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愈》忆歆

2、律师是我最讨厌的职业

　　许是雨后的空气清新了，容霖一出门就觉得凉爽舒适，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出门是什么时候，自从离婚后，他每日几乎除了喝酒就是睡觉，饿了就靠方便面过活，往日的朋友也就只剩下周鹏会不时的过来对他唠叨几句，都说树倒猢狲散，这时的容霖对这句话的体会再深刻不过。
　　到az的时候，周鹏已经在门口等着，看见容霖，对方递给了他一杯咖啡。
　　“冰美式，没错吧？”
　　“谢谢。”
　　“跟我客气啥，得我谢你，你是不知道我家这主儿的脾气，以后辛苦你了。”
　　“应该的，拿人钱财替人消灾。”
　　“行，专业的就是好，走吧。”
　　周鹏先带着容霖去见了az的老板亨特，打了个招呼后才把人带到卫雨浩面前。此刻的卫雨浩正带着耳机在沙发上假寐，俨然一副全副武装的样子。
　　“小浩，小浩。”周鹏上前碰了碰卫雨浩，卫雨浩也只是抬眼看了容霖一眼，便翻过身，给对方留下一个后背。
　　“不好意思啊，还是个孩子。你别介意。”
　　“我不介意，出钱的是大爷，我又不是第一天作律师了。”
　　容霖将公事包放在沙发上，自己也坐了下来。
　　“你去忙吧，我在这等着，等他醒了再谈也行，反正我也没什么事。”
　　周鹏确实还有事，对容霖也十分的放心，便离开了。
　　房间里就只剩下了装睡的卫雨浩和直直看着卫雨浩的容霖。
　　不知过了多久，容霖的咖啡早已喝光，他依然挺直肩膀坐在卫雨浩对面。
　　“你看够了吗？”
　　“你睡醒了？”
　　卫雨浩终于转过身来，并拿下了耳机。
　　“你好，我叫容霖，是你的代表律师。”
　　“我最讨厌律师了。”
　　“真巧，我也是。”
　　卫雨浩一双大眼睛盯着容霖，容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挂着程序式的笑容，这让卫雨浩十分讨厌。
　　“鹏哥都跟你说过了吧。”
　　“对，不过我还是要跟你确认几个问题。”
　　“什么？”
　　“第一，你确定你不知道他们身上有违禁药物？”
　　“当然，我要是知道我怎么可能会去。”
　　“好，第二，你那天喝了多少酒。”
　　“也没多少，两瓶啤的，半瓶红的吧。”
　　“第三，你和对方的关系。”
　　“朋友，不对，朋友带来的，也就认识的关系。”
　　“第四，为什么动手。”
　　“喝多了。”
　　“你清楚的记得你喝了多少，这种程度是不能被判为不清醒的。理由是什么？”
　　卫雨浩突然不再配合，又带上了耳机坐在了一边。容霖是一个律师，他很清楚当事人不配合对官司来说是最糟糕的事情。
　　“卫雨浩，我希望你能清楚，我现在问你的问题，到了庭上，检方一样会问，你现在可以不回答我，但是在庭上你能躲哪去？”
　　容霖上前拿掉了卫雨浩的耳机，双手按在卫雨浩的肩膀上，一字一句的说给他听。
　　“你才25岁，一旦留下了刑事案底，你觉得你的公司还会再留你？你觉得哪个厂商会找一个有案底的人做代言？到时候谁还会赞助你的演唱会？自费吗，我知道你家里很有钱，所以你已经决定要做一个跟哥哥讨钱开演唱会的好弟弟了吗？”
　　“你特么放屁！”
　　卫雨浩用力推开容霖，双手紧紧的握着拳头。
　　“你就是因为这个打人的？”
　　“什么？”
　　“打人的理由。”
　　卫雨浩愣了片刻，反应了过来，原来自己刚刚上了这家伙的当，心里又恼又烦，不过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容霖说的也确实没有错。
　　“那孙子说我是花瓶，吃着家里软饭的摆设，我一时气不过就把他打了，我怎么知道他牙那么不结实。”
　　“你一拳直接断了人家牙根，轻伤够了，练过？”
　　“小时候家里逼我学过几年跆拳道。”
　　“行吧，庭审的时候注意用词，把‘那孙子‘改成’他‘，可以吗？”
　　“嗯。”
　　“花瓶有什么不好的，有多少人想当都当不了。”
　　容霖一边穿外套一边不经意的说了这样一句。
　　“我律师咨询费是按小时结算的，从我进门开始算，之前忘了告诉你，现在补上，明天我会去看下对方的情况，有需要的话，我会再来找你，你最近没工作吧，那就好好在加休息吧，再见。”
　　容霖说完话便拿着包离开了，卫雨浩站在原地发呆了片刻，继而随手拿起一个抱枕用力扔在了门上。
　　“姓容的你大爷的，老子这辈子最讨厌律师了！”
　　容霖离开az后给周鹏打了个电话，简单的说了下情况，然后便开车去买了束花，带着花和一些甜品来到了郊区的一处墓园。
