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问君天下（二十）遗失的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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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君天下（二十）遗失的记忆
在这个安静的没有几户人家的小村落里，明智光秀已经住了不少的时日，身体复原的不错，起码现在他能够一个人闲来无事地在村落里溜达，这几天，三宅弥平次更会拉着他去山上打野味。
他知道自己记忆出了问题，偶尔能记起一些零碎的片段，却都不完整，才忆起的事情，可能转眼又忘了，他隐约的记着一些人，但记忆里他们的模样却模糊不清。每日洗漱的时候，他会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那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他心里总是惶惶不安。三宅弥平次说放心吧，慢慢就会都记起来的，只是需要些时间。于是，他找三宅弥平次要了些纸笔，把能记起来的人和事都记录下来。不过，最近他总是觉得自己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没有做，却总是想了很久之后依然无果。
三宅弥平次最近总是能看到明智光秀对着那些笔记发呆，脸上分明地流露出失落的神色。有时候他甚至想去问问他，为什么不回织田军？他明明记得自己曾经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是织田信长麾下的得力部将。
然而，每当他们视线相对的时候，他便放弃了心里的疑问，他不喜欢战争，他们一族躲到这个偏僻不着人烟的地方，为的就是不被卷进硝烟弥漫的战场，而他眼前的这个明智光秀，也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恬静的模样，有谁会相信他早已双手沾满杀戮。他不愿问，是因为他想留下他，他觉得明智光秀更适合安逸地呆在家里娶个漂亮老婆，生一堆可爱的孩子，悠闲地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而那个时候，说不准他三宅弥平次还能向光秀要个孩子抱回家养。每每想到这里，三宅弭平次总是止不住的傻笑。
“你在傻笑什么？”明智光秀的声音打断了三宅弥平次的浮想联翩。
三宅弥平次立即尴尬地挠挠头，他总不能把刚才自己想的事情真对面前的人说了，便立即转开话题问道：“你要不要陪我去打野猪？这个季节正好打了回来备着过冬。”
明智光秀抬头看了看附近的树，叶子已经开始发黄了，原来已入了秋，他在这个小村落里居然平静地看过了季节转换。
“怎么？不想去吗？”三宅弥平次看着有些出神的明智光秀。
“不……去吧！”明智光秀笑了笑，“我们要带些什么东西去打？”
“那，这个给你！”三宅弥平次从身后拿出两把火枪，一把递给光秀，“记得怎么用么？”
明智光秀端着枪翻来覆去的看了两遍，学着三宅弥平次的样子，把枪扛在肩头，大声笑道：“不会！”
三宅弥平次一听差点一头栽到地上，看着明智光秀明亮地笑颜，心底不禁又想着，其实这样也不错，战场杀人的时候又有几回是能笑得出来的呢？忘了就忘了吧，人生短短长长就这么几十年，笑着老死也总比在战场上被人杀死来得好。
“不走么？”明智光秀用枪敲了敲三宅弥平次的头。
“唉，唉，小心小心，走火的话，我的脑袋就不保了！”三宅弥平次绕到明智光秀身后，向小屋里走去，“还要准备一些衣服，说不准要在山里过夜，食物姐姐已经给我们备好了。”
当二人准备妥当之后，便往山里行去。
……
