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雪祭之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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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冬，今年的这场雪飘飘洒洒，落了两天两夜。第三天的清晨，雪停了，于是天地间就成了这样无暇的白。
在禹川这个地方，有一个不知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习俗，叫做“雪祭”。据说，在立冬后的第一场雪落后，向神灵祈祷，来年便能风调雨顺。而传说，这个被禹川世世代代所崇敬的神灵，是从禹川背后连绵不绝的崇山峻岭深处而来。
深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弯新月，几颗浅星稀稀落落地散着，这点点微末之光，实在比不上地上那片灿烂的霓虹灯。城中的一串灯光汇聚成河流，从绵绵的山林脚下蜿蜒而过，渐渐隐没在远方。
因为雪祭，这个地近郊外，平日并不起眼的小公园里，也是人来人往，欢声笑语。大概是因为与据说居有神灵的时禹山相去不远，这里的节日气氛甚至比城中要浓厚一些。路上的雪被铲到一边，堆成几个雪堆，由着来往的大人小孩儿发挥创意。树上的雪也被摇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小纸灯。买小吃和买些小玩意儿的商贩们也在这没有城管的日子里，聚集到广场上。
夜色甚美，公园的角落里有颗老榕树，树上的雪被清理了一大半，挂着纸灯的树枝交叉相错，向四周恣意延伸着。巨大的树冠下灯影明灭，几堆雪不知被谁堆成了奇奇怪怪的形状，像是一些长着角或者长尾巴的动物。
人群热热闹闹的，在老榕树边停留或是走过，营造出属于尘世的喧嚣。在这喧闹的背景音中，没人注意到空气中传来的一些细微声响，一坐一立的两道身影，在树下的幽暗处，渐渐现出身形。
“这里便是禹川了。”古青坐在乌木轮椅上，对身边的人笑了笑，冷翠色的眸子里荡出温润的光，“你以后要是想回山上看看，就到这儿来找榕，他会给你开门的。”
“那榕老先生得等上一阵子了，我好不容易下山，才不会这么快回去呢。”云悠调皮地眨眨左眼，伸手和不知何时探到她身边的树枝握了握，蓝色瞳孔的杏眼弯成月牙儿，“老先生辛苦了。”
那树枝在她身边摆了摆，慢悠悠地缩回去了。
旁边，古青接过树枝递过来的东西，点头道谢。那是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散发着莹莹绿光。石头到了古青手里，光芒渐渐收敛，几息之后完全消失，留下一块水晶质地的绿石头，剔透的石头内部时不时有流光划过。
“古青，这雪祭挺热闹的，祭的是哪一方神灵啊？”云悠看向往来的人们，有些好奇地问。
“时禹山山神。”古青将石头放入轮椅扶手的暗格中，听到她的问题，眼中的笑意难得的带了些戏谑与浅浅的怀念。
“时禹山有山神，我怎么不知道？”云悠诧异地微微俯身，看着古青的侧脸。
百年前她在时禹山上醒来，在山上养伤养到现在，各种精怪见过不少，可从不知道自己还曾和一位山神比邻而居。
古青轻笑几声，才道：“多是民间以讹传讹罢了，小悠你不必在意。”
云悠点点头，本不欲再问，但转念又想起一人，有些惊讶的问：“那山神，不会是千月吧？”
古青无奈地看着云悠，道：“是的，虽然这雪祭的确是因他而起，但他并不是什么山神，这你也是知道的。”
说到这儿，古青停了一下，叹了口气，将视线落到远处，语气倒是并不悲伤，只是说不出那是怀念还是其他的什么，“那年禹川大旱，千月他……”古青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原本是没有落点的目光这会儿直盯着前方。
云悠见他这样，有些疑惑地抬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然后云悠便看见了那个他们一直在寻找的人，明明记忆早已破碎不堪，她却仍有些怔愣地认出了他。
彩灯蒙着纸，光芒晕成一团，朦胧如梦，四周的喧嚣似潮水般退去。
昏黄路灯下，一位少年静静地站着，他侧着脸，微微垂头，似乎在挑选旁边小摊子上的商品。
他站了没一会儿，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跑出来，抱住他的一侧手臂，兴奋的说着些什么。少年点点头，从摊子上卖走一个小纸灯，女孩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走了。
云悠向前走了几步，离开那片黑暗，踏入光影中。木轮滚动的声音响起，古青跟了上来，有些担忧的看着她。
云悠收回落在那少年背影上的目光，看向一盏挂在榕树上的纸灯，莫名觉得这光芒有些刺眼。
两人的注意力都从那正在远去的人身上移开，自然谁都没有看见他又回了一次头，漆黑如墨的双眸直直望向两人的方向。
等两人再看向少年时，他的背影已经消失在人群中。
榕树下的两人沉默了半晌。
“这么容易就找到啦？她的后人……”古青嘴角挂着笑，声音里却听不出任何情绪。
云悠没有说话，只垂下眼睑，敛去了眸中一闪而过的复杂光芒。
这时，一只白羽长尾鸟飞到古青身边，落在了轮椅的扶手上。它在扶手上蹦了蹦，又低头啄了几下它踩着的那块地方。终于它发现自己对这块木头毫无办法，很是懊恼的冲古青啾啾叫了几声，并且扇扇翅膀，踩了几下他的青色长袍子，又啄乱了几缕披在肩头的长发。
这只白鸟的到来打破了两人之间有些凝滞的气氛。
古青嘴角的笑又有了笑意，他摸摸最后停在肩头的小鸟，看向云悠，“小白来接我们了，这件事我们回去再和大家一起商量商量吧。”
云悠知道这事急不得，她点点头表示同意，看着在古青肩头蹦来蹦去使劲折腾的小白，也笑了笑，眼神不再像之前那么沉重，甚至还有心情逗小白，弯下腰戳了戳它的小肚子，“你说你这么贪吃，怎么就不长胖呢？你看麻球圆滚滚的，多可爱呀。”
麻球是山上的一只麻雀，因为贪吃，被云悠捡回来后没几天，就变得圆滚滚，胖嘟嘟的，无限向它的名字贴合。
小白想起那只麻雀的球样，对云悠这个非鸟类生物的审美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愤怒的啄了一下云悠伸过来的手指，扑棱着翅膀飞开了。
这边这位叫肖望的少年正和妹妹肖淼一起玩射击游戏，射气球，可以赢大玩偶的那种，准确的说，是肖淼执着的想要老板的镇店之宝，一只藕粉色毛茸茸的大熊，并且拒绝了哥哥的帮助。
肖望还并不知道在这个城市里，有一大群人正惦记着他。他只是拿着随手买下的小纸灯，想起了刚刚那两个不寻常的“人”。
那少女巧笑嫣然，那男子温润如玉。树下的阴影将这两人与喧闹的人群隔开，形成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
这么强大的妖怪，即使是在雪祭这样特殊的日子里也是很难见到的。
他们似乎没有什么恶意。肖望看了几眼，做了一个初步判断。
既然这样，那就不管我的事了。他转头装作和普通人一样并没有发现他们的样子。
妹妹来找他了。他想像以前一样，发现没有恶意的妖怪转身离开就好。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回头了。
她好像不是妖怪。
朦胧如梦的夜，巨大的榕树下，风，扬起少女的墨色长发，蓝眸清澈，如寂远天空……
肖望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她，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雪祭之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