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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未察己心情难抑 ...

  •   第二日一早,雪饶就去了永焘宫外候着。她想着,想见穆王,是要向秦睿珣表现出诚意的。

      秦睿珣正在上早朝,朝堂上各路大臣吵成了一团。秦睿珣默默不语,听着他们的争辩。
      “穆王殿下一心辅佐陛下,怎么可能暗中派人刺杀陛下?”
      “怎么没可能,你了解穆王吗,你怎么知道他怎么想的,还是说你是和他一伙的?”
      “你别血口喷人!”
      ……
      “穆王殿下若是有心皇位,早在几年之前就动手了,还会等到现在陛下羽翼丰满?”
      “也许,穆王就是担心成为残杀亲侄的罪人,被后人诟病,所以才等陛下皇位稳固后,暗中动手的。”
      ……
      “陛下只是将穆王遣送出宫,作为皇帝他已经很仁慈,已经对穆王手下留情了。”
      “穆王护陛下多年,只是一次小错误就被这样对待,多有不妥。”
      “什么不妥,难道就因为这样就要置靖周江山于不顾吗?”
      “你怎么扯到江山社稷上面来了?”
      “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
      秦睿珣规定,在早朝时,所有大臣言论自由,说什么都不犯法。针对一件事情自由发表自己的意见,已经成为了大臣们的习惯。他们面红耳赤地争论着。

      “两位爱卿为何不发表意见?”秦睿珣看着一直沉默在两旁的杨嵩和纳兰毅。
      因为两人离他最近,他们平静的表现引起了他的注意。
      “回陛下,这件事是臣查出来的,即使臣很想为穆王殿下说话,但是证据确凿,臣还是不说了。”杨嵩回道。
      秦睿珣点了点头。“纳兰丞相呢,你怎么看?”
      “其实臣不太相信穆王会做出这种事。不过臣以为,这件事此时风头正盛,若是陛下和臣心中所想一样,也可以向穆王殿下说明,陛下还是相信他的,只是暂时让他出去避避风头。也可以借这段时日再好好调查一番,一来可以暂时安抚那些不信任穆王殿下的人,二来也让有心之人懈怠,露出马脚。臣以为,穆王殿下一定会理解陛下的。”
      “二位爱卿说的都有理,所以综合来看,朕还是打算先让穆王出城,日后的事,日后再做决定。”
      其他大臣听到皇帝说话,早就停了下来。
      “不知道朕这样判,是否还有哪位爱卿有意见?”
      “臣无意。”众大臣齐声说着。有意见的也不敢再说什么。很明显,皇帝已经做了最终的决定,顶风而上,只能收到相反的效果。聪明的大臣会在这件事的风头过一过,再继续上奏,这样的效果会更好。
      “那好,这件事就这么决定了,退朝!”

      秦睿珣走到乾英殿时,一眼就看到了候在一旁的雪饶。
      “饶儿今日来这么早,是来伺候朕用早膳的?”秦睿珣嘴角带笑。
      “陛下昨日答应雪饶,要带雪饶去见穆王殿下。”雪饶本想直接说的,但是昨日她因为玲儿的事求了他。按理说,她的心中有所感激,语气是不应该强硬的。雪饶尽量拿捏着这其中的分寸力度。
      “你放心,朕说到做到。”
      “那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他?”雪饶追问。
      “等朕用过早膳再说。”

      在秦睿珣的要求下,雪饶陪着他吃了早膳。
      早膳撤下,秦睿珣还是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懒散模样。
      雪饶打算再问他一次。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秦睿珣知道,她有多在乎秦穆。以此让他心生反感,更加怨恨秦穆。如果借他的手将秦穆杀了,那么她就不必让江允明安排人去杀秦穆了。兵书上不是说吗“上兵伐谋”,雪饶很是懂得这个道理。