围城消耗战对于身在有冈的荒木村重来说，却是一场心里战，随着被围困时间的增加，荒木一族内一些人的意志也在逐渐被动摇，加上毛利军的援军一直没有消息，有人提议开城投降，有人提议设法逃离有冈，人心惶惶的此刻，荒木村重的内心也备受煎熬，他不是没有想过带着家人逃离，但若他逃了，其他的人呢？这一城的人呢？逃得掉吗？开城投降，荒木村重自认为跟了织田信长这么多年，织田信长的脾性多少他还是了解一些的，投降就意味着死亡，就算舍弃了武士的尊严，织田信长也不会放过他们。
而此刻，身在织田军大帐里的织田信长单手撑着头，却不知在想着什么。
“信长大人！”帐外有人说话。
“进来。”织田信长不疾不徐地让那人进了帐来，抬头一看，是堀秀政，织田信长看了看他，“有什么事么？”
堀秀政踌躇了片刻，才缓缓开口道：“之前收到畿内各地不少的呈报，由于明智日向守长期不在，导致畿内各城的管理调度上出现了一些问题，所以……”
“所以什么？”织田信长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堀秀政。
“所以……”堀秀政被织田信长的锐利目光盯着，压抑地说不出话来。
织田信长看着远远站着的堀秀政，忽然让他走上前靠近一些：“过来！”
堀秀政怔了怔，不太明白织田信长的意思，却还是往前走了几步。
“我记得你也是美浓的？你的父亲曾经是斋藤道三的家臣？”织田信长忽然说起了堀秀政的家世。
“是，不过斋藤道三死的时候，我那时候还是个小孩子，没有什么记忆。”堀秀政淡淡地说着，斋藤家的内乱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义，他只是和兄弟跟着父亲投靠了织田家，从他有记忆开始，他便在织田家，长大些之后就跟着织田信长的大军征战各地。
织田信长又细细打量了一下面前年轻的堀秀政，美浓这个地方对他来说，有太多的记忆，也遇到了很多人。
“信长大人？”堀秀政小声地提醒着有些走神的织田信长。
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别人的面前走神的织田信长，尴尬地挥了挥手：“畿内的事情我会处理，你先下去吧！”
“是。”堀秀政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畿内……光秀……”织田信长默默地念着，缓缓闭上眼睛，他忽然想休息一下，什么也不去想……
……
佐久间信盛本以为稳住了荒木村重和别所长治，另一边跟毛利军的交涉也已谈妥，只要毛利军不出兵支援三木城和有冈城，那么等下去的结果，荒木村重和别所长治必然死于织田信长之手，而自己之前所做的事情便不会败露。就在他觉得即将安心的时候，却收到了信报，在大和和伊贺交界附近，有人见过疑似明智光秀的人，这让佐久间信盛不禁焦急起来，他必须在织田信长之前先找到明智光秀。
而明智光秀和三宅弥平次这时候正悠闲地在山里转悠。
进入山林，视线便变得昏暗了许多，阳光透过叶间的缝隙投射进来，落在地上，星星点点的一片。地上的落叶已埋了厚厚的一层，脚踩在上面的时候，会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穿过树林的时候，不时惊起一群鸟儿飞远。明智光秀喜欢这种感觉，清新的，没有杂念的自然。
三宅弥平次走在前面，引着明智光秀往深处走去。明智光秀慢悠悠地走着，时不时驻足看看山间的风景，而在前面带路的人总是不停地催促着他快走，见光秀丝毫没有反应，继续走走停停的时候，三宅弭平次偶尔还会编个谎话说，小心迷路了被山里的怪物吃掉。
而明智光秀则毫不在意地笑着说：“这话也只能糊弄一下你家的那个小小子，居然用来骗我，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吗？”
三宅弭平次只能无奈地吐了吐舌头：“是，我的明智光秀大人啊，可照你这种走法，今天晚上可是注定要在这山林里过夜的了！”
“你很怕在山上过夜么？”明智光秀不禁问道。
“怕倒是不怕……不过，我怕我们弱不禁风的光秀大人，在这山里晚上吹个风着了凉，那我可担不起这个责任！”三宅弭平次见明智光秀一副想杀人的样子，立即跑远了一些。
明智光秀被前面的人弄得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得慢慢跟上继续走。
