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本非鱼》古临霜

5、第五章

　　三年后。

　　我的初期修炼进展得不错，鱼伯也不禁赞叹，花的时间竟比他那时少了好几倍。现在，多大的漩涡都不能把我困住，穿梭其间就像在水中跳舞般惬意；以前只能跳出水面一、两秒钟，现在简直像飞鱼一般可以做短暂的滑翔了；那黄花鸢尾成了我的主食，啃多了竟也成了习惯，哪天不吃还觉得少点什么；更神奇的是，我身上的鱼鳞每过去一年就脱落一次，新长出来的比旧的显得要小，而且滑腻。
　　鱼伯看到我这些变化后，便开始教我一些修炼以外的法术。他说，不会法术的仙人，和普通小鱼没什么区别。这话我爱听，虽然走的是妖精路线，但会些法术还是令人很兴奋的呢，管他是仙术还是妖法，权作是水里的功夫！

　　于是，在修炼之外，我开始学第一个法术：穿透术。
　　由于以前从未接触过法术，单凭鱼伯的示范，要一下子学会，这难度实在是高了点。所以只好先从内功心法学起，谁知这一学又学了一年多，才勉强学会了穿透术。这其中有多少惨痛的经历，实在是一言难尽。
　　因此，去那护城河边的茶肆听八卦，成了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调剂。

　　三、四年间，那茶肆仍旧客似云来，高朋满座，而来这里的人，恐怕都不知道，有那么一条不一般的小鱼，和他们一样，在津津有味地听着八卦。
　　这天，阳光格外的好，我一路跳跃着来到茶肆，然后静静地窝在水中开听。

　　“。。。你们知道华云妆么？艾~~老兄，你不是去过星海么，应该有听过寒门吧？”
　　“寒门当然知道啊，跟他有什么关系啊？”
　　“跟他有没有关系，咱不知道，可这华云妆是当年老门主的私生女，听说在星海闹得沸沸扬扬啊！”
　　“莫非，他是。。。？”
　　“没错！他就是华云妆的儿子！”
　　“噢~~~~~”众人惊呼。
　　不错嘛，有辰渊八卦听，还有星海八卦听，太阳晒得好舒服呀~~~现在的我，基本不怕太阳晒了。

　　“难怪他使的功夫套路有些寒门的影子，啧啧，原来根本不是咱辰渊人呐！”
　　“看来那寒门的功夫也不怎样啊，上回和谁比武来着，他不是还输了么？”
　　“艾，老弟，这你可不知道了，寒门最厉害的功夫据说不轻易外现，咱这些个伪江湖，哪有机会看到啊！再说了，那霜镜姑娘往那儿一站，任谁看了都不舍得伤她一根指头啊，大伙儿说是吧？”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
　　“不过，霜镜姑娘姓什么来着？”
　　“好像姓韩吧。。”
　　“咱辰渊没这姓吧？难不成也是星海人？”的确，辰渊这里很奇怪，人们都以自然存在的事物为姓，例如：花草树木，风霜雨雪，而国姓“夜”，应该算是比较抽象的了。

　　“那他俩岂不是天生一对？哈哈哈。。。”
　　“艾~~谁说咱辰渊的小伙不能娶星海的姑娘啊！”
　　“哟~~木老三，瞧你这样，想娶霜镜姑娘哈？”
　　被称作木老三的人，像是受了激将法，大声道：“谁不想娶？你不想？你们不想？”
　　“哈哈，你还没靠近人家，就被她一剑挑飞了吧？。。。”众人又是哄笑。

　　艾~~听着这些八卦，我也好想插一嘴。那霜镜姑娘，不知是怎样一个人儿呢，花容月貌，人见人爱？还是冰山雪莲，让人望而却步？这辰渊的女子，我不是没见过，大都贤淑有礼，而又很受男人们的庇护，这也和他们的国情有关吧。可是她似乎是个闯荡江湖的女子，这在辰渊不多见呢，她不需要男人的庇护，她将会是孑然一身么？如若不是，该会什么样的男子，才能与她般配？
　　想着想着，我无端地觉得有些落寞，又有些羡慕。。。

