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取代的幸福》关叶唏

126、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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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绒绒的雪花飘过一天又一天，从关叶唏在家里晕倒被送进医院的那一天起，细碎的白雪就没有停止过飘洒。窗外，深冬的冷冽荡出一波波寒意，仅管病房里的人穿着厚厚的毛衣，仍旧不能遏制心底窜出的阵阵寒意。
　　管子里的液体静静的滴淌着。
　　按例检查完她身体的各项指标情况，关亚诺拉起她的手轻轻的放进被子里，重新回到医院以来，他的脸色竟比关叶唏还苍白，温文儒雅的干净气质被下巴冒出的落魄胡渣所取代，线条完美的下颚也变的瘦削惨白，除了沉默的照顾关叶唏的身体，穿着医生袍的他往往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药量加重后，她的病情不是已经在好转了吗？为什么还会晕倒？”趁着关亚诺回办公室的时候，栩幽跟在他身后进来。
　　将手上的病历放到桌上，关亚诺转过身来。
　　“那只是暂时的好转，骤然间加重药的剂量，的确能短暂的令她气色好转，可是一旦她的身体对加重的药物产生免疫，加重的药量对她的身体来说就不具任何意义。药物，现在除了帮她减轻身体的疼痛外，其它的，只能靠她自己。”
　　只能靠她自己？
　　那么，就是说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外界的任何人事物都不能再给她任何帮助，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的意志力去强撑搏斗。
　　栩幽不可置信，脸色忽青忽白。
　　“……已经没有积极的治疗方案了吗？”
　　关亚诺没有回答，拿起桌面的的病历文件归类到后面的文件柜里。
　　突然，办公室的门被粗鲁的推开，关亚畅跌跌撞撞的冲进来，大声通知：“哥，叶唏醒了，叶唏醒了！”
　　这是关叶唏昏倒住院后第三次醒过来，随着昏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她每一次醒来都显得越加困难，扔下手上的病历，关亚诺急步走出办公室。
　　当急促的脚步声在病房里响起的时候，关叶唏积聚全身的力气张开眼睛，看到他，她漾起很轻很轻的笑容：“　班长，不要难过，我没事……真的没事……”
　　“我知道。”他回以淡淡的浅笑，在床边坐下，把她的手放到手心里轻轻握住，“我知道你没事，我也知道你一定会醒过来，所以我一直在等，等你醒过来跟我回家。”
　　“好。”她虚弱的回应，“等我好起来，我就跟你回家，可是你要把胡子刮掉，我不喜欢你有胡子，不好看，而且扎的我手疼。”
　　“对不起……”他赶紧把她的手拿开一点点，“我一会儿就把它刮掉，以后再也不留了。”
　　守在后面的关亚畅红了眼眶，不想让她看见他的眼泪，他把握紧的拳头放进手心里死死的咬住，关妈妈早就哭的不能出声，悲伤过度的靠在关爸爸怀里，由关爸爸扶着，才能免强走到床边。
　　“妈妈，你们都不要难过好不好？我会好起来，我真的会好起来，只是要再睡一会儿才会有力气。”
　　“叶唏，不要睡了，你已经睡了很久了。”他捉住她，不让她睡着。
　　“睡了很久了吗？”她迷迷糊糊的问，免强睁开爱睡的眼睛，虚弱的笑着，说：“差点忘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他也扯出一抹难看至极的笑，温柔的拨开她额间的碎发，眼眸却始终专注的看着她乌溜溜的眼珠。
　　“你说，我在听。”
　　“你的保证书我已经找不到了，所以……你可以不用再喜欢我一个人。”
　　“傻瓜，你忘了吗？那张保证书你拿去过了塑之后藏在蓝皮画册的夹层里，怎么会找不到呢？”
　　“呵，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聪明，不管我的东西忘在哪里你都能帮我找到，可是这辈子我不要你喜欢我了，等到下辈子……下下辈子你再喜欢我好不好……”
　　郊区的别墅。
