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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兄友弟恭(补齐) ...

  •   chapter17兄友弟恭

      初时,郁衍以为是错觉——

      不,不是错觉,哪怕在梦里,自己也绝不是需要被人拯救的那一个。

      他睁圆了眼,可遮天蔽日的浓烟滚滚里,确实是有人冲了进来。

      郁衍眼皮一跳,即刻收了动作。火星噼啪四散中,商应秋也看到了他。

      眨眼功夫,青年就已来到跟前,不由分说地抱他入怀,拿出条湿透的帕子让他先捂着鼻。

      “没事了,哥哥马上带你出去。”

      苏二之所以会在这建密道,也是看上这里往来人少的缘故——这里是书房,倒不如说是书库更合适,囤放了武林盟几十年来各类书籍案册,一排排书架按列接连,如今连成一道道火墙。

      噼里啪啦的,一整块着火的横梁砸向地面,与商应秋擦身而过。

      这时已用不上轻功,只能用硬闯,青年一手遮护住小孩脸侧身从火墙里穿出,他下颚抵住孩子头顶,那么近的距离,郁衍自然能闻到了衣物点燃,皮肉被烫伤的气息。

      他胸口一滞,不由抬头。

      青年下颚坚毅如故,往日冷澄的瞳里映出汹汹火光,无畏无惧,好像蔓上自己手臂的不是烈火。
      郁衍右手不由拽紧了面前衣襟,浑身都跟着紧疼了一下,当然不是因为怕。

      只是很奇怪,被人救的感觉太奇怪了。

      ……哪怕是做戏,也未免做过头,太过了。

      都做盟主的人,何必亲力亲为,点个弟子进来就好,现在又不是战场上需要身先士卒彰显士气。
      受伤、救人、杀人都是郁衍所熟悉的,但被人这样如珠如宝的呵护在怀,还真是头一遭。

      他强迫自己放开了青年的衣襟,短短几步路,从炼狱到人间。

      外头火势已基本被灭得七七八八,早一步逃出来的学童被统一安置在厅里休息,由大夫一一把脉看过,都没吸入烟气,只是受了惊吓,喝副安神药就好。

      月色当空,几位堂主汇报完收尾的事,跟大夫一起走了。

      郁衍这才走到床边,青年烫伤的地方主要集中在手臂还有背后一块,涂上了秘制的膏药,按大夫刚刚的叮嘱,不能沾水,每日都得换药等结痂。

      “暮春,怎么还不去休息?”

      商应秋看他赤着脚,屡教不听的衣衫单薄,起身去内屋拿了套鞋袜棉衣。

      “说了多少次,寒气从脚入,自己穿上。”

      郁衍脸绷得都要干涸了,不穿就是不穿,直接将袜子扔到地上去。

      从火场出来,他就像害了病一样浑身不舒坦。

      他不喜欢欠人情,如今一看青年手上的伤,是不重,但还是让他如鲠在喉,感觉像债主拿着欠条追上门,锣鼓喧天昭告给全天下听他欠了他。

      明明不需要,多管闲事。

      房里的小奶狗蹒跚学步,跌跌撞撞穿过小院,来到床边。以它的身量肯定够不着床沿,可怜巴巴仰头冲着商应秋。

      郁衍心中躁又不好发作,一把提抱起狗。

      “……嗷呜?”

      这小东西头次受到被小主人揽抱入怀的待遇,不敢置信,愣是趴着不动弹了。

      “你的伤——”

      感谢的话,郁衍说不出,而且声硬如铁,听着反而像在苛责对方在白费气力。

      “为何来救我,我……我爹当年,不也对你不好。”

      他说的是实话,在收的那帮子弟子里,他虽都不太上心,但总归是十只手指有长短,在不上心里,商应秋又是最不惹眼的那个。

      不是说才能上的不惹眼。

      当时来教弟子入门功法的长老最看好他,说此子天赋好,难得的是踏实做事,很能沉下心。

      郁衍当时听是听了,但仍不上心。

      天赋好如何,这小子从不凑热闹。他每次到栖凤殿,其他弟子,哪怕心里怕极他,但表面上都会欣喜难当,想方设法博他关注。

      郁衍是喜欢这种热闹的,像看池里养的锦鲤,撒点渣滓他们就会围上来,热闹一团,赏心悦目。
      只有商应秋不,他总站得最远,隔着人与人等着、看着、听着。

      这样的个性,难免会被打上不识抬举的烙印,不能怪他没眼力。

      可商应秋却反问他:“你怎知他对我不好。”

      “……他都驱你去别宫了。”

      青年语气平常的陈述事实:“半年后,他遣散了所有外门弟子。”

      这……这确实。

      “我当时先动手殴打了师兄,按照宫规,师尊的处罚完全是合理的,并无偏袒,如果他对我不好,完全可以再加重责罚。”

      不,误会了,不加重,只是不够在意而已。

      不过,郁衍开始有点好奇当年商应秋究竟为何事打架。

      “口舌之争罢了。”商应秋自然不会细说。

      郁衍愕然了,什么?