      “陛下……”
      “你又想问朕穆王的事,对吧?”秦睿珣拿着茶杯,轻轻晃动着杯中的茶水。
      雪饶没想到,秦睿珣不再打哈哈,竟开始主动说起此事。
      “是。”
      秦睿珣竟没生气,还开玩笑地说着。“饶儿,你老了一定很唠叨,朕拿朕的玉玺做赌注。”
      雪饶微微一愣,快到不会被人察觉的一瞬间。
      “雪饶不会老。”自从她记事起,每日都生活在惶恐与不安之中,那时候对她来说多活一天都是折磨;而现在的她,弄不好就死无全尸,多活一天都是上天的恩赐。可以说她还从未想过可以活那么久,可以活到白头。也许这个任务完成后,她可以想一想了。那时候,她就离开云蝶台了,不是吗?
      “谁都会老,为什么你不会老?”秦睿珣随后好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威胁道,“饶儿,你若是敢为了他丢下朕,朕不会放过他以及江家的任何一个人。朕想你能明白朕的意思。”
      “雪饶知道。”雪饶没想到秦睿珣将对她的话会成了那个意思,她也不会解释什么,直接应答。
      “时辰差不多了。走吧,去宫门口。”秦睿珣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

      宫门外,一辆朴素的马车后站了两队人马,是护送秦穆出城的。
      皇帝要将他送到哪里,大多数人并不知道。
      秦穆站在马车前,一身黑衣,不似往日华光闪耀,却也是翩翩君子,芝兰玉树,不过眉头敛着几分惆怅。他的身后站着卫锋,卫锋是秦穆的近身侍卫,无论秦穆去哪,他都会誓死跟随。

      浩浩汤汤的一队人马从宫中走出,这队人锦衣华服,气韵非凡,和宫外的这队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朝富贵荣华,意气风发;一朝布衣桑麻,寄居人下。

      秦睿珣一身黑色红纹龙袍,带着身后一队人,向秦穆走来。
      秦穆看到那队人,上前几步,下一刻便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秦穆看到那个已经哭红了眼的女子,眼眸闪动,双手握成了拳。

      秦睿珣走到了秦穆身前,秦穆并未打算给秦睿珣行礼,秦睿珣也并不在意。
      “皇叔,到那边,你有什么需要都差人告诉朕,朕不会亏待你的。”
      “谢陛下。”秦穆声音冷淡,他的心思都在雪饶身上,“我想和雪饶说句话。”
      对于秦穆的这个请求,秦睿珣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皇叔,你想害死她吗?”秦睿珣低声问。
      “害她的人是你吧?你害了我们俩。”秦穆嗤笑一声。
      “皇叔,我一直相信,你是懂我的。”
      秦睿珣态度的转变,让秦穆微微一愣,他看着秦睿珣复杂的眼神,自己的思绪也复杂起来。

      “时辰已经不早了,出发吧。”秦睿珣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秦穆再次看向雪饶。雪饶也正在看着他,忍着自己的悲伤,那隐忍的楚楚动人的样子更是让人心疼。秦穆紧皱着眉头,狠下心转身上了马车。
      雪饶目送着那队人马离开,心中不是离别愁苦,而是她将要完成一半任务的喜悦。

