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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八章 ...

  •   跳跃昏黄的灯光下,铜镜中的面容依旧皎皎若美月,镜边妖艳的碧桃比之亦失了几分颜色。

      萧长云配的药极好,三天下来,伤疤几乎已经痊愈,只留下一点淡淡的红痕,再过几日便可完好如初。

      瘦长的手打开荷包的束带,小月小心翼翼取出里面的两位药,放在鼻尖闻了闻。铜镜中的剪水双瞳仿佛失了神,思绪飘到很远的地方。

      “小月~小月~”扣门声将佳人的目光再次拉回。细细一听是南又的声音。

      这么晚了她来做什么?

      小月正想起身开门,却忽然意识到此时自己并未易容,一时之间不敢起身发出声响,然房内烛火通明,如何假装无人?

      “小月,你在吗?”南又似是扣得有些不耐烦了,语音有些略略的躁。

      小月清了清嗓子,“南姑娘有何事?我正要准备睡下了。”

      今夜是莫喻值班,因此早早睡觉也算理由。

      “我...我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听闻今日你又救了师兄,很想来与你说声谢谢。”南又顿了顿,显然还有事要问,“莫喻说你为我寻解药时,脸受了伤,师兄亲配了药与你?”

      这是什么要紧事吗?萧长云是她爹的弟子,治病救人也不算稀奇吧?

      小月轻咳了一声,“是,南姑娘。”她迟滞道,“小月是纪王爷送过来的奴才,护姑娘和公子平安是分内事,还请姑娘先去睡吧。”

      南又这次醒来,觉得小月变化颇多。最大的变化则是愿意多说几个字了。她还想开口,却见廊道里一道颀长的身影出现。

      “师兄——”南又喊了出来。

      萧长云怎会出现在此?小月忽然悬心,她并不想让南又或是其他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否则便不能省去很多麻烦。

      “南又,更深露重,你出来作甚?”门外萧长云的声音清楚而亲切,小月透过烛火能看到映在门上他高挺的身姿和俊秀的鼻峰。

      南又靠近萧长云几步,一抬头门上映出优美的脸廓,“南又醒来,听闻小月为你我受了伤,不忍便想来看看小月。”

      音色轻柔,委婉动人。

      萧长云似乎未有所动,语气平平:“感谢的话,我已经替你说过了。这几天她也累了,让她睡吧。”他见南又似有不愿,便放缓了语调,“走,师兄送你回房。”

      小月眼见着二人的身影远去,松了口气,便重新将视线落到桌上那两位药材上。

      她记得也是这样浓重的夜色下,也是这样昏黄沉重的晚上。

      在那个很遥远而熟悉的地方,那个人将灼灼视线对着自己,悉心将药材放入荷包,语气忧沉,“月儿,若是累了,不愿了就回来。”

      “月儿必不负所望。”她耿直单薄地离开在幽美的寒夜,一算竟已有三四个月。

      “叩叩叩——”再次传来的扣门声将佳人的思绪及时拉回,“谁?”

      “是我。”

      居然是萧长云。

      小月忽然警觉,他才将南又送走,这么晚了来找自己有何要事?她看了看镜中的自己,简衣素颜,这样子他早已见过,可她并不想起身见人。

      “不知公子找我有何要事?”

      萧长云似是料到她不会很快开门,便在门外不紧不慢道:“来找你,自是有需要当面谈的要事。”

      小月叹了口气,却不敢拒绝,起身简单披了外套,“这就来。”

      她轻打开了门,随即又立刻退到门后,萧长云缓步进来,见她神色恍惚紧张,便笑了笑,“这么晚了,没有人会看到你的。”

      小月点了点头,请萧长云落座,犹豫几时还是去关了房门。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萧长云抬眼望去,丽人蛾眉曼睩,芳泽无加,盈盈水眸叫人不能移眼。她只简单披着发,乌发瀑布般散落肩头。

      有一种错觉,这是凭空出现的人,并非白日里那个缠斗刺客的粗糙面孔。

      “脸上的伤像是好了。”萧长云的目光落在小月之前的伤痕处。

      小月不自觉抚了抚那伤口处:“是,好了。公子有何事?”

      萧长云见她拘谨,似是无奈一笑,“坐下不到半盏茶,小月就要赶我走?”

      小月皱了皱眉,见他俊秀的眉毛微微一挑,长眸在烛火的辉映下深深浅浅变着色,却令人越觉得难以捉摸。

      房中盈着一种奇异空静的气息,终是萧长云打破冷寂,“永安侯给朱集的信可写好了?”