　　又过了两年，有了之前的基础，我已经学会了不少法术，而最令我兴奋的，莫过于驭水术了。用得好，水也可以当作武器，所以呢，每当有不长眼的大鱼靠近我，往往被我打晕过去。可别跟我说，大家都是鱼，下手怎么这么狠，我若是不出手，就成了它们的点心了！
　　鱼伯说，以后我能幻化成人形上岸时，这驭水术还是保命的不二法门呢，对于此，我牢记于心，不敢忘记。

　　一天，鱼伯难得面色凝重地看了我一眼，道：“小家伙啊，看你驭水术施展的程度，大概已经在你体内形成内丹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内丹？”听起来，像是很重要的东西。
　　“不错，内丹的形成，意味着能够进一步地修炼上乘法术。”鱼伯忽然反应过来，“小家伙，你会说话啦？”

　　我，终于能开口说话了？！
　　难掩的兴奋，让我一下子激动得不知说什么好。鱼伯似理解地笑了起来：“一定是内丹形成的缘故，这下好了，我可以教得更仔细些，你有不懂的也可以问了。”
　　“我、我、、、”许久没说过话，有些不利索了，“那我想问，鱼伯你刚才怎么一脸担心？”
　　“是这样的，因为内丹将会是你以后修炼的关键，所以必需经过考验，方能继续学习上乘的法术。”
　　原来还要考试啊。。。。
　　“那要怎么个考验法？”
　　“试炼。”
　　“。。。。。。”

　　传说中的试炼地——

　　其实是一片沼泽地，更像潮间带，可是没有外海。水涨起来时，这里就是汪洋一片；水退去时，这里的地表都会暴露出来。幸好我已经能露出水面呼吸，因为到达这里时，水还没涨，一眼望去，都是黄花鸢尾。
　　“小家伙。。。”
　　“鱼伯，我都说好多次啦，我有名字！”
　　“咳咳，那，月丫头？”
　　“嗯。。要怎么个试炼法？”
　　“不难，只要在这里待上两个月。。。”
　　“就这么待着就行了？”有这么简单么？
　　“是啊，不过。。。”
　　我就知道还有下文：“不过什么？”
　　鱼伯摸了摸胡子，道：“不能说呀。。。。”

　　心里又是咯噔一下，这试炼恐怕不是好对付的，不会只是在陌生的环境里度过两个月那么便宜。我有些没底地试探道：“鱼伯，你就放心我一个人面对这试炼？”
　　“呵呵，月丫头，我对你很有信心！”
　　我对自己可没那么有信心。。。
　　“好啦，别太紧张，你能那么快形成内丹，一定是条与仙有缘的小鱼。我就先回去啦！”说完，很是放心地走了。
　　您老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呐！有小鱼给自己取名字的吗？！望着绝尘而去的鱼伯，我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那次试炼有惊无险。