      乾英殿中,只有秦睿珣和雪饶两人。
      雪饶满面泪水。“秦睿珣,我会恨你一辈子的。”雪饶不再顾及一切,决绝地说道。做戏还是要做全套的,决不能引起秦睿珣丝毫的怀疑,否则难免她会功亏一篑。
      秦睿珣不以为意。“朕是不想让你恨朕的。不过,那样也好,只要最后你能对朕念念不忘就好。”
      雪饶为了表现自己的不满,不打算继续听他说话,只道了句:“雪饶告退。”雪饶想,若是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她一定会不愿意见到眼前的这个人,所以起身告辞。
      “慢着。”
      在秦睿珣的阻止下,雪饶停住了脚步。“还有事吗?”雪饶的话语中带着不敬与疏离之感。
      “朕就是想先告知你一声,待你结束宫中的事务后,朕就会将你迎娶进宫。”
      雪饶猛然转身看着秦睿珣。
      “怎么,这么高兴?”秦睿珣笑意盎然。
      “我不会嫁给你的。”雪饶的脸上没有一丝高兴的表情,说话时带着坚决与难以抑制的哀痛和无奈。
      “你……确定?”这句话被秦睿珣拖长了音,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朕对你势在必得,也不惜用尽手段。如果你反抗朕,朕不介意对你的家人或者刚刚离开的那位做点什么。”
      雪饶不敢相信他竟与昨日判若两人,昨日他那番正人君子的话还在耳畔响彻,今日竟又变成了不择手段的小人。
      雪饶冷笑了一声。“昨日陛下还说不会乘人之危,不想让雪饶恨你,可是你现在的行为足以让雪饶恨透你。你堂堂一国之主,竟用些威胁人的把戏,你不感觉很无耻吗?”雪饶此番的话语中尽是愤怒,不带一丝恐惧,正符合她此时想要表现给他看的心情。
      “此一时彼一时,特别时期要用特别的手段。饶儿你要记住,只要你爱朕,朕可以答应你任何事。你总有一天会爱上朕,而且永远都不想忘记,你信吗?”
      秦睿珣微低着头,雪饶看不见他眼中有什么在涌动。
      “不信。”雪饶想都没想,直接回道。雪饶回答的是“不信”,而不是“我绝不会爱上你的”。她这是在为自己日后的计划做准备,所以就算她现在表现的是一种极其愤怒的心情,也不能把话说绝了。
      “总有一天你会信的,但朕希望那一天不要来得那么快。”秦睿珣语音悲凉,那身影竟格外落寞。
      雪饶微皱着眉头:这王八蛋,又在说什么鬼东西?
      “从明日开始,你要寸步不离地跟着朕。”秦睿珣说这句话时,又好似换了一副模样,不似刚刚的伤感,而是霸道强势。
      “难道,陛下洗澡睡觉甚至如厕的时候雪饶都要跟?”雪饶冷着脸斜了秦睿珣一眼,故意和他叫板。
      “如果你想跟,朕倒是不介意。朕突然发现,你这个意见不错,朕会采纳的。”秦睿珣换了个坐姿,想了想,“不如这样,今晚你就来帮朕沐浴更衣。”
      “我不去。”
      “没关系,到时候朕找人带你过去。”秦睿珣丝毫不担心雪饶会拒绝。
      “陛下随意。”雪饶摔门离去。
      站在门口的修竹和顺德,瞪大了眼睛看着摔门而出的雪饶;修竹本想上前告诫一声,听到房中传来秦睿珣的轻笑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雪饶慢步往住处走着,无论心中脑中都乱成了一团。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总让她没什么安全的感觉,是因为这些事都不是由她来主导的,还是其他的什么呢,雪饶一时间想不通。不过,既然秦睿珣开口了,要让她入宫,也让她省了不少的力气。
      那么,接下来就是集中心思对付秦睿珣了。经过雪饶这些日子的观察发现,秦睿珣当真不是那么简单的人物,就从他处置穆王这件事就能看出,真是冷血绝情到了极致。难道自古以来所有帝王都如此吗?
      雪饶认为以后她最应该注意的就是自己的情绪,她不能对秦睿珣表现得太热情,也不能让自己对他的态度转变得太快,这样才不会让他怀疑。最好的态度就是,刚开始处处和他作对,忤逆他,然后慢慢的表现出好像是不知不觉中爱上了他,一切自然而水到渠成。
      雪饶想到这里,嘴角微微勾起。
      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里,是不是就意味着,她离成功完成任务不远了。
      雪饶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一片宁静,一片蔚蓝。