      似是没料到这一问,小月怔了怔才点头,“差不多了,我这就拿与公子。”

      萧长云见她神色淡淡进了内室,自己便拿起桌上茶壶为自己斟了茶,眼光略略一扫在一熟悉的物件上停留——那枚荷包很是陈旧,他再次想到那晚的当归和熟地,后知后觉的想起方才开门时她微红的眼眶。

      夜长窗月露成帏。不说明朝风雨,自当归。
      她心有果然早有所向。

      小月拿着信纸款步而来,交到了萧长云手上,又将蜡烛移得更近一点。纸上的字体清秀却刚劲,叫人想起峭壁上蜿蜒的老树根,隐忍又顽强。

      萧长云长指展开,浏览几许,指着指中一处道:“此处不妥。永安侯享爵位之尊,岁俸便有两万辆。四六分还不够穆定塞牙缝的。”话毕见小月有迟疑之色,便道,“永安侯无亲子,穆定是他侄儿,自然待如亲子,穆定少时行纨绔放浪之事都是这位侯爷善的后。”

      此话是真。

      彼时穆定虽是王爷,然他行为多有不端,先皇将他管束得极严格。倒是永安侯与先皇有些情分,时时为穆定的荒唐事讨些人情。穆定爱财爱色,也是尽人皆知。

      “这钱要分与穆定我知道,只是若要五五分,怕是朱集会不快,届时若再起疑传信到京中该如何?”

      萧长云放下信纸,淡然一笑,“不患寡而患不均,我要的就是这个不均。”

      小月讶然,随即又像是明白了,“既然如此,便改为二八分,一步到位也省的公子日后费心。”

      萧长云目露赞许之色,他要的就是朱集对永安侯的不满和异心。鸟穷则啄,人穷则反。再看小月,只是用毛笔在纸张上做了细微的记号。

      “公子可还有其他指教?”她的声音始终平平淡淡,无甚波澜,似是默认了萧长云白日的指证。

      萧长云正欲开口,灯花忽然一爆,一滴鲜红的灯油滴落在纸上,小月下意识地用手去揩那灯油。萧长云却用手一把拉住,“烫,别动。”

      细瘦的手有几颗老茧,手掌还有一根细细的勒痕,萧长云来不及细看,便被小月猛地推了一把。

      她迅速将手缩回,如同避开洪水猛兽。

      萧长云的面上没有任何不适和尴尬,反倒非常有涵养地浅笑:“抱歉。”

      小月神色肃穆,她没有接话,只是将信纸再次铺到萧长云面前,这是十分明显的催促。

      快要夜半,两人同处一室,本已不合时宜。

      萧长云很上道地拿起笔,再次圈出信中落款处,“为何要提及明太妃?”

      明太妃是永安侯的亲妹妹,亦是穆定的亲母,然女眷从不参与朝政谋划。此处落款提及明太妃安好,实在突兀。

      他抬头对上小月的水眸,见她眉间的红痣微微下沉,烛火葳蕤,美极。她抿着唇,话到口中却在思忖着如何作答。

      “小月易容的那人,莫非与明太妃有亲?”萧长云轻描淡写地道出了自己的揣测,也是十分准确的揣测。

      “公子妙思,我...本该是明太妃的表侄女。若不问安,纪王爷会起疑。”小月心里咯噔一下,实在有些佩服眼前人。

      他好像早已洞悉一切,暗暗等着自己交代一切。

      萧长云修长的指尖在桌上轻轻敲了几下,不紧不慢地继续自己的揣测,“穆定挑了会武功的表妹来充当侍卫,而你冒充她,顺利成章便来到晋南王府。”他见小月并不欲开口,自顾自道;“大老远来,费心费力的...”

      小月见萧长云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到了荷包上,忽地快速折了信纸,“我今夜改好,明日便伺机让朱集看到。”她侧脸望了望窗外,“夜深了,公子该早些歇息。”

      被下了逐客令,萧长云只得徐徐起身。

      他的目光越过侧面浅浅窗棂,探到外面摇曳的树干,暮春特有的细雨打得叶片轻轻低吟。他似是在喟叹,“绿荫冉冉,旖旎春色,还望明年仍安在。”

      小月的身体似是怔住了,送客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回去,“公子且慢。”

      萧长云到了门边的脚停住,却不回头亦不疑惑,只平和地陈述:“羌亓二国,素来不和。今羌国有内乱,老皇帝病重,国内皇子蠢蠢欲动,急于立功拓土以证资质上位。”

      兖州立于羌亓边境,近两年内想要长久的稳定是不易了。小月心下低落,忽又一惊萧长云未卜先知她的疑问。

      “怎么,你关心这些?”

      小月迟迟未动的唇瓣张了张,琥珀色的眸子泛着复杂的情绪,“十数年前寒州一战,两国损伤重大,边境哀鸿遍野,民穷财尽。”

      她见萧长云颀长的背影似是动了动,发觉自己多言,“只是感怀,所以关心而已。”

      萧长云轻轻“嗯”了一声,不再回头只是无言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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