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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夏歌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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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师兄,偷袭你的那个人,是不是个子不高,身形偏瘦,身着白色袍子,袖口绣着一朵墨梅花。”唐东离忽然开口道。
沈义薄环着赵云天的手一紧,有些急促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看来没错了。”唐东离扯了一下盛朝歌的袖子,示意他往外看,“你看最高的那个阁楼楼顶,上面站着一个人。”
盛朝歌看了过去,发现那里果然站着一个人影,只是距离太过遥远,除了一身白色,他倒是没发现袖口是否有梅花这种细节。
赵云天也咋咋呼呼地跳起来,看到那人之后,拔出配剑就要往外冲,“杀害我兄长,罪不可数,我这就出去砍了他。”
盛朝歌一把将赵云天给抓住了,另一只手举着命灯,回过头对沈义薄道,“沈师兄,这里和云天就先交给我吧,我们可能要出去会一会那人,你且先躲进命灯里,避开缚灵符的影响。”
沈义薄临了还不忘叮嘱赵云天,“万事听你盛师兄的,行事不可鲁莽。”
赵云天自是肯听他兄长的话,点点头,闷闷地嗯了一声。
沈义薄这才望向盛朝歌,朝他作了一揖,“有劳师弟。”
然后便又化成一股烟,成了命灯上绿油油的一簇火苗。
盛朝歌收回结界,几人走出小破屋,发现那个白衣女子所处的位置,正是众多鬼魂围着的正中央,那些鬼魂看向女子的眼神,带着一股近乎痴迷的狂热。
唐东离甚至觉得这里有点像演唱会现场。
“她应该就是他们口中的夏大夫吧。”唐东离对身旁的盛朝歌说道。
“嗯。”盛朝歌朝唐东离点点头,正要开口再说些别的,却忽然发现他们前面的那些鬼魂忽然都把头扭了过来,注视着他们几个。
赵云天的腿突然就控制不住地抖了起来,声音都因为害怕而颤抖了,“现在该怎,怎么办啊?”
唐东离无所畏惧地抬起头,看向那位夏大夫,“敢问阁下,这是何意?”
那位夏大夫却没有要回答唐东离的意思,而是反问道,“你觉得人可以自私到什么地步?”
唐东离忽然对上夏大夫的眼睛,那一瞬间,眼前的视线忽然就恍惚了一阵,等再清晰起来的时候,唐东离发现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陌生起来,就连天气都和刚才不一样了。
直到他听到耳边的哭声,循着声音找了过去,看到那个跪在地上的妇女才明白过来,自己这是又被迫共情了,感情今天还总是有人请他看免费电影呢,哦,还是4D的呢。
“夏大夫,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吧,他才刚学会走路啊,未来还有好长的一段路要走,他不能就这么死了啊!”
那妇人哭的实在凄惨,又坐在门口不肯动,夏歌淑是真的无法拒绝,便将人迎进门来了。
城中爆发了一种怪病,患者皮肉溃烂,只余白骨,人人都想求医。可寻常的大夫哪敢接这样的病患,这种病他们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城中的大夫都怕惹麻烦,凑齐了一辆马车昨个连夜出了城。夏家三代行医,代代以医德为训,哪有丢下病患独自出逃的道理,于是夏歌淑留在了城中。
夏歌淑从一个古籍中找到了一种和城中病症相似的介绍,但古籍中所记载的病症只是皮肤生疮,并没有达到溃烂的地步,夏歌淑想了想,还是照着方子把药给熬了出来。
第一个喝下此药的,是夏歌淑七岁的弟弟,她总不能拿别人家的孩子试药。
夏歌淑守着弟弟,就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听见弟弟奶声奶气地喊饿,夏歌淑心中大喜,一边熬了一大锅药,一边准备出吃食来喂弟弟。
这药真的管用,不出三天,城中大部分染病的患者病情都有所改善。
大家都跪在医馆门口,哭着喊夏歌淑活菩萨。
可是,又三天过去,那些吃了夏歌淑药的人,一大半都死了,就连弟弟也发起热来,躺在床上满口胡话,脉象微弱,夏歌淑为他把脉的时候一度以为弟弟的脉象消失了。
而城中那些刚刚染病,还没来得及吃下夏歌淑的药的人,状况反而比吃了药的人还要好上一些,最起码他们还活着。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每天都有人往医馆的牌照上扔臭鸡蛋和烂菜叶,夏歌淑紧锁大门,根本不敢走出去。
那些人站在门口,一遍一遍地骂她庸医,甚至还有人说她是杀人凶手。
当天夜里,那个曾经坐在门口不肯走的妇人一把火点燃了夏歌淑的医馆。
所幸,夏歌淑抱着弟弟逃了出来,可没想到门口还守着一群人,他们说要让夏歌淑也染上这种病,也让她体会一下这种生不如死的滋味。
这种病和瘟疫的感染程度差不多,他们就把那些已死之人的衣物丢在夏歌淑的身上,还绑紧了她的双手双脚,以防她逃走。
夏歌淑被丢在破烂的医馆门口,那天晚上下了不大的一场小雨,可夜里的寒凉直刺骨。
虚弱的弟弟趴在她身旁,气若游丝地哼了一晚上的冷。
夏歌淑一直在喊“救命”,可这城中哪有人肯救她。夏歌淑趴在地上,像一只虫子一样蠕动,用头撞击每一户人家的大门,可她的头都磕破了也没人肯开门救救她的弟弟。
那天凌晨,弟弟死在了太阳刚升起的时候,他没能看到最后一个日出。
夏歌淑满心怨恨,几次差点呕出血来,喉咙已经尝到了腥甜的味道,可她除了把自己恨到吐血什么也做不了。
大夫这种人在世人眼中,救得了人是活菩萨,救不了人就是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可是凭什么啊,凭什么别人的命要怪在她的头上,她明明是留下来救人的,凭什么啊?
夏歌淑躺在枯草中,每天都有人路过这里,朝她吐一口痰,或者说一两句锥心的话。
染了病的夏歌淑感受到自己身上的皮肉一块一块地烂了下去,临死那一刻,她好像还听到自己的血液干涸的声音……
夏歌淑枉死在这座人性泯灭的城中,死后她的怨气未散,一夜间屠了一整座城。
夏歌淑本以为自己此生大仇已报,却在城门口一颗树上发现了父亲的尸体。
夏歌淑把城中的亡魂都抓了过来,一个一个的问,才得知了父亲是如何死在他们这群丧心病狂之人手中的。
父亲是为镇上的居民看诊的时候遇害的,他们一边骂着庸医一边勒死了父亲。父亲身死之后,舌头都被勒了出来,那些人还以为父亲是要变成吊死鬼了,吓得赶紧把父亲的舌头给割了下去。
他们甚至还丧心病狂地把父亲的尸体挂到了城门口的一颗柳树上,因为不知道谁说的,死后这样做,他就无法进入轮回,永远都只能困在这具尸骨中。
他们说,“你个庸医,最后别去轮回,免得又去害人,啐!”
夏歌淑得知了这一切之后,哭着把父亲的尸体放了下来,好好安葬了。
父亲一生秉持医德,力所能及的善事从未偷过闲,可他这样一个人怎么会是这种死法呢?甚至到死,都要被人侮辱,用这种阴损的方式挂在了树上。
夏歌淑心里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恨意,她大笑着看向那群缩在一起的鬼魂,眼底是一片血红,“既然如此,那就谁也别想入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