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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第三十七章—失落的真相(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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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仍旧一片黑乎乎,无半点光亮。
结界幽幽的转了个方向,慢慢停住了,一头轻轻旋出了洞口。
我怔了怔,对着菩提看了一眼,犹豫道,
“要……要出去么?”
菩提沉默了半响,起身率超前爬出,小声道,
“自然!这回我先爬,你跟着我,小心些……”
我与菩提又像两只虚弱的虫子一般匍匐了好一阵,终于从结界蜿蜒曲折的幽径中爬出。我探出身子,踩到了……一片虚空之中。
菩提就在身旁,与我一样,无前无后无上无下地飘在一片虚空中。周遭一丝半点的声响也无,好似没有活物,没有时间,没有从前,没有以后,什么,也没有。
眼前卧着一只巨大的……“虫尸”,我其实不晓得这是什么,第一个蹦出脑海的便是这么一个词,对,“虫尸”,无比庞大无比静谧地僵卧着,张着巨口。
“菩提……”我往他身旁靠了靠,轻轻叫他,“咱们,这是到了哪里?”
“我来过这里……”菩提呆呆凝视着眼前的“虫尸”沉声道,“往前里,便会看到那面镜子……”
说罢,他便抬脚要往里走。我一把揪住他的袖子,低声道,
“别忙,这东西古怪得很,一节一节的,你不觉得很像是个什么,超级无敌霸王虫么?”
“老陶,这不是什么虫子,这是‘时蠹’……”菩提平静道。
“什么?什么玩意?”我没听懂,很纳闷地问道,“你如何会知晓?”
“陆判在鸿蒙奥义课上提到过一句,我猜想这便是了,他说,史料曾记载,鸿蒙之中有时空扭曲而成的异域,其中时光不复,从前与以后不分彼此,彼时与此时交错而生,瞬间的记忆可节节延伸而至永恒,绵延开去,状似巨虫……”菩提道。
“陆判讲过这个?”我挠了挠头,回忆了一下,一无所得。
“自然讲过,不过你在睡觉,当然未曾听到。”菩提语含不屑道。
说罢,轻轻挣脱我的手,往里走去。
我顿了顿,紧迈几步跟上。时蠹内倒并无任何异味,甚至有一丝莫名的温暖气息。脚下好似踩在无数祥云铺就的云路之上,软绵绵的很是惬意。
一开始,什么也没有,四壁并不是硬质的,好似一团又一团的光搅在一处,触手散开,又缓缓聚合。走了大致千余步,我感到了异样,好似有无数的眼睛盯着我们,不由得浑身一凉,汗毛倒竖。我又一把揪住菩提,将手指竖在唇上,对他作出了噤声的手势,将他拉低了蹲下来,凑在他耳边轻声道,
“你听到了么?有声音在说话……”
菩提一惊,眼神一凛,朝四周扫去。我屏住气息,放出仙识去细听,有细碎的声音自时蠹深部传来,支离破碎,
“如此不是长法,我……还需入底一探……”
“你只身前往……”
“我似乎异化了……”
“她如何?带上她?……”
……
“你听到了么?”我又凑到菩提耳边低语,比出两个手指道,“好似有两个……”
菩提默默点头。
两只仙缓缓站直,背掌而立,互相交换了一个锐利的眼神,分开了身形,贴着壁朝前缓步前行。
走了不久,前方果然瞧见两个模糊的身影,站在一处似在低语些什么。我猛地一震,脑中轰鸣,虽离得甚远,但眼前那个情景却很是熟悉,仿佛是从我的记忆中翻出来摆在远处一般。
两个身影,一高一矮,一老一少,一个一身灰袍,秃着头顶,下面的头发却留得颇长,随意地飘落在肩上;另一个……一身紫衣,墨发简髻,神姿仙容,正是长梧与陆判。
我僵立在原处,动弹不得,菩提也瞧见了,甚为诧异,朝我挪过来,正要低声询问,见我面色灰败不由大惊,一把扯住我,紧张道,
“老陶,怎么了?前方是谁?”
“不可能,怎么可能!”我喃喃低语,不住摇头。
“什么不可能?到底是谁?”菩提见我异状,不由分说便要凑前去看。
“有鬼吗?到底有没有鬼?不是说其实并没有鬼吗?”我声音发颤,带着几分哭腔道。
“什么?”菩提不解,却被我吓得也白了脸。
我颤微微伸出手指,指向前方两具模糊的身影道,
“那,那分明是长梧……神君……,还有陆判……”
“啊?那便是?”菩提一下浑身绷紧,再也不顾我的钳制,朝前便走。
“菩提!”我急得大叫,追上去拦住他道,“别去别去……那不可能是长梧神君,他明明早已泯灭,神元俱灭了啊!”
