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四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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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中不断传来呕吐声。
广控森己双手撑在洗手池两边，胃酸倒流烧的喉咙火辣辣地疼，胃部好没好全的伤口也隐隐作痛，干呕出的液体中晕散了血丝，他不用检查都知道，伤口又开裂了。
太痛了，痛得他几乎分辨不出这到底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
这种痛苦都伴随着他度过了无数个日日夜夜，如噩梦一般如影随形，如阴霾一般笼罩不散。
广控森己看着镜子中的模糊自己。
熟悉又陌生的脸将他从现实拉回了深渊。他从没在自己身在感受到过如此巨大的违和感。
——这里站着的，真的还是一个活人吗？
他不禁这样想道。
广控森己又想到他的弟弟——健康、充满活力、自尊心强烈。这些都是他失去的东西，即使花上一辈子，也找不回来的东西。
往日的阴影在寂静的深夜卷土重来，抓住了他，企图逼迫他沉下泥沼。
巨大的孤独和空洞攥住广控森己的心脏，难以承受的情绪剥夺了他的感知，他站在家中的浴室里，却宛若从万丈深渊之上高高跃下，剧烈的眩晕感搅动他的大脑，仿佛有人在脑子里得意地尖笑。
广控森己抑制不住地干呕着，理智几近破裂，没有发觉身后悄无声息地靠近的影山茂夫。
影山茂夫站在门口，眼神晦涩不清。
他并非对恋人的过往一无所知，但也仅限于知晓他曾经是某场人体实验的被害者，其余的广控森己从不提起，只含糊地概括为“一段不愉快的经历”。
而自幼家庭美满，在平淡和幸福之中长大的他，也根本理解不了是什么使他如此痛苦。
这曾一度让影山茂夫陷入了消沉，他不明白恋人的遭遇，也不知道他承受的恶意，他甚至没有办法理直气壮地承诺保护他。
比起广控森己，他是如此的“弱小”。
如果不依附着什么，就无法继续生活下去。
影山茂夫走上前去，手上轻轻地抚上了他的后背，结实的肌肉在他的手掌下颤抖着，让他眼神一暗。
“森己，你没事吧？”他毫无防备地凑上去，往洗手盆里看了一眼，待广控森己的理智回笼，他才单手接了一杯漱口水，“漱下口，我去给你倒水，吃了药就会好的。”
浑浑噩噩的广控森己依言照做，他柔弱得不可思议，平日的淡然消失得一干二净，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一样抱着影山茂夫，说什么都不放开他，也不肯吃药。
大约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影山茂夫才让他把药吃下去。
广控森己低着头，眼眶红红，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看上去可怜又无害。
他晚餐只喝了两碗山药南瓜粥，早就消化完了，因此吐的时候只是干呕，并没有吐出食物，避免了被呕吐物糊去半张脸的情况，清理起来也很快。
影山茂夫抱着广控森己，亲亲他的嘴角，还残留着一点胃液的酸味，但他一点也不嫌弃，反而心里越发难受。
虽然很早就知道广控森己有胃病，可撞上他呕吐还是交往以来的头一次。
恋人失魂落魄地站在洗手台前，无助的眼神，洗手盆中漂浮的血丝，都刺痛了他的双眼。
影山茂夫从未见过广控森己虚弱的一面。
在某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了几分荒诞。
可他不是傻子，只要仔细想一想，就会发现这些并不是无迹可寻的，只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或者说，广控森己从来没有让他在意过。
感到影山茂夫的亲近，广控森己反而侧开头，避开了他的亲吻，“我……刚刚……吐过。”
他断断续续地说，本就沙哑的声音被胃酸一摧残，嘶哑得几乎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广控森己没说的是，被撞见呕吐的场景就已经够丢人了，他不希望影山茂夫再继续接触到他更难堪的一面。
在要强这一点上，广控森己和爆豪胜己倒是如出一辙的，宁愿自己痛死，也绝不让别人看到一分一毫。
他没有把话说全，影山茂夫却奇异地理解了他的意思，便也不再坚持。
“你做噩梦了吗？”影山茂夫用湿纸巾给他擦脸上的汗，“我听到你一直在说‘好痛’、‘拿开’之类的……”
“……”
被试探的对象兀自沉默，一言不发地盯着床头柜。
“后来，你还抓着我的手臂……”
听到这句话，广控森己的眼睛动了动，终于有了反应：“……我弄疼你了？”
说着，就要去拉影山茂夫的手。
“没有，力度很轻，没有弄伤我。”影山茂夫任由他拉开自己的袖子，黑色的眼睛专注地注视着广控森己，“不能告诉我吗？”
广控森己的睫毛不安地颤动了一下：“不能不说吗……？”
“可以，”影山茂夫顿了顿，“你知道，我并不是在逼迫你，森己。如果这会让你感到难受的话，你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不会生气。”
他知道有时候广控森己对他在意过头了，总会顾及他的情绪，而对一些早就决定好的事情反悔、修改。
这种过度的退让偶尔会让他十分苦恼，即使他多次纠正，广控森己也一直没有改过这个毛病，甚至这种情况已经渗入了他们相处的点点滴滴中。
这是错的，他想，不应该是这样。
他们之间是平等的，从不是单靠一方的付出维持的。
所以，不论他有多想了解广控森己的过往，影山茂夫也始终做不出通过为难他来达成目的。