就这样一路好不容易来到山林深处，三宅弥平次忽然停下脚步：“到了！”
“到了？”明智光秀看着前面的一块空地，上面白蒙蒙的一片。
三宅弥平次得意地笑了笑：“那是我前几日撒的盐，看，上面有野猪脚印，我们去那边的树上，今天应该能逮着一头大野猪。”
说着便拉着明智光秀退后了十多米的样子，爬上了一棵枝干粗犷，冠顶向外伸开较宽的大树。
明智光秀被三宅弥平次拉到树上站稳，他看着这棵大树，他们站的地方足足可以站下三到四人的样子，旁边的树枝又粗又结实，看上去应该也不会掉下去了，好奇地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经常在这里等野猪啊！”三宅弥平次扶着旁边的一根枝干蹲下身来，抬头看着明智光秀，“你不是要一直这么站着吧，很累的，野猪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呢！”
明智光秀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已经把身体整个挂在树上趴好的三宅弥平次，寻了个舒服角度才慢慢俯下身来，学着三宅弥平次的样子趴在了树上，不过两个人这么趴着确实有点挤了。
三宅弥平次看着趴在身边的明智光秀，长长地头发搭在脸颊两边，他如此近地看着他的侧脸，书上说的眉目如画，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吧，三宅弥平次忽然发觉自己现在的心情有点古怪，他很想伸手去碰碰身边人的脸。
“发呆看什么呢？”感觉到三宅弥平次投来的目光，明智光秀有些不自在。
“嗯……我……”三宅弥平次被这么一问，不好意思地立时扭过头看前面，“我是看你头发这么长，要不要找个东西绑起来会比较好，免得打野猪的时候挡着视线打偏了。”
明智光秀摸了摸身上：“可是我没有带发带。”
三宅弥平次看了看四周：“你等着！”说着跳下树去，跑到一旁不远处，俯下身去。
明智光秀看不清三宅弥平次在干什么，只是不一会儿，就见他笑嘻嘻地爬回到树上：“找到什么了？”
“嗯，暂时不告诉你！”三宅弭平次傻傻地笑着，把手背在身后。
“你身后藏着什么？”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明智光秀觉得就在这些日子里，自己的好奇心全被面前的这个叫做三宅弭平次的家伙给引了出来。
“光秀，你转过身去。”三宅弥平次近乎耍赖地说着。
所谓好奇心杀死猫啊，明智光秀明知三宅弭平次肯定拿得是什么怕被他看见的东西，还是转过了身。
“不准偷看哦！”三宅弥平次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他的发丝，柔顺得就像面前的人，不用打仗多好啊，就这样一直生活下去……
明智光秀感觉到身后的人拉着自己的头发又忽然不见了动静，反手向后探去，无意间碰到了三宅弭平次的手。
“啊，对不起，马上就好！”三宅弭平次慌张的收敛了心神，快速地把明智光秀的长发挽了一圈，又从身后拿出编好的一小束玉簪插进挽好的发间，左右看了看，才让明智光秀转过身来，不禁满足地笑了起来：“真好看！”
明智光秀用手摸了摸后面，似乎挽起来了的发髻，感觉不松不紧，恰到好处：“你用什么东西弄的？”
“嘻嘻，这个！”三宅弥平次把一束白色的小花递到明智光秀面前，“这花叫玉簪，漂亮吧！”
明智光秀看着眼前的玉簪花，什么叫做欲哭无泪啊，他总算是懂了。
“怎么了？不喜欢吗？我觉得这花挺好看的，不然我去换了其他的品种？”完全在状况之外的三宅弭平次似乎根本没有看见明智光秀那近乎抽搐的脸，自顾自地说着。
“你……”欲言又止，明智光秀实在是不知道要说什么？难不成还要跟他说句“谢谢”？
三宅弭平次见明智光秀的脸色怪怪的，关系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明智光秀咬了半天的牙，终于是说了出来：“你……拿束花往我头上插……”
“没什么啊，很好看，很适合你啊！”三宅弭平次仔细的瞧了瞧，没有插歪啊。