      晚间,秦睿珣竟真派人来雪饶的住处传唤雪饶。
      “雪饶,这么晚了,陛下为何还叫你去?来这里这么些日子了,我们也没有晚上当差的时候。”纳兰慧婧问着,有些疑惑。
      “谁知道呢。”雪饶表现出一副她并不知道原因的样子,“我若是回来的晚,你不用等我,直接歇息就好。”
      “嗯,好。”

      雪饶跟着小宫女走着,发现小宫女所带的路并不是通往秦睿珣沐浴的地方,心中起疑。
      “这位姐姐可否告知雪饶,陛下找雪饶所为何事?”
      “陛下只告诉奴婢,将江姑娘带去观星台,其他的奴婢就不知道了。”领路宫女耐心解答。
      “好,雪饶知道了,谢谢姐姐。”
      “姑娘客气了。”
      观星台?难道他还会观星象:雪饶不禁疑惑。

      观星台是皇宫中最高的建筑物,为的就是能更好地观测星象。这里除了高之外,没有什么其他的特点。

      雪饶登到高台之上时,刚站稳,就感觉到了凉风吹拂后的一阵凉意。
      “陛下为何让雪饶来这里?”雪饶看着迎面而来的秦睿珣,他手中拿着一件披风。
      秦睿珣将披风给雪饶披上,雪饶没拒绝,因为确实有些凉。
      “看星星。”
      “陛下不是说要沐浴?”雪饶问着,却并不惊讶。他这百变的性子她早就习惯了。
      “原来你这么期盼为朕沐浴。”秦睿珣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没有。
      雪饶很不喜欢他那晃眼的笑容,别过头去,向周围看了看。
      “陛下一个人来的?”雪饶没看到除了他们之外任何一的人,就连平时一直保护在秦睿珣身边的修竹也不在。
      此时真是个杀秦睿珣的好机会,可是秦穆还没死,并不是好时机。以后她和秦睿珣会有很多单独相处的机会,杀他并不急于这一时。
      现在,雪饶已成功离间秦穆和秦睿珣,接下来就是将他们逐个杀掉。到时候,靖周皇室无人,必会大乱,辛曲便可轻而易举将此时看着无比强盛的靖周一举攻破。

      “要不然呢,你还想让谁来?”秦睿珣说完,拉着雪饶,向墙边走去。
      秦睿珣将自己的披风摘下,折了一下,铺到高墙上。
      “陛下要做什么?”
      秦睿珣拍了拍折好的披风。“坐到这上面,我们看星星。”
      “雪饶不喜欢看星星,”雪饶当真是扫兴的很,还加了一句,“更不喜欢看萤火。”
      秦睿珣没被她的话打消了热情。“那你喜欢什么?”
      “雪饶什么都不喜欢。”
      “不对,你说过你喜欢梅花。”
      “不喜欢。”
      “你是在生朕的气对吧?”秦睿珣离雪饶更近了。
      “难道陛下就不能放了雪饶吗?”雪饶说话的口气缓了缓。
      “不能。”秦睿珣说着,再次拉起雪饶的手,紧紧地握着,似在告诉雪饶自己的决心。
      两人对话正持僵局,突然吹来一阵大风,将秦睿珣的披风吹落墙头。
      “朕有些冷了。”
      “正好,我们回去吧。”雪饶想要挣脱秦睿珣拉着她的手,秦睿珣却握地更紧了。
      “不回,说好了要看星星的。”
      “陛下不是冷吗。况且,雪饶并没说要看星星。”
      “是很冷。”秦睿珣手一用力,直接将雪饶拉入怀中,紧紧抱着她,“这样就不冷了。”
      “陛下就是为了找个没人的地方,轻薄雪饶吗?”雪饶没挣扎,嘴上却不饶人。
      “如果朕不尊重你,不在意你的感受,就直接让你侍寝了。朕想要一个女人,有的是卑劣的办法。”秦睿珣低低的声音从雪饶耳后传来,“但是,朕不想那么对你,朕舍不得。”
      雪饶感觉她的心猛地一跳,似乎她都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可随后又恢复了正常。
      这人一会一变,当真不可信。可雪饶随后又一想,秦睿珣逼迫自己留在他身边与侍寝这件事似乎是完全不同意义的两件事,只不过看着相同。从她为间的角度来说,秦睿珣根本就不算是强迫自己留在他身边,因为她本就打算留在宫中,秦睿珣的做法倒是为她提供了方便。而侍寝这件事,是与她切身相关的,他没有逼迫自己,确实是尊重她。
      一个想法在雪饶脑中转瞬即逝,还未等她抓到就已经不见了。