广控森己不解地看向影山茂夫，他能感受到影山茂夫对他的感情，却无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隐约觉得现在的影山茂夫像极了太宰先生，太宰先生也总是这样，用包容的表情，温柔又耐心地等待他回答。
一开始，广控森己确实没有做好将事情告诉影山茂夫的决定。
那些事情是污泥，是尘埃，即使是一丝一毫，也不应该弄脏他漂亮的钻石。
他本来没想说的。
可恋人的表情实在过于令人动摇，广控森己仿佛被迷惑了。
“我……”他的声音很轻，几乎是在用气音说话，“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影山茂夫蹭蹭他的脸，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鼓励着他继续说下去。
广控森己从中汲取了一些勇气，继续说道：“太宰先生说，不是我的错。但是，如果不是我，……就不会那么痛苦了……”他的神色透露出苦楚，鼻尖冒出了汗珠：“他们比我，比任何人……都要痛苦。”
他的话前言不搭后语，影山茂夫无法从中提取除了字面意思外的任何信息。
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影山茂夫不动声色的摸到广控森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温和地拍着他的后背。
“好了，森己，”他说，“没事了，喝点水吧。”
广控森己顺从地就着他拿起的杯子喝了几口水，呼吸逐渐平稳下来。
他抱着影山茂夫倒在床上，眷恋地亲亲他的额头，“抱歉，吓到你了。”
“我很担心你。”影山茂夫说。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一双眼睛看着广控森己。
“我知道，对不起，茂夫。”
广控森己低声道，手臂收紧了些：“不要提这些了，好吗？我会好起来的。”
他喃喃自语，不知道是说给影山茂夫听，还是在说给自己。
——
爆豪胜己最近过得很不好。
按道理来说，还有半个月就是雄英体育祭，是他可以大出风头的场合，他应该开心才对，怎么这日子就越过越难受了呢？
因为广控森己。
准确地说，是因为他的几句话。
提到自己的恋人时，广控森己是这样说的：“他性格比较害羞……。”、“他有点生气……。”
爆豪胜己大半夜的被广控森己搂着一个壮得像头牛的男生，向他介绍这是自己男朋友的噩梦惊醒，老半天没回过神来。
然后发出了崩溃的嚎叫。
他真的疯了，自从认回这个兄弟之后，他的日常生活就像脱缰的野马一样一去不复返，奔向了另一个不知名的世界。
看看，这都什么事啊，居然还梦到那家伙交了男朋友！
连续两次被噩梦惊醒，爆豪胜己疯狂抓挠着头皮，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认定是自己在USJ事件前后积压的压力太多才会做这种匪夷所思的梦，打定主意要更投入课后的个性训练中——然而到了教室，看到广控森己的脸，他还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诡异的梦。
中午的时候，爆豪胜己破天荒地叫上了广控森己一起吃饭。
广控森己很好说话，但是不太合群，在班上和同学相处得挺好，不过一般不会接受他们同行的邀请。
面对爆豪胜己假装若无其事的邀请，广控森己瞅瞅他别扭的表情，担心自己这一拒绝，弟弟敏感的自尊心又要受伤，于是就没有过多疑问地答应了。
他没说的是，冷漠和拒绝是给别人的，爆豪胜己是他的家人，不过是一次吃饭的邀请，根本不用这么别扭。
不过——
广控森己看了眼爆豪胜己明明很高兴可就是要装得理所当然的表情。
……他开心就好。
雄英的饭堂由美食英雄掌厨，各种营养搭配的食物可以完美供给青春期少年们所需的营养。
爆豪胜己一如既往地选择了超辣套餐，周围的几个男生也都以肉食为主，在一片荤腥中，广控森己颜色寡淡的餐盘就十分引人注目了。
“你怎么喝粥？不吃肉怎么有力气训练？”爆豪胜己不满地皱眉，他是个急脾气，说着就要站起来去给他换一份饭。
广控森己把他按住，“我之前受的伤伤到了内脏器官，饮食清淡有助恢复。”
爆豪胜己的注意力被转移了：“你腹腔——很严重？”
“不是什么大毛病，养养就好了。”
广控森己轻描淡写地把自己前天呕得死去活来的事情一笔带过，他的表情太平静，让人根本看不出他有半分常年被胃病折磨的样子。
其他几个男生信了，爆豪胜己半信半疑，他直觉USJ事件后广控森己不让他去探病、以及他现在的说辞的事情有问题，不过还是把疑问压在了心底。
看他们两个都安静下来，切岛锐儿郎神经比较粗，倒没感觉什么，“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他说的是参加雄英体育祭的准备。
爆豪胜己冷哼：“不过是一群蝼蚁，还用特地准备？”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也从未轻视自己的竞争者们，常处于一群人中拥有最强的人会比一般人更加懂得自己的地位靠什么维持。他以实技测试第一的成绩考入雄英，哪怕之前有过骄傲自大的时候，可在多重刺激下，他重新捡回了自己的谨慎。
只有更强，他才能走的更远。
“太狂妄啦，爆豪，之前你帮我们拉的仇恨我还记得呢。”上鸣电气调侃道，“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啊——”
“我肯定不会输，不过你会不会死就不一定了！”
“哈哈哈，我只是实话实说好吧～”
“哦！已经开始互下战书了吗！真是男子汉啊！”
广控森己安静如鸡地喝粥，完全不知道怎么插进他们的对话之中。
他有点羡慕。
对其他同龄人习以为常的打闹，对他而言已经成了一种奢望。
并不是做不到，而是……不论怎么装，他都已经无法感受到这样的相处带来的愉快了。
他是个感情缺失的怪物，与这个热闹的世界格格不入。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