　　容霖停在一个墓碑前，仔细的擦拭着墓碑上的照片，照片里的小女孩笑靥如花。
　　“雨诺，爸爸重新工作了，对不起，这么长时间没来看你，对不起。”
　　容霖断断续续的说着些琐碎的日常，直到口中所有话语被呜咽声而吞没，偌大的墓园安静肃穆，只有一个衣着精致的男人在低声啜泣。他在墓园待了许久，直到天色渐黑，才起身离开。
　　容霖刚出电梯就看见周鹏拎着一打啤酒靠在自家门上。
　　“回来了？”
　　“你可以给我打电话的。”
　　“怕打扰你不是。”
　　“那我还得谢你了？”
　　“不客气。”
　　简单的调侃了两句，两个人相继进了门，许是相识多年的朋友，进门的第一件事都默契的脱外套摘领带，周鹏开了听酒递给了容霖。
　　“谢谢你，霖子。”
　　“应该我谢你才对。”
　　“那就都别谢了，喝酒。”
　　男人间向来少有煽情话语，几次交杯碰盏，一切都在不言之中。
　　酒喝光的时候，两个人也都有了些醉态，容霖的酒量要好一些，还能把已经睡着的周鹏搬到床上，自己则冲了个澡窝在了沙发上，正准备吃药睡觉，就听见了一阵手机震动声，找了一会儿才发现是周鹏掉在茶几下的手机，屏幕上闪烁着‘小浩’两个字。
　　容霖试图叫了叫周鹏，但是换来的只是对方调整了下睡姿，所以只好接通了不停震动的电话。
　　“你干嘛呢？我手机都快打没电了。”
　　“他喝多了，睡了，你有事吗？”
　　“容霖？”
　　“嗯。”
　　手机那边瞬间安静了下来，下一秒就听见传来一阵忙音，卫雨浩挂断了。
　　容霖对着手机感叹了下有钱的孩子果然任性后便将手机放在了床头，没想到刚放下，手机又开始了震动。
　　“马上来东芝路23号。”
　　“干嘛？”
　　“我没带钱，他们不让我走。”
　　“你不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东西叫手机支付吗？”
　　“我特么没带绑卡的那个手机！带错了行么！快点，手机要没电了。”
　　容霖还没来得及回话，电话又一次被挂断了。容霖看了眼熟睡的周鹏，只好认命的换衣服出了门。
　　东芝路23号是一家高级club，名字就叫做‘东芝路23号’，但是位置却是在s市郊区的一处别墅区里，不是东芝路，也不是23号；这家club吃喝玩乐一应俱全，一般都是富家子弟和明星艺人们会过来消遣娱乐，从营业设施上来看与一般的高级会所别无二致，但是隐私系统却十分完善，在s市经营了十几年，从来没有一条绯闻是从这里流出的，高度保密的隐私系统以至于成为了s市的未解之谜之一。
　　容霖开车到的时候，卫雨浩正在吧台百无聊赖的看着调酒师调酒，容霖在远处看去，觉得这个人不张扬跋扈的时候确实很好看，也难怪会有那么多女孩疯狂喜爱。
　　“你站那发什么呆？”
　　容霖被卫雨浩吼了一声，一闪而过的好感也瞬间飘散了。越过卫雨浩，容霖上前递给服务生一张卡结了账，转身就离开了。卫雨浩见状赶紧跟在他后面一起出了门。
　　“还有事？”
　　“我没带钱，送我回家。”
　　“我不是你经纪人，也不是你助理，我送你回家可以，要说‘请’。”
　　“你……”
　　“我没有大爷，我爸只有一个妹妹。”
　　“你厉害，我走回去行了吧。”
　　“可以。慢走。”
　　说完容霖就转身上了车，卫雨浩看了眼已经没电的手机，和看不到尽头的公路，最终决定，大丈夫能屈能伸，走到容霖车前敲了敲车窗。
　　“请问容律师可不可以送我回家，或者借我点钱也行。”
　　“上车吧。”
　　卫雨浩赶紧打开车门窜上了车，生怕容霖再后悔来个一骑绝尘。他这个人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黑，他可不想明天以当红明星流落街头的消息再上一次头条。
　　两个人沉默的坐在车里，一路上没有半句话，但是可以看的出容霖的心情很好，有一种上学时赢了孩子王的难得喜悦。
　　可卫雨浩就不一样了，一路上他都在想着这个仇他早晚要抱回来，好不容易挨到了自己楼下，几乎是在停车的瞬间，卫雨浩完成了开门、下车、并且头也不回的一系列操作，容霖看着卫雨浩的背影，越发的觉得这个人是真的幼稚，但是同时又不禁上扬了嘴角。
　　午夜已过，容霖回到家时周鹏还在熟睡，他将周鹏的手机放好，又拿出自己的手机，将卫雨浩的手机号码存了起来，取名‘臭屁小孩‘，然后终于可以休息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相似的时间里，他自己的号码也被赋予了另一个名字——“仇家”。
　　夜早过半，整座城市已经开始了黎明的准备，似乎也有人如这城一般，开始，追逐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