      “你听到没有?”
      雪饶一时间走了神。“啊?”
      刚刚雪饶走神之际,秦睿珣低声说的一句话,她并没听清。
      “你在想什么?”秦睿珣松开她,一只手轻轻捏着她的下颚,让她的目光与自己交汇,“我说,日后我们身边没有别人的时候,你不用叫我陛下,叫我阿珣。”秦睿珣捏着雪饶下颚的手缓缓摩擦着她的皮肤,那柔嫩的触感,让他一时间不愿放开手。
      雪饶打掉他的手。“陛下,我们该回去了。陛下的伤还没完全好,若是受了风寒就不好了。”
      “你叫我一声阿珣,我就和你回去。”
      雪饶皱眉看着这个突然间,如同耍赖孩子一般的人。
      “既然陛下不想回去就算了,雪饶就先告退。”雪饶完全不受他的威胁。
      “那我就在这里待一夜,明日我若是伤情恶化,你就准备寸步不离地照顾我吧。”
      雪饶伸手拉住秦睿珣的衣袖,想将他拉走。秦睿珣的力气当然要比雪饶大得多,雪饶根本拉不动他,秦睿珣纹丝不动地站在那里。
      “要不你亲我一下,我就跟你回去。”
      “又是这一招,陛下不会感觉无聊吗?”雪饶十分生气。
      “完全不会。”
      又过了一会,雪饶又拖又拉又拽,秦睿珣硬是纹丝不动。雪饶有些没办法。

      静默片刻后,雪饶小声说了句什么。
      “饶儿说什么?”秦睿珣看着雪饶那气鼓鼓的样子,实在可爱。
      “陛下笑的那么得意,一定是听清了。”
      “我没太听清,你再说一次。”秦睿珣将耳朵凑向雪饶。
      “阿珣!”
      雪饶对着他的耳朵大声一喊,那声音响彻夜空。
      秦睿珣有那么一瞬间,右耳朵听不到了声音,但是因为听到了自己想听的,还是开心地笑着,那笑容比满天繁星还要闪耀。

      秦睿珣抬手搓了搓耳朵,笑着快步跟上顺着石梯向下走去的雪饶。
      “饶儿,接下来我们应该去泡个澡,这样就寝才会舒服。”秦睿珣提议。
      “雪饶并不冷。”
      “我是看在你着急伺候我沐浴的份上,才这么说的。”秦睿珣一本正经。
      “谁着急了!”雪饶大喝一声。
      “饶儿,你慢点,别生气,这石阶陡的很。”秦睿珣笑着顾左右而言他。
      雪饶不想再理他。这人一面是帝王,一面是流氓,若是没有一点肚量,恐怕会被他流氓的一面气吐血。还好,她身为女间,一直以来这心态还是控制得很好的。

      可是雪饶并没有察觉到,有些东西在慢慢改变;现在的她,已经与刚来时的她不同了。

      “饶儿,我用来沐浴的水是宫中一眼天然温泉中流出来的,很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不要。”
      “这几日我养伤,所以落下了很多政务,明日之后接连几天我恐怕是都不能陪你玩了。”
      “真是太好了。”雪饶淡淡回道。
      因为秦睿珣之前的威胁,她现在只能故意表现得像是不敢正面与秦睿珣抗衡,但是小的反抗确是要有的。
      秦睿珣被她这句话气笑了。“饶儿会为这句话付出代价的。等朕忙完这几日,就给你个大惊喜。”
      雪饶继续冷脸以对。如今,穆王刚刚离开,她对他太热络总是不好,不合乎情理。所以,她很注意地拿捏着自己的态度,防止露出马脚。