      像商应秋这种诸事看淡,随时随地都能去少林寺出家的人,还能跟人口舌之争?

      不过这一番话下来,他稍微觉得青年身上的伤不那么碍眼了。

      “你敷的这药,还不算最好,用的料不够好。我那——我爹那,有种膏药,连续擦上十日,就是娘胎带出来的疤都能去掉。”

      他相当认真的告诉青年,这膏药万金一罐,若真留了疤,也无须担心。

      “以后我……咳,让他赏你一瓶就是。”

      商应秋估计是当他小孩子在说大话,配合为上,微微一笑,眼神柔软。

      “好,那就劳烦暮春为我美言几句了。”

      *

      学堂被后烧,平日授课的夫子忙于清理苏二背后的事,无暇授课,学童们停了几日课,相约去府外探望了陈夫子。

      那日受伤的夫子住在城南,是个屡试不中的老秀才,为生计多年来在武林盟教授启蒙学字学画,是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出了名的性子温和,从没跟谁急过脸,大声嚷过话。

      这辈子估计做过的最出格的事,就是不自量力的挡在了学生前头。

      说实在的,郁衍认为他站出去,实在不是个明智的决定,毫无用途,还自讨苦吃,且对事态不产生任何改变。

      到他这个年纪,见多了为自己生死求饶卖乖的人,那才是合乎人之本性的做法……可在当时,看到夫子那不知天高地厚的举动时,郁衍承认。

      自己有那么一点,非常短暂的动容。

      对事态虽不起作用,但对后头每一个学童而言,又好像是有必要的。

      也许人之所以为人,就是有时候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吧。

      床边,小鬼头们涕泪横飞的扑在床边,你一言我一语,争抢着跟夫子讲话的机会,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郁衍站在最边,光听都觉得身心俱疲,五脏窒息,只得适时打断,觉得他们再哭下去,这间本就不太稳固的屋顶都会被震垮下来。

      走之前,还得说正事。

      夫子半躺在床上,气若游丝的挨个点评上次他布置下去的功课。

      华小公子字如其人,头一个字与到最后一个字看不出区别,都是一样的认真端正,值得表扬。二虎最大问题还执笔不当,握得太低,太紧,写出来的乱七八糟;郁衍的呢,性子比较急,所以常转驻过重,下按之力太大,越到后头越随便,练字修心也修性,稳住心,才能稳得住字。

      郁衍:“……”

      夫子一一点评完,又说他不在的日子,课虽是停了,但要练的字还是不能落下的,他会派家仆每日去盟里收作业,隔日再将点评返送回去。

      华公子一片赤诚:“可夫子您都病了,可别累着啊。”

      “咳咳咳,没事的,幸好新的字帖,我早在三天前就备好了,来,你们都带回去吧。”

      这次给学童准备的小篆帖线条单纯,用笔简单,比之前的更适合启蒙用。

      想偷懒,想三天晒玩两天打渔?

      在执教三十年的陈夫子这里,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

      众学生:“……”

      郁衍双手接过,心情复杂:“……”

      这盟里的夫子究竟都是哪找的,操心都操破天了要!

      **

      马车缓停在盟主府门口。

      学童矮小,得由侍卫一个个抱下车,郁衍忍了忍,张开双臂,不得已的同流合污了。

      下了车,侍卫领他到凉亭边,说盟主在等他。

      湖心亭临水而筑,以一条石拱桥相连,亭里坐着两人,与商应秋对峙而坐的青年一身朱红官服,背影挺直,只要行走江湖的都知道,那是六扇门的标志。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那青年似与商应秋关系不错,隔老远都能听见那对方爽朗笑声。

      郁衍面色微僵,下意识就想退, 可亭那边等着的青年已经双双看了过来。

      ……这吹的哪门子妖风,也太不巧了。

      “咦,这就是师尊的儿子?”

      红衣青年已抢先上前,他窄腰间别了柄蛇形剑,修眉朗目,有种很天然的亲和力,正是江湖人称“追蛇”的六扇门捕头沈促。

      他用手捏住孩童脸蛋,力道渐渐加重。

      “不看不知,还真是如你所言一般,跟师尊……当真一模一样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兄友弟恭(补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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