“不!我要去,那肯定就是长梧神君,他来找我了,他在此处等我,他可能冰没有泯灭啊,老陶,长梧神君还活着!”菩提一把推开我,超前跑去。
我顿了一顿,心中一热,不停地回荡着菩提的最后那句,
“老陶,长梧神君还活着!”
我呆了呆,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脸上浮出一个不由控制的极端狰狞扭曲的笑,忙迈开步子,朝前奔去。
长梧的身影愈发清晰,他与陆判的交谈声也越来越响,在我耳边回荡,
“我好似异化了,神元不再洁净。”
“哦?如何异化法?”
“自池底归来,我好似有了欲念,心内好似生出以往没有的痴执,有时无法自控,恐怕是虚元池内沾染了七魄?”
“你且莫急,如今她来了,她曾也是人傀,却能将心内沾污自行洁净,如今已然到了澄清境,我将她安置在你处,便是要你仔细勘察,也许她能有净化的法子……”
“陆判,我想过了,若是往下愈发不妙,我便提前泯灭吧,若留在梵谷,有朝一日变成饕兽,凭我的神力,怕是遂成大患……”
“此乃下下策,长梧,你切莫冲动,你都是为了梵谷踩只身入了池底,虚元池的存在现下并无第三者知晓,如何封闭虚元池与真元池的连接来日方长,如今最要紧的,还是想法子找出净化的法门……即便到了那一日,不得不行此下策,你就将她一同带入凡界去,或者她可有法子让你们再入神界……”
………
我慢慢停了下来,心内一片冰凉,就在前方,长梧与陆判也是,但我浑身无力,脑中一片空白,他们在说什么,他们说的是谁,谁是她,什么是异化,什么是虚元?!我不懂,我全部都不懂,不想懂,不要懂,泪水夺眶而出,恨意弥漫周身。
“老陶……”菩提的声音飘进我脑中,好似隔了千山万水,“这不是长梧神君,也不是陆判……这好像只是一团幻影,或者,只是一个顷刻间的记忆……”
我捏了捏拳头,转身朝外便走,菩提在身后大声地唤我,“老陶!老陶!你去哪里,前面还有……”
我垂着头一气地乱走,全然不顾菩提的呼唤。突然身子被死死抓住,我拼命挣脱,又踢又踹,菩提一把箍住我的手臂,低声道,
“老陶!你冷静些!前面还有!不论如何,我们要看个究竟不枉这一趟前来!”说罢便不顾我的挣扎踢打,拖着我一路往前。
长梧的身影愈来愈近,近的马上就要跌入他的怀中,我大叫地挣扎躲避,然而一阵寒意袭来,什么也没有,好似有凉凉的水汽落了我一身,我转头去看,长梧与陆判仍旧凑在一处,低语着……
前方果然又是一处身影,这回却只有长梧。他默默地盘膝坐下,闭目凝神,挥出左臂自眉间缓缓逼出一个光团,光团微小细若,渐渐飘落,是一颗小小的种子,长梧温柔地盯着种子看了一阵,将它轻轻埋入一个土坑,低语道,
“我不能将你也带走,你的母亲将你托付给我,你附在我身上长了这么些年,却怎的仍旧这样弱小,不见长大,你们菩提一族,先天不足,幼时都要寄生在别的更壮健的树上,也真是无奈啊……”
种子微微一颤,好似不愿入坑,长梧轻轻抚过它的弱小身子,安慰道,
“我此番前去,乃是泯灭,遂天道入轮回,怎可带你同往?你都还为知生,怎可赴死?乖,你就待在此处,自有……她来照顾你……”
说罢,长梧站起身子,掩上了薄土,整了整衣衫,顿了一刻,他又抬手自眉心抽出长长一缕莹白的思绪,重新扒开土层,轻轻捧出种子,将思绪细细绕在种子周身,喃喃道,
“这个留下,我不想带走,这是我一生中最美的念想,被七魄异化其实也并非全然不好……”
………
我凝视着眼前的幻象,渐渐平静了下来,偷眼去瞧身边的菩提,只见他脸色颓然,双拳紧握。
“菩提……”我开口轻唤,他咬唇暗暗运了一口气,转头便走,不顾我在身后大叫,“菩提!”
我僵立在原地,前前后后都是长梧紫衣翻飞的身影,菩提的影子越跑越小,我不由得一个激灵清醒过来,拔足便追,长梧的声音交错着追来,眼前又是他的怀抱越来越近,我紧闭双眼咬牙一气穿越而过,再也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