      番外(十)……

      在之后接连几日,秦睿珣都在乾英殿忙着审阅奏折,处理政务,慢慢地他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雪饶送茶的功夫,他也偶尔会抽出些时间说几句流氓话来,她已经见惯不怪。

      这一日是端阳节。
      还很早,雪饶就被纳兰慧婧叫醒了。
      “什么时辰了?”雪饶眼眸朦胧,微眯着看向纳兰慧婧。
      “雪饶,把手给我。”纳兰慧婧也是刚刚起来,十分欢喜的样子。
      雪饶清醒了些。“你要做什么?”
      “嘘,系五彩线的时候是不能说话的。”纳兰慧婧拉过雪饶的手,将五彩线系在她的左右手腕上。
      雪饶看着她系五彩线,才想起,原来今日是端阳节。前几日纳兰慧婧就提过,她并没在意。她并不记得这些节日,知道各个节日在什么时候有什么习俗,完全是因为她是女间,应该知道这些。
      在云蝶台,她们从来不过节,哪怕是新年都是和平时是一样的,因为这样才可以让她们更无情,免得染上了不该有的烟火气。

      “好了。”纳兰慧婧语音轻快。
      “我们都这么大了,还系这些东西做什么?”
      “我们也不过十五岁。这有什么要紧的,开心就好啊。”
      雪饶看着纳兰慧婧的笑颜,突然好羡慕她,真的好羡慕。第一次,她在心中埋怨着上天的不公。
      “我们应该去打扫打扫庭院,把所有灾难和疾病扫出去。”纳兰慧婧说着,就去穿衣服,随后出门去拿扫院子的扫把。
      自从她们住进这里,屋子与庭院都要由她们自己打扫。纳兰慧婧也没有大小姐的架子,尽自己所能的抢着干活。
      纳兰慧婧出去了。雪饶也配合着,将自己的被子折好,穿好衣服,拿起扫把,打扫起屋子来。

      片刻后,外面传来纳兰慧婧一连串的咳嗽声。雪饶出门去看,一开门,只见院中一阵烟尘翻滚。
      “慧婧住手。”雪饶快步去偏房拿来一盆水,用手舀着水,将水洒到地上。
      纳兰慧婧笑了起来。“我太笨了,今日太高兴,都忘记了要洒水。”
      纳兰慧婧第一回扫院子的时候,也出现了这种状况,还好雪饶解救及时。

      灰尘落下,纳兰慧婧和雪饶的衣服上、头发上都落了一层灰尘,皆是一身狼狈相。两人对视一眼,心有灵犀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比百灵鸟的叫声更动听。

      两人沐浴梳洗后,就各自当差去了。
      一路上,雪饶看到一些宫殿已经悬挂起了艾蒿菖蒲,有着很浓的节日气氛。

      秦睿珣今日下朝很早,许是过节的原因。

      雪饶双手端着茶杯,递给秦睿珣。
      雪饶伸手之际,秦睿珣看到了她腕间的五彩线。
      “你竟戴了五彩线,给我一个,我也要戴。”
      “陛下已经不是小孩子了,用不着戴。我的是慧婧给的,已经戴过了。陛下若是实在想要,可以叫顺德公公准备新的。”
      “我就比你大了三岁,你能戴,我为什么不能?我就想要和你一样的,快点给我一个。”
      雪饶见秦睿珣一直坚持,没办法,只能将左手上的摘下来给他。
      也不知纳兰慧婧系的是什么扣子,雪饶用一只手着实难解。雪饶纠结之际,秦睿珣拉过她的手,很快摘了下来。

