下次是什么时候。”
“等这周，我把工作辞了，带你出去。”说着，紧盯着萧见微，又补充道：“别乱跑，待在我身边，周启还在伺机而动。”
“不行。”萧见微直接拒绝，“陈家的事还没查清楚。”
“不用查了。”任舟面色沉了沉，“陈其华死了？”
“谁？”萧见微惊骇地转过头去，“陈老爷子？谁下的手？周启？”
任舟又沉默了下，“这个不重要，你先好好休息，下周带你出去玩。”
萧见微眼睛转了转，也没有反驳，“好。”
看见这熟悉的神色，任舟几乎是在顷刻之间就明白了他打的什么主意，定定盯着他半晌，还是败下阵来，松了口，“你要去查也行，带上崔璟和线香虫。”
“好！”萧见微应的飞快。
在下午任舟去上班时，他马上赶不及地就给崔璟打了电话。
此时，崔璟和陈霖正在宾馆的房间里打牌，吴锡惆怅地在厕所吞云吐雾。
听见外头的电话响，吴锡立刻把厕所门开了条缝，崔璟的声音即刻清晰了起来。
“陈老爷子啊……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死的，吴组长跟我们在一块呢，你要跟他说话吗？”
吴锡从厕所里探出头来，正看到背对他打电话的崔璟，陈霖坐在他的对面，视线对上，朝他笑了笑。
吴锡立马把头缩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第 3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