　　白雪覆盖了整个视墅，优雅而清幽的整栋别墅被笼罩在茫茫白雪中，几乎与满天白色融为一线。程叔指挥着几个下人打扫着前庭中的积雪，有下人急匆匆的跑来，喘着气，还未开口，随着下人一起出现的冷峻身影便瞬间吸引每个人的视线。
　　踩着积雪，栩幽怔忡着往别墅主建筑物的大门走去，绿眸恍惚无神，好像是在看着大门的方向，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在看，他的双手僵硬的垂在身侧，已经有些乌青。
　　程叔惊愕的看着他。
　　少爷到底在雪中走了多久？为什么身上脸色和嘴唇冻到乌紫，为什么身上会有那么痛楚而冰冷的气息？
　　“栩……栩幽少爷……”
　　程叔迎过去叫唤，然而栩幽却好像什么都听不见，越过程叔，他继续往主建筑的大门走去。
　　少夫人病重，依少爷对少夫人的感情，少爷这时候应该是寸步不离的守在病房里才对，怎么会恍惚无神的跑到院长这里来？院长和先生离婚后，栩幽少爷再也不愿听闻院长的任何事情，可是为什么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栩幽少爷──”
　　程叔又试探的叫唤了一次。
　　栩幽仍旧没有反应。
　　眼看主建筑的大门已经近在眼前了，程叔急忙命令下人将大门拉开……
　　医院里。
　　冬日的寒风轻轻吹动窗帘。
　　两只手紧紧的交握着，十指交缠。
　　察觉到病房里冰冷的空气，关亚诺将叶唏柔弱无骨的小手贴到了自己脸上，病服宽大的衣袖随着手臂拉起的动作无声的滑下，露出瘦的惊人的手腕。
　　关爸爸往前一步挡住关妈妈的视线，不让她看见叶唏被病痛折磨的瘦骨嵝峋的身体。叶唏昏倒住院的这段时间以来，关妈妈食不能咽寐不能寝，身体已经明显消瘦虚弱下去。那只裸露在外的手臂，关爸爸只匆匆瞥了一眼，便悲痛的把眼睛别开。
　　怎么会那么瘦？昏倒入院不过才几天，叶唏稍稍红润的脸色又变成了纸一样的苍白，尤其是那只手臂，几乎已经白到透明了，一眼看去，几乎能看见手臂上青色的血管脉络。
　　“既然答应过会永远喜欢你，我怎么可以食言呢？”关亚诺握住她温柔的说：“叶唏，我们再来做一个约定好不好？你努力好起来，我就永远永远喜欢你，“永远”没有期限，不管是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我都只喜欢你一个。”
　　“……”她没有回答，疲倦的眼皮缓缓瞌上。
　　“叶唏，你还没有回答我，不能睡，亚畅做了你最喜欢吃的卤蛋，做了很多很多，这次我帮你看着，他一个也没有偷吃，全都给你，你睁开眼吃东西好不好？”
　　“可是我好累……我没有力气了……这辈子……不要你喜欢我……不要……”
　　涓然热泪带着灼人的温度的落进她的手心，很灸热痛苦的感觉，从手心传进心底，慢慢的，瞌上的眼皮动了动，她努力想把眼睛张开一些安慰他，却抵不过疲倦的召唤而放弃。
　　睡意席卷意识前，一句虚弱的轻喃从她嘴里溢出：“班长……不要哭，我会好起来……我真的会好起来……”
　　别墅里。
　　满屋冷清。
　　仅管下人已经将火炉晨的柴火添到最旺，仅管屋里随处可见打扫的下人，可是屋里给人的感觉，仍是一室冷清。
　　院长一向深居简出，除非是和栩幽少爷有关的事情，院长才会因为关心而插手。每逢节日，院长以前栽培的医生、主任等前来探望拜访，院长一律拒而不见。久而久之，家里冷清的令人心酸，而院长就把自己囚在这冷清的仿若冷宫的牢笼里，忏悔了十几年。
　　回忆起卓影离婚后的日子，程叔在心底悄悄叹息。
　　空气冰冷。
　　栩幽笔立的站在客厅中，面前是一座古典气息浓重的栗色楼梯，进屋之后他就一直站在那里，好像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静静的伫立。
　　下人送上来一杯热茶，犹豫的站在距离栩幽一米的地方，久久不敢靠过去。
　　立在楼梯前，栩幽的绿眸很黯，恍惚的找不到一丝焦距，好像他的目的地不是这里，只是无意中走进了一个他不该出现的地方。他身影散发出的气息冰冷而疏离，只是安静的站着，就让人产生了不能靠近的距离感。
　　程叔发现了下人的犹豫，接过下人手中的托盘，命令所有下人离开了客厅。
　　突然。
　　古典气息的楼梯上响起了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脚步声到了楼梯中间又猝然停住，好像一种极至的喜悦在倾刻间转为了惊讶，所以楼梯上的人久久的僵立在那里。