      “你给我戴上。”秦睿珣将摘下来的五彩线放到雪饶手上,伸出右手来。
      雪饶将五彩线环到秦睿珣的手腕上,随便系了个扣子。
      秦睿珣看着雪饶那有着白玉光彩般柔嫩的手指在眼前翻转,感觉是那般赏心悦目。在雪饶要收回手之际,秦睿珣握住了她的手。
      “今晚,你陪朕过端阳节吧。”秦睿珣十分认真。
      高处不胜寒。有时候,他很讨厌这些节日,越是热闹就越显悲凉。
      “雪饶若是留下,慧婧就一个人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还望陛下见谅。”雪饶抽出手。
      “她不会一个人的,你若是回去就一个人了。”
      “为什么?”雪饶不记得纳兰慧婧说过,她今晚会晚些回来。
      “你认为,我告诉你三哥你今日留在这陪我过端阳节之后,你三哥会允许让她孤零零地待在那里?”
      “你的意思是,你知道三哥喜欢她?”雪饶微微凝眉。
      如果江允明会和秦睿珣说这么心里的事情,是不是说明,他们的关系比自己想象的要好。雪饶再一次陷入了怀疑。
      “有时候,爱意最是藏不住。他那么明显,我若是还看不出,还怎么当皇帝?”秦睿珣不以为意地淡淡一笑。
      “陛下是自己猜的?”刚刚雪饶心中升起的浓浓怀疑渐渐消去。
      “对呀,要不然呢?我也是前不久才确定的,不过你和允明的关系还真好,你才回来这么些日子,就知道这件事了。是他和你说的?”秦睿珣开始反问。
      “在我的印象中,三哥总是冷着一张脸,怎么会和我说这些?我知道也是凑巧,是意外发现的。因为纳兰慧婧与我交好,所以他经常来警告我不要将这件事告诉她,但是有时候还忍不住问我纳兰慧婧的情况。我也不明白,既然三哥喜欢慧婧,为什么不让陛下赐婚。陛下可知道这其中缘由?”雪饶试探着问道。
      “当然知道。”
      秦睿珣说这句话时,雪饶莫名紧张了一下,随后又想,他怎么可能知道最根本的原因,若是他知道了,自己还能好好站在这里?她可不相信,秦睿珣会是一个为了一个女人可以舍弃整个江山的人。所以,他知道的一定是其他的无关紧要的原因。
      “饶儿可想知道?若是想知道,那就按老规矩来,要不我就不告诉你。”
      “老规矩?”雪饶凝神想着。他们之间可曾有过什么老规矩?
      “你亲我一下我就告诉你。”秦睿珣好心提点。
      待秦睿珣说明之后,雪饶一恼,抬手就向他的胳膊上打了一下。秦睿珣也没躲,就那样挨着,笑意朗然,还一副享受的样子。雪饶知道,她这一拳又打在了棉花上。
      “哎呀,饶儿,我的胳膊有点动不了了。”秦睿珣用左手抬起右臂,让雪饶看。
      雪饶看着他那委屈的样子,轻轻一笑。“那雪饶帮陛下按一按?”雪饶咬着牙。
      秦睿珣被她的笑面晃了眼,愣神之际,雪饶双手抓住秦睿珣的胳膊,十指齐用力,使劲捏着他的胳膊。秦睿珣感受到疼痛,这才回过神。
      “陛下感觉好些了吗?需不需要雪饶再帮陛下按一按?”雪饶的手还捏着秦睿珣的胳膊,只是不再用力。
      “我已经好了,不用再按了。”秦睿珣强撑着笑脸,将雪饶的手拂下。再捏下去,他都担心已经快好的伤口会裂开。
      “陛下可否看在雪饶帮您按胳膊的份上,告诉雪饶三哥不求娶纳兰慧婧的原因?”
      “当然可以。”
      “那陛下就快说吧。”
      “你再去给我倒杯茶,这杯有些凉了。”秦睿珣用左手拿起桌案上的茶杯,递给雪饶。
      雪饶转身倒茶之际,秦睿珣急忙揉了揉右臂。待雪娆转过身,他又立刻将手放下,似乎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秦睿珣用左手接过茶,喝了一口。“在我看来,恐怕是丞相的原因。他和你父亲向来不交好,这是朝中之人都知道的事。平时就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又怎么会允许两家结成亲家。允明也是不想让纳兰慧婧为难吧。”
      “纳兰丞相是嫌父亲官小,还是嫌弃三哥不够优秀?”
      “纯是纳兰丞相自己的原因。朕向来认为丞相为人奇怪,他不喜欢的怎么都看不上,他看上的,就算是拔了他的胡子,也会笑呵呵既往不咎。也许就是感觉两家人合不来,你也不要想了,这种事还要看缘分的。”秦睿珣怎么能和雪饶说,纳兰毅是看不好江行的为人,“饶儿,其实我感觉我们之间还是很有缘分的。”
      又来了,这人对她简直是太热情。雪饶认为,就算他真心喜欢上了自己,她也感觉不到丝毫的成就感,这和赢得秦穆的信任之后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也许是因为太容易,也许是因为其他什么,她说不上来。

