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谷仙梦录》拥城屠书

78、第四十三章 尾声-异变

　　死寂，一片无边无垠的死寂……

　　菩提不晓得自己如今算是活着，亦或已然泯灭。它微微叹出一口气，气息自它的根须缓缓漫开，沿着细碎的根茎蜿蜒而上，渐渐爬过了麻木的枝干，朝繁密的树冠而去，“簌簌……簌簌……”,叶浪翻滚，回声荡漾，仿佛千万个叹息。

　　“叮铃，叮铃……”细碎的铃声响起，菩提忙敛住了气息，暗自念了一个静诀，硬生生地将铃声止在了第二声响。

　　“还好，还好……菩提暗自庆幸总算未曾激起第三声，若是接连数日三声联动，他那风火性子的娘亲怕是拼了命也要想了法子抢进来。

　　凝滞感，无所不在令人窒息的凝滞感，好似这个所在便是一个肉眼不可见的死障。

　　“所谓的虚元池只就如此么？”菩提暗想，连日来它展开了密布周身的触眼去瞧去闻去探，却无论如何便都是不可知。浓郁的黑，浓郁的寂寥，浓郁的噬蚀。仿佛一切的有在此处都化作了无。而这无，幽深叵测，诡变至极。

　　“既然只是这样的死寂，究竟又有何可怕”菩提不禁有些失落，好似一个积聚浑身神力只待一决的勇士突然失去了对手一般。

　　忽然，有一阵极细微的刺痛自某一片遥远的叶尖传来。随即，菩提绵密的树冠中一片最幼细的嫩叶悄然无声地从枝干飘落……

　　“落……叶……”菩提有些不可置信地思忖着，“自化真身以来，我还未曾落过任何一片叶吧……”

　　菩提微微凝神，将一息念力散了出去，瞬间又一片莹润的芽尖自枝头抽青。脆芽细嫩，迎头便被一阵锐力所穿，从中劈作两半。

　　这一次，刺痛感无比清晰地传导而来，菩提凛了一凛，自真身中化人而出，羽毛般无声无息地盈盈落在那处落叶的枝干上，俯身去看。

　　方才夭折的那片芽叶上有一个细小的洞裂，好似遭遇了什么锐物穿透。菩提敛息入定，放出神识四顾，终于捕捉到一丝细微的躁动。

　　他双眉一凝，闪电般地伸出左手，一攥，暗自念了一个定身诀。待了片刻，他才缓缓摊开掌心，定睛去瞧，之间一抹幽魂般的游丝僵僵躺在自己手心中。

　　“这是何物？”菩提不禁皱眉，这黑乎乎的一簇乌气，一端略阔，一端尖细，好似一根怪异的毒针。

　　菩提凝视着它，默然不语，思索良久，他将其置于一片叶片上，轻轻松开了定身诀。那簇乌黑之气竟旋飞而起，直直地刺向那边叶片，瞬间便穿透了叶片。又一阵刺痛传来，菩提不由皱了皱眉，又一次闪电般地伸出左手将其牢牢攥入手心。

　　这一次，菩提并没有念定身诀，只便紧紧地攥住了它，任其在掌心中百般扭曲。它虽只是一簇极细弱的游丝，却又好似一个全首全尾的小怪兽，张牙舞爪地在菩提的巨掌中翻腾嘶吼，拼尽一切力量几欲挣脱，菩提甚至能感受到它浑身长出了细齿在不断地啃咬着自己。

　　菩提的嘴角渐渐弯出一个冷酷的弧度，他微微扬起头，目光凝向虚空一点，面目陡然森冷，他微一运力，将手中不明物生生捏了个粉碎。

　　游丝瞬间失却了生机，颓软而散，化作一细股雾黑的齑粉，没入了周遭无边的黑暗。

　　“我欲亡你，你即瞬亡！”菩提突然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袭来，他摊开自己的左手，白皙修长一如往昔，甚至有一些过于秀气，犹如一个仙子，老陶总是为此笑他不像个儿子倒似个闺女。而如今，这只手又似乎有哪里不同了，隐隐透出一股寒光，好似金刚石锻造的神器般锐不可当，仿佛鸿蒙万物皆可为之所破，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叮铃，叮铃，叮铃……”三声细碎的铃音自最遥远的异空传来，好似最柔美的回忆，菩提猛地摇了摇头，有些恍惚,仿佛方才发了一场怪梦。他微微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稚气未脱的笑，纵身一跃朝主枝干最深处飘飞而去，在那里紧紧系着一枚金色的铃铛，他要赶忙去拨响它，最温柔地拨响它……

　　浓黑的凝滞中，一袭暗影自菩提身上缓缓剥落，身形与他一般无二，也是那样细长、文弱。暗影鬼魅般地静静端立了片刻，缓缓背转身子，一步步踏着幽微的步子朝天镜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