“我……只是想说，我是个男人……”明智光秀说的时候几乎是羞红了脸，无论如何，在他看来，这花也是给女人的，而不应该是他这样一个大男人，而且还是插在自己的发间。
“男人不能戴花的吗？可是我觉得光秀你戴着很漂亮，要不然，我陪你一起戴？”三宅弥平次揪起自己不怎么长的头发，卷了卷，将手中的那束小花插了过去，“看，好看么？”
明智光秀看着三宅弥平次头上戴着花的滑稽模样，刚才的别扭感觉顿时消失了不少，不禁失笑道：“好看，非常好看！”
“可是我还是觉得光秀最好看啊！”
“不许再说我好看！”
“可是……”
“没有可是！”
就在两人的说说闹闹中，时间很快过去了，而他们等了半天的猎物似乎也出现了。
“嘘，小声！”三宅弥平次警惕地盯着前面。
明智光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大约在他们前面五十米远的样子，有点红光透出来：“那是？”
“野猪啊！”三宅弥平次从旁边拿过枪端好，朝着前面瞄准，“你也把枪拿出来！”
明智光秀没有说话，将枪端直，朝着野猪的方向。
野猪慢慢朝他们的方向移动过来，直到来到前面的空地上。
三宅弥平次紧盯着那头野猪，瞄准了好一会儿，口中默默地念着：“一……二……”
“中！”三宅弥平次“中”字出口的瞬间，只听得一声强烈的枪响，下一刻，铅弹在野猪的身上炸裂开来，野猪哀号了一声便倒在了地上。
他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打得真准！看来今天不用在山里过夜了。”说着便下了树，朝野猪走去。
明智光秀揉了揉太阳穴，刚才那一声枪响，震得他头痛不已。
“光秀，你还在树上呆着做什么？下来啊，看看这头野猪有多大！”三宅弥平次用力踹了野猪的肚皮一脚。
揉了揉发痛的额头，看着在野猪旁边乐个不停的三宅弭平次，明智光秀不仅感慨，真是个容易满足的家伙！
“快下来啊！”三宅弭平次催促着。
“知道了！”就在明智光秀准备跳下树的时候，他发现在三宅弥平次的身后不远处，又出现了红光，并且快速地向他们移动过来，和刚才的情况一样，那是……野猪？那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三宅弥平次有危险，忙大声喊到：“弥平次，快让开！”
三宅弥平次同时听到身后传来的野猪急奔而来的声音，他快速向旁边闪过，声音越来越近，而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野猪撞上的前一刻，一声枪响，身后野猪的哀号刺得耳朵生痛，然后便是野猪庞大的身体倒地的沉闷巨响。三宅弥平次深深地吸了口气，才缓缓转过了身，看着中枪死去的野猪，在离自己身后不到两米的地方。
有了刚才的教训，三宅弭平次小心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不会再有其他的野猪之后，才望向明智光秀：“你还说不会用枪，明明打得这么准……”三宅弥平次看着站在树上的明智光秀缓缓地放下手中的枪，脸上却满是痛苦的神色，“光秀？”
枪声，厮杀声，还有烧不尽地大火，他的眼前浮现出的一幕幕无不是人间地狱一般的惨烈。
“既然决定了，就快点离开这里吧，如果我能活着回去，我会设法向信长大人求情的，所以，请你务必要努力地活下去！”
“那么，你也要努力地活下去！”
“荒木村重……我想起来了……”
三宅弥平次见明智光秀神色有异，忙跑了过去，看见明智光秀的身子晃了晃，便从树上跌了下来，吓得他伸手一把紧紧抱住跌落下来的人：“光秀！你怎么了？”
“我……要去救人……”明智光秀说着便昏死过去。
“光秀！光秀，你醒醒，要救什么人？光秀！”三宅弥平次紧张地拍着明智光秀的脸，“醒醒！我可扛不了一个人还有两头野猪回家啊！”三宅弥平次的哀号立刻响遍山林，惊得四周的乌鸦四散。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问君天下（二十）遗失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