      “陛下忙吧,雪饶告退。”
      秦睿珣动了动右臂。“等一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饶儿,你的手劲儿还真大,我的胳膊被你捏的有点疼呢。”
      雪饶心下一凛,刚刚是她大意了,自己是怎么了,这种低级的小错误也会犯。
      “雪饶在宫外的时候常年弹奏或是跳舞,胳膊自然是有些力气。”
      “你刚刚都要给我的胳膊掐断了,这恐怕不是弹奏跳舞就能有的吧。”秦睿珣动着胳膊,还是一脸笑意地看着她。
      雪饶十分冷静,因为秦睿珣没有在感觉到疼痛之后立刻询问她就说明,他并不是起了疑心,而是随口一问。而刚才那番话没糊弄住他,只能这样了。
      “雪饶从小就和娘亲学一个她自己编制的舞,唤作雪树飞花。此舞大多是在空中拉着锦缎回旋,自是需要好的臂力,时间久了,雪饶手臂的力气就变大了。”这番解释应该是可以了吧。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会些什么特别的舞,要不然手臂怎么可能这么有力气。”秦睿珣得意一笑,“饶儿,看在今日是端阳节的份上,你可不可以跳给我看,反正日后我也是要娶你的。”
      雪饶看着他的脸:如果推脱了,难免再让他胡思乱想,倒不如跳给他看,不给他一丝可能起疑心的机会。
      “雪饶已经很久没跳了。”因为秦穆的缘故,雪饶还是要推辞一番的。
      “不碍事,你不是说你从小就开始跳吗,那一定都已经很熟悉了。”
      “雪饶会去准备的。”雪饶一副接受了什么差事的样子。
      秦睿珣是皇帝,不是旁人,推脱也是要适可而止的。
      “你需要准备些什么,写下来,一会朕交给顺德,让他去办。”秦睿珣说着,将雪饶拉到案桌边,递给她一只毛笔。
      雪饶不再推辞,拿过一张纸,铺好,随后俯身写着。秦睿珣站在她身边,眷恋地看着她仿佛被镀了一层光的侧颜。

      “陛下,写好了。”
      秦睿珣接过纸张,是一篇规整的小楷。上面写着她需要的道具,一套红色水袖舞衣,二十七条白色纱幔,以下就是场地的安排和纱幔如何布置的话,简洁明了。

      “饶儿不需要舞鞋吗,为何没写舞鞋?”
      “此舞不可穿鞋,穿上鞋子站在纱幔上会很滑。”
      秦睿珣点了点头,笑道:“饶儿,今年的端阳节一定是朕此生最难忘的。”
      雪饶看着他的笑眼,正撞上他那满眼灼灼的光,不禁心中一慌。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慌乱之感。
      “雪饶去准备了。”雪饶别过头,匆匆道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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