　　空气安静下来。
　　卓影不可置信的立在楼梯中间，诧异的看着楼梯下的身影，当栩幽冷峻的脸孔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眼中时，满腔激动顿时化作僵硬。
　　栩幽，真的是栩幽！
　　可是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上怎么会有那么恍惚飘渺的气息，好像他的灵魂已经不在了，好像他的思绪也没有了，而站在她面前的只是一具怔忡无神的躯体。
　　“幽……”
　　卓影从楼梯上走下来，心痛的抓住他的手臂。
　　前几天她去医院看望的时候他还好好的，虽然那时候她站在病房门口，他背对着她，但是那时候的他至少还能保持最后一线平静，为什么才几天，他身上痛苦的气息就那么明显？还有他的脸，已经狠狠削瘦了一圈。
　　卓影心痛的摸着他的脸，母亲的身份让她再也顾不得栩幽的厌恶。
　　好半晌。
　　沉黯无芒的绿眸慢慢有了一点生气，仿佛刚刚从漆黑的浓雾里看清了眼前的人是谁，栩幽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卓影，僵硬的唇角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盯着卓影。
　　栩幽没有说话，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愤怒的咆哮怒吼，站的笔直的双腿弯了弯，很缓缓慢的跪了下去──
　　这一秒！
　　时间突然间过的异常缓慢，直到膝盖撞上地板，发出很沉重的硌碰声。
　　守在旁边的程叔惊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对院长恨之入骨的栩幽少爷竟给院长下跪！
　　卓影也惊呆了，睁着泪眼，任由栩幽的手臂从手中滑开，跪在面前。
　　“求你……帮我救她……”嘶哑的声音痛苦的从喉咙里挤出，栩幽没有抬头看卓影，绿眸始终痛苦的望着前方。
　　她是享誉医学界的天才，她有世界上许多医学专家都称赞的妙手，她治好过很多疑难杂症，所以她一定能救叶唏。
　　“她不能死……我不能让她死……”
　　“栩幽……”卓影抓着他的双臂，想扶他站起来，然而他下跪的身体却似乎是谁都不能劝动的。
　　叶唏是他的命，他为她建了一个家庭，准备照顾她一辈子，对于栩幽来说，叶唏就是他的家，叶唏就是她的温暖，如果可以救，她怎么可能残忍的看着他的温暖一点点离去而任由冰冷将他包围。
　　“算我求你……帮我救她。”
　　“……”
　　卓影心痛如绞。
　　依叶唏的情况，她要怎么救？林院长早上打来的电话中，说关亚诺已经准备放弃治疗，加重的药物一旦不能控制她的病情，相反的只能更快的破快她的身体，为了不让药物再折磨她，所以在早上的会诊会议上，关亚诺不顾众多专家的劝阻，毅然决然的以亲人和主治医生的身份要求停药。
　　虽然绝大多数人不赞同，但是都明白关亚诺的决定对叶唏来说是最好的，现在，他们唯一的希望就是手术，可是叶唏身体的虚弱已经完全排除了手术的可能，就算勉强将她送上手术台，也只是提前结束她的生命而已。
　　只是，这么残酷的现实她要怎么对栩幽说？
　　没有人可以帮叶唏了，一切只能靠她自己。
　　抑制住痛心，卓影挤出一句牵强的安慰：
　　“叶唏那么善良，她一定会没事的。”
　　“你的意思是要我相信奇迹吗？”栩幽扯动僵硬的嘴角，“她的生命，只能押在轻飘飘的奇迹上了吗？”
　　“……”
　　卓影的沉默，让栩幽想到的唯一希望破灭了，怔忡的拉开卓影的手，他从冰冷的地板上站了起来。
　　如果连她都不能救叶唏的话。
　　那么，还有谁？
　　还有谁？可以救叶唏。
　　外面，雪花纷纷扬扬的飘洒。
　　重新回到医院的时候是晚上，走廊里冷冷清清的，没有工作的护士和医生，长长的走廊，只有空旷而清晰的脚步声。卓助理恭敬的守在病房门口，看到栩幽，卓助理急步迎上来：
　　“少爷──”
　　怔忡行走的身影停了停，栩幽没有说话也没有转头，绿眸无神的望着病房的门扉，推开卓助理，栩幽伸手握住门把。
　　“少爷──”卓助理伸手拦在他面前，“漫画的下册已经画完了。”
　　无神的眸子终于有了些许的波动，转过头，栩幽将目光定在卓助理手上的漫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