　　当潮水退去后，我才意识到这里的太阳有多么炙热。我不怕晒是没错，可不等于我耐“烤”啊！
　　终于，当我等不及涨潮，被烤得浑身发烫，几乎要把内丹吐出来时，一个影子落在了我头顶。
　　“呀，可怜的小鱼！”一声稚气的女童音在头顶响起。
　　我转了转眼珠，看到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女孩，七、八岁的总角年纪。她见我孤零零地躺在那儿，蹲下来把我抱进怀里：“别怕，我把你放到水里去。”说完，站起朝着涨潮的方向走去。
　　小傻瓜，别去啊！我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一时说不出话来，心里很是着急。这里可是沼泽地，一不小心就有可能陷下去的，况且估摸着时间，快要涨潮了，到时候就算这里是平地，也来不及脱身啊！
　　可是小女孩一点都没意识到危险，仍旧好心地抱着我往远处的水面走去。她脖子上挂着的长命锁，反射了刺眼的阳光，很是耀眼，却怎么也看不清上头的花纹。是谁家父母如此大意，竟放了她来这里玩耍！我心中升起一股不祥之感。
　　许是因为体轻，小女孩居然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到了目的地。她把我从怀里轻轻地放入水中，还很开心地道：“好啦，这下你安全啦！”
　　我急得不行，眼见这里的水已不稳，微微起了涟漪，可见潮水即将到来。我是安全了，可你就要难逃厄运啦！知道我不赶紧游开，她是不会即刻就走的，于是赶紧朝水中沉去。幸而她心满意足地见我游走后，便转身往回走了。
　　河伯啊，以往没留心打听过你是否存在，如今想要求你晚些时候涨潮，不知能得愿否？

　　然而，潮水还是如期而至。
　　潮水从我身边涌过，把我推上波峰。远远地，我看到它追在小女孩身后，一次又一次地汹涌，最终把她卷了下来。

　　“大娘！——”无比惊恐的叫声，淹没在潮水中。
　　我终于恢复了一些，立刻在水中寻找起她的身影。涨潮时，水的透明度很不好，我远远地看到一个影子，以为是她，游近了却不是。我很是着急，拖得越久，她的生命危险越大。

　　如此反复穿梭，终于，我怒了！
　　运起内力，将之蓄积在双鳍，驭水术猛地施出。一时间，我身后的潮水，因为前进的方向受滞，如水墙般直直竖起；而身前的水，受我驱使而向前飞向沼泽地。
　　“扑通”一声，小女孩的身体落到黄花鸢尾丛中。
　　这算是安全了吧？我收了势，半游半飞地落到她身边。好在还有气，那长命锁躺在她胸前，微微起伏，我终于看清，上头刻着的，是一只羽翼丰满的大鸟。
　　小女孩的生命力很强，辗转间已经挣扎着醒来，吐出了几口水后，即刻哭喊起来：“大娘！大娘！”她没看到我，我早已隐身在密生的黄花鸢尾丛中。

　　远远地，有个人影靠近，我尚未分辨出男女，那小女孩先爬了起来朝那人跑去。我便不再跟近，折回水中。
　　身后隐约飘来几句话语。
　　“大娘，我好怕。。。。”
　　“大娘，不要丢下我。。。。”
　　“大娘。。大娘。。。”
　　我回头望了一眼，模糊的人影已渐渐远去，始终未听得那“大娘”出言安慰。

　　两个月的试炼期，过得无比漫长，这里的泥沼不知含了什么成分，总能很快吸走我身体内的水分。每每退潮了，我孤零零地躺在黄花鸢尾丛中，竭力遏制着似不受控制呼之欲出的内丹。虽然鱼伯没有明示，但我还是感觉到，如果它真的被吐了出来，一定是前功尽弃。
　　有时，真的觉得这白日为何如此漫长，长得我无比怀念前世为人的时光。不曾有过的艰辛，一一呈现在这一世的面前，那时，又怎么会料到如今的处境呢？却是连一滴追悔莫及的眼泪，都不能够流下了。
　　日子过得极慢，我不停地想念父母，想念那时的生活，这六年来，我从未如此绝望。
　　所以，修成人形，成了我绝望后唯一的企盼。

　　试炼，终是成功了。

　　鱼伯来接我的时候，显得很是满意。他笑眯眯地说：“月丫头啊，看来你仙缘不浅呐，待我传授些内力予你，便可教你附身大法了！”
　　比起先前所学，这附身大法，要在经过试炼的考验后才能学习，想必定是难上许多。不过，既已对过往绝望，就唯有往前冲，才能见到光明了。

　　然而，就在我作生死之搏的这两个月里，辰渊皇朝